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堂春

    靳以轩嘱咐楚洛尘带洛依回魔界单独收押，这一刻，他的心很乱，更不想再和她耗下去。
    他闭上眼睛，感到些许疲惫，他想念苏澈，好想好想，不知道她会出现在何时何地，又怕她正身陷囹圄，而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救她。
    每一世都是她果断决绝的为他付出生命，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如果她能听见，他很想对她说，这辈子，下辈子，都不要离开他。没有她在身侧，孤独寂寥的滋味，比千百年来历经的血雨腥风更让他感到无助。
    他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去哪儿都不习惯有妖魔随身侍候，他决定了，到凡间走一遭，有时候真觉得魔界乌烟瘴气，让他十分反感。
    多年以后，他才明白，他仅仅是反感没有苏澈的地方。
    凡间的酒不像魔界的酒那般烈，夜里，酒楼中还有三五个客人在围桌吃饭，靳以轩走进去，店小二连忙笑盈盈的招呼。
    “酒。”
    “这位公子，您想要多少？”
    “喝趴下为止。”
    他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豪爽的撂在桌上，引来其余客人纷纷侧目。
    “好嘞！您稍等，楼上正好还有间客房，喝趴了也有地儿睡得舒坦。”
    掌柜原本在打瞌睡，听到响动，睡意全无，这是银子的响动啊，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收好钱袋，向店小二使了个眼色，今儿碰上豪爽的金主，可得招呼好了。
    来到柜台边，他利索的扯开钱袋，里面都是金子，瞬间令他喜不自胜。
    “客官，您稍等一会儿，酒菜马上就到，您只管吃好喝好，小的这就亲自给你再将楼上的客房打扫一下，放些字画，文房四宝之类的，公子气质出尘，不拘小节，一看就是个讲究人，小店可不能怠慢了公子。”
    掌柜的找了个借口开溜，最近婆娘管钱管得紧，他可得找个地方好好藏钱，哪儿有心思真的去打扫房间。
    喝趴下了，即使睡大街都没人搭理，还讲究什么呀。
    靳以轩看破不说破，懒得理会这些俗事，不一会儿，店小二就端了酒菜过来，色香味俱全，他自顾自的饮酒，没动饭菜。
    “这位少侠看起来面生啊，打哪儿来呀？”
    一旁，方才正在吃饭的那五人凑近他，一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身着粗布麻衫，一看就不是善茬。满身的酒气夹杂着汗味扑鼻而来，靳以轩不禁皱了皱眉。
    “小二！”
    “来嘞！客官，您尽管吩咐。”店小二忙不迭的跑过来，殷勤的说道。一看苗头不对，这几个壮汉都是城里的地头蛇，不能轻易招惹的，而这位公子亦是怠慢不得。
    “要么他们走，要么，退银子，自己看着办。”
    靳以轩眉心渐舒，这么说已经算客气了，敢在他面前造次，不管是人是魔，都不会有好下场。
    耐着性子，就当积德了。
    “你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在这儿，你还敢放肆！”
    其中，有个壮汉正在擦嘴，听他这话，瞬间火冒三丈，得嘞，本就是看他是头肥羊，哥几个想趁机捞捞油水，来个先礼后兵，类似于这种富家子弟，能唬弄的就免得动拳脚功夫，以免后面不好收场。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小样儿！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哥几个是谁！”
    几个壮汉撸起袖子，朝靳以轩挥拳，店小二赶忙抱头鼠窜，以免误伤了自己。
    本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坐坐，但容不得他清净，靳以轩垂眸，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
    他今日不想见血，不然，这几人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他想当个普通人，至少在外人眼里，自己不会显得多么与众不同，不用法术，对付几个凡人，也是绰绰有余。
