醉堂春

    楚洛尘接到消息，立刻前往醉堂春，将手下小妖们探查到的消息禀报给靳以轩，别的他不敢保证，但这事儿妥了，靳以轩听到定会欣喜若狂。
    这么多年，靳以轩爱屋及乌，时而一人呆在醉堂春中度日，如今的他，更偏爱杀伐。
    但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妖魔向他挑战，被他诛杀之后，他都将其妖魄困在醉堂春中的净魂瓶中。
    此乃他仙界挚友朗樾相赠于他，瓶中的佛气会渐渐消磨妖魄中的邪性，待邪性完全化解之后，方可释放，再度轮回。
    来世为人或为妖，皆凭缘分，看各自造化。
    “出来吧。”
    “无趣。”
    楚洛尘藏在暗处，偷窥着靳以轩，这一世，靳以轩竟然开始以德报怨，行善积德起来了？绝对不是他以往的作风。
    这么做类似于帮妖魂超度，化解魔性，换作以往，敢向他挑战的小妖，定是被他打得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当年，融浴界一役，靳以轩孤身前往，力战群魔，手上的确沾了不少血腥。
    佛说因果轮回，善恶有报，做了孽是要还的，靳以轩也不止一次的觉得，他做下的恶，报应在苏澈身上，为他而死，似乎成了她的宿命，令他心有不甘。
    “这一世你竟然开始行善积德了，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既然被发现了，楚洛尘现身，朝他走来。
    “只有我想不想做，没有该不该做。我本是魔，行善积德这种说法对我来说，未免可笑。”
    哇！两句话！靳以轩竟然对他说了两句话！虽然仅数十个字，但对于这些年来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靳以轩来说，今日，是个例外。
    看来，也许他今日心情不错。
    不，不对，孤身一人，没有了苏澈，还有什么能令他心情不错的事儿？
    楚洛尘转念一想，自个儿不就是为了带消息给他，让他开心开心的吗？也就不琢磨他的心情了。
    “有事就说，没事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靳以轩将净魂瓶收到柜子里，瞥了楚洛尘一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这些年，他嫌吵。
    楚洛尘已经习惯了他这些年越来越冷的性格，若是继续磨磨唧唧，靳以轩定会直接将他驱走，毫不留情。
    他也就不卖关子了，以免自己没台阶下。
    “有你女人的消息了。”
    这大概是靳以轩这一百多年来心心念念着最想听到的一句话，楚洛尘料定了靳以轩定会欣喜若狂，连连追问，将这么多年闷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甚至感激涕零的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是，恰恰相反。
    靳以轩竟然自顾自的杵着脑袋，望着外头的街景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面无表情，罔若未闻。
    “有苏澈的消息了。”楚洛尘加重了语气，靳以轩依旧那样，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难道他开窍了？放下了对苏澈的执念？那么就皆大欢喜，自己想通了才是最好的，暂不说他的权位，单单以他的才貌和本事，除了苏澈以外，这天上地下，与他般配的女子成千上万，数不胜数。
    苏澈……大概是最坏的结果，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平时谁也不敢说。
    “想通了就好。”楚洛尘展颜，打心眼儿里为靳以轩感到开心。
    “继续。”
    得了吧，开心不过两秒，他的笑容僵在脸上，靳以轩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了苏澈这个心心念念的活宝。
    他揉了揉脸，继而将小妖查探到的消息悉数告知于靳以轩。
    靳以轩一边品酒，一边听着，目光依旧打量着门外的街景，颇有一副心不在焉的听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故事的做派。
    消息量非常大，这些年，有了靳以轩的授意，整个魔界倾力寻找苏澈，哪怕带回一点点消息，于他而言都无比重要。
    靳以轩本就不抱多大期待，听着听着，也就厌倦了，无非是妖魔们为了邀功或是借机想靠近他而编撰的谎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凭他之能都探查不到苏澈的消息，其他妖魔又怎能有那本事？
    越来越不能否认，下令寻找她，仅是他在安慰自己的一种借口而已。
    只因他倾尽全力也只能做到如此。
    他越来越陷进了执拗的漩涡，不可自拔，内心总是反复承认，自己是个连自己女人都找不到的废人。
    轮回又怎样？没本事找到，就是没本事找到，事实摆在眼前。
    于是，他变得越来越沉默，皆是对自己无语。
    据楚洛尘所说，他手下的妖魔查到苏澈在凡间已经成亲生子，靳以轩听了这一句，就已知道又是谎言。
    “哪只妖说的？杀了。”
    “杀……杀了？”
    楚洛尘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就算苏澈已经成亲了，那也是她自己的命数和缘分，靳以轩一怒之下就要杀妖泄愤？
    这也太不通情达理了吧？
    不过，通情达理这个词，对靳以轩来说，毫不相干。
    “无论她在不在，我都不会让任何人污蔑她。这种消息，假的。”
    “我知道你会因为她成亲了而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这个消息，但是……竹精好不容易查到的，你怎就确定是假的？”
    楚洛尘还是一头雾水，认为靳以轩否定得太果决了。
    靳以轩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又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站起身来，缓缓朝楼上走去。
    这家伙说话有头没尾的，楚洛尘也看得出来，这次他碰了一鼻子灰，靳以轩这是不打算与他耗下去的意思。
    “小心你身边那个处心积虑的竹精，我不在意她是否骗我，因为她骗不了我，然而，她利用你来骗我，并且成功的骗了你，所以，杀了。”
    靳以轩冷不丁的又开口提醒道。
    楚洛尘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瞬间怔住。
    靳以轩回头，斩钉截铁的又说道：“这些年，也难为你们总是关心我的事了，不过，实话告诉你，我并非真的对其他妖魔抱有期待，仅是借此让他们在我面前玩玩把戏，揪出几个爱出风头的小丑罢了。”
    “如果有一天，你们听到了关于她的消息，那么，定是从我这里听说的，别人说的，都不作数。你走吧，我会处理竹精。”
    清理门户的事儿，看来还得他自己来，楚洛尘心善，不忍对同类痛下杀手，时而优柔寡断。
    楚洛尘这时才明白，原来，他自以为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淡泊，但这在靳以轩身上是压根行不通的。
    即使苏澈不在，靳以轩也没有忘记爱她，所言所行皆是为她。
    “这个竹精，外表柔弱，对我言听计从，又是个女流之辈，我竟然没有怀疑过她？草率了！这些年真是大意，幸好以轩早有预见！”
    “以轩，你放心，我查明原委之后，定会带她到你面前谢罪！”
    楚洛尘羞愤难当，朝楼上喊到，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靳以轩定是有些气愤，一时半会儿不打算理他了，他无奈得只好离开。
    也怪他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苏澈的消息，突如其来的给了他一个惊喜，他也没有琢磨琢磨，就赶紧告知靳以轩了，被小人利用了一次。
    不敢亲自唬弄靳以轩，就利用他来唬弄靳以轩，这……
    小孩子家家的把戏，有什么好处？
    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竹精势单力薄，敢这么做，定是受人驱使。
    “榆木脑袋……”尽管是小孩子的把戏，还是被利用了，楚洛尘重重的敲了一下脑门，忿忿道。
    这才明白靳以轩方才的言语已经给足了他颜面。
    竹精这会儿无论躲到哪儿去，他都非得将她揪出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