    若他愿意，横扫千军又有何难？在他看来，做人，要比做魔简单得多。
    至少家有贤妻，儿女绕膝，三餐四季的平淡日子，是他早就羡慕的。
    可惜凡尘对他而言，仅是梦中泡影，活了那么多年，所见所感，于他而言，不过沧海一粟。
    几个彪形大汉挥着拳头，心中已然确定对方会被打得鼻青脸肿，跪地求饶，再不敢放肆，始料未及的是，靳以轩坐在原处，根本没站起来，他们瞬间被一股强力震开，似乎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般。
    砰砰砰几声巨响，桌椅横飞，几人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口吐血沫，眼冒金星，瞬间天旋地转，接二连三的倒地不起，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个酒杯迎面砸来。
    “大侠！饶命！饶命！”
    “公子，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求饶的话，他听腻了，充耳不闻。
    “小二！”
    “啊？！来……来了，客……客官。”
    店小二赶紧跑过来，这几个地头蛇，他早就看不顺眼了，今日竟然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真是大快人心，明儿城中定会传得沸沸扬扬。
    掌柜的也不敢出面帮衬谁，反正客官给的金子够多，所有的损失都算在内也绰绰有余。
    只要客官消气就好。
    不过，他到底是谁？旁观者无一不感到好奇。
    “杯子。”
    店小二闻言，赶紧去取了干净的杯子，重新送到靳以轩面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又自顾自的喝起了酒。
    几个壮汉见状，纷纷落荒而逃。
    店小二和掌柜的对他连连称赞，阿谀奉承，一番寒暄之后，请教他的名讳。
    “靳以轩。”
    他本不想回答，但觉得这两人说了那么多，再加上也没有得罪他，他好歹也给人家点面子。
    于是，说了三个字。
    紧接着，店小二和掌柜的就坐在他身旁，自顾自的如竹筒倒豆子般向他说着城里的大小事。
    方才那几个地头蛇平日里欺男霸女，连府衙也要给他们几分面子，后台很硬。
    “公子您明日可是要在城中出了名了。”
    靳以轩只觉得凡人和魔都不过如此，欺凌与被欺凌，不过尔尔，也不搭话。
    店小二兴致勃勃的告诉他，明日午时有件轰动全城的大事，有名女囚要被斩首示众，多年轻貌美的一姑娘，怪可惜的。
    也不知道靳以轩有没有认真在听，一旁的掌柜的急忙给了店小二一记暴栗。
    “和公子说这种有的没的晦气事儿干嘛？你找抽！”
    店小二连忙闭嘴，还是止不住小声嘟囔道：“这苏姑娘真是太惨了，城里人都知道她被指腹为婚的夫家陷害，当了替罪羊，连官府都想为她昭雪，但她偏偏在认罪书上画了押，神仙也救不了。苏家落魄之后，她身为一门孤女，受尽欺凌，到了这个地步，想必也是万念俱灰了。”
    “苏澈……”
    只要有人提到姓苏的姑娘，靳以轩脑海中就自然而然的联想到苏澈，脱口而出道。
    “公子怎么知道？公子与苏姑娘认识？难道是……”
    同党！？
    不可说，不可说。
    瞬间，店小二和掌柜战战兢兢，不知如何自处。
    “什么！！”他方才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他们说着，见他俩这反应，心里已然知晓他们所说的那个要被问斩的女子也叫苏澈。
    “我的亡妻，苏澈，竟与你们所说的那人同名，巧了。我听你们说那姑娘姓苏，想到了我的妻子。”
    原来如此！店小二和掌柜的这才放下心来。
    “若公子不解释，我俩真以为你会是那妖女的同党呢！心有余悸，心有余悸啊！抱歉了，触及到公子的心事。”
    “是啊，那妖女苏澈命中带煞，幸亏公子与她素不相识，不然……额，抱歉，我俩并非对公子的亡妻不敬，仅是就事论事，说说城中的这个苏澈姑娘。”
    “既然她身世如此可怜，又怎么口口声声称她为妖女？”
    靳以轩原本对这些俗事提不起兴趣，别人的生死与他何干？他也料定了那人仅是与苏澈同名同姓罢了，不是他要找的人，不然，若是她，这百年来，他早就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