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爱你而存在

    凌菡的爸爸继续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交涉着。因为涉及到刑事案件，需要验尸，对两人的死亡原因做进一步确认。
    “一定要做尸检吗？”凌菡爸爸回头看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凌雪，有些于心不忍，“警察同志，我有个请求，希望你们能答应。能……能不能不要把事实的真相告诉我的小侄女？她才十三岁，刚刚失去了至亲，我担心……有任何情况，可以直接跟我联系，我是凌化峰的哥哥，亲哥哥。”
    “原则上来说，需要直系家属来确认。不过……”其中一名警察看了看凌雪，而后点点头，“她还是个孩子，这样的事对她来说，的确难以接受。好吧！我们会和您保持联系。”
    “所以，我们现在？”
    “你们可以进去了。”
    “谢谢。”
    凌菡爸爸此刻也是百感交集，但他还得强打起精神，来处理这一切。他不能倒下，他是这个家的支柱，更是凌雪今后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他和姜熠辰两人，领着凌雪去见了她爸妈的遗体。凌菡和妈妈则候在外面，她们没有勇气踏进那扇门——躺在那儿的，早上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在成了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凌菡坐在轮椅上，不知是殡仪馆里的温度太低，还是别的原因，她只觉得浑身发冷，盖着毛毯也不管用。她默默地哭着，想起大伯和伯母生前的种种，心里更是难过不已。他们生前很疼她，在凌雪出生前，他们一向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好吃的好玩的从来不缺。这一次，如果他们没有死，本来还计划着带她和凌雪去迪士尼游玩。
    凌菡想着，忍不住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她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的冷漠，恨自己的软弱。明明大伯和伯母很疼爱自己，自己却不敢走进去看他们最后一眼，送他们最后一程。凌菡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许是害怕看到平日里和蔼可亲的两个人变得面目全非，也可能，是害怕“死亡”本身。经历过好几次死亡的她，对于“死亡”本身，是心存恐惧的。
    人们常说，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会先来，从前，凌菡并不理解这句话，直到自己“死”过几次之后，她才明白，人，真的很渺小，生命，真的很脆弱，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不论你是富贵还是贫穷，总归逃不过“死亡”。正因为经历了种种，她才终于明白，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对她来说，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度过一生，就是最大的幸运……
    “小花。”凌菡妈妈摸摸她的脑袋，“你真的……不进去？”
    于情于理，凌菡应该去的。可她还是退缩了。~爱奇文学 ￥免费阅读
    “唉……他们会伤心的。”
    凌菡怎会不明白妈妈的意思。
    “妈……”她张张嘴
    ，眼泪却流出来，“对不起，我……”
    这时候，姜熠辰率先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凝重，双手微微握拳，看得出，他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凌菡爸爸跟在他的身后走出来，眼圈又红又肿，像是哭过。去世的，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他怎会不难过？
    可是，等来等去，始终不见凌雪出来，凌菡有些急了。她往前挪了挪，伸手拉拉姜熠辰的胳膊。
    “雪儿呢？”
    “在里面。”
    “她怎么样？没事吧？”
    “……”姜熠辰低下头，“怎么会没事呢。”
    凌菡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止也止不住。她拉着姜熠辰的胳膊摇了摇。
    “推我进去。”
    两人还没走出半步，凌雪已经走了出来。她的神色依旧和刚才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眼眶红了些。
    “雪儿……”凌菡急吼吼地站起来，想要冲上前，无奈腿下无力，险些摔倒在地，好在被一旁的姜熠辰拉住，重新摁在轮椅上，推着她过去。
    “我们走吧。”凌雪面色平静地开口。
    “雪儿？”凌菡以为凌雪受了太大的刺激，一时有些神志不清，她伸手去拉凌雪的手，却被凌雪躲开了。
    “下午还要上课呢！我们走吧。”凌雪又重复一遍，而后转身看到凌菡的爸爸妈妈，“叔叔婶子，我爸妈的身后事，就要麻烦你们了。我什么都不懂！”
    “……好。”只这一句，凌菡妈妈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
    一行人离开殡仪馆。凌雪执意要回学校上课，凌菡爸爸只能将她送了去，剩下的三人，回到了凌菡的家。
    ……
    回到家中的三人，全都心神不定，怀有心事。
    “妈……”也不知过了多久，凌菡打破了沉默，“我有个想法，不知道您跟爸爸会不会同意。”
    “你说。”凌菡妈妈的嗓子沙哑着，声音听上去很是疲惫。
    “雪儿除了我们，已经没有其他亲人。”凌菡一边说一边哭，“她唯独能依靠的人，只有我们了。您和爸爸，把她接回来吧……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好不好？”
    凌菡妈妈先是沉默了几秒，而后抬眼望着凌菡“这事，急不得。雪儿那孩子心事重，要不要接她过来，还得看她的想法。我们不能强求。”
    “可她除了我们，还能依靠谁呢……”
    “就怕她自尊心太重，谁都不想依靠。”
    “怎么办啊！”凌菡越哭越伤心。
    “我让你爸先去户籍科打听打听再做打算。”凌菡妈妈起身，“我们何尝不想把她接过来照顾呢！唉……你们饿了吧？我去做饭。”
    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谁能吃得下。
    凌菡妈妈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却没
    人动筷子。
    三个人围坐在餐桌上，等了很久，凌菡的爸爸也没有回来。
    “妈，要不……我去和雪儿说说吧，从小到大，她最听我的话。”凌菡放下碗筷，她此刻只想早点接凌雪回家。
    凌菡妈妈不言不语。
    “妈？”
    恰好这时候，院子的门被推开，凌菡爸爸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人——凌雪。
    “雪儿！”凌菡一激动，抄起一旁的拐杖，便一瘸一拐地冲过去。
    “姐。”凌雪还是一脸的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凌菡看着她，只觉得一阵难过，凌雪还是个孩子，突然遭遇这么大的变故，还得强打起精神，不让身边的人担心，多么令人心疼。
    “婶子，”凌雪走进屋子，“以后可能要给您添麻烦了。”
    “这孩子……说什么麻烦……”凌菡妈妈别过脸去，眼泪又落下来。
    “我以后要在家里常住了。”凌雪抿抿嘴，“叔叔带我去户籍科做了登记，这里就是我的家了，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凌菡的心里五味杂陈，她一瘸一拐地走到凌雪身边，用力抱了抱她“好孩子！我生怕你会拒绝……”
    “怎么会呢，姐！我除了你们，已经没有任何依靠了。”凌雪搂着凌菡的腰，“我们是一家人啊！”
    “对！我们是一家人。”
    凌雪刚刚搬来的几天里，她总是表现得小心翼翼，凌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希望凌雪可以真正地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而不是以一种寄人篱下的心态来生活。
    姜熠辰看出凌菡的心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他合上习题册，“突然失去家人，搬到这里，她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你不能要求她立刻接受这个现实，你们也不要刻意表现得对她过于关心，就像以前一样相处就好了。你们越是特殊对待她，她反而越会将你们视作亲戚，而不是亲人。”
    “道理我也懂，可是……”凌菡叹一口气，“我们真的很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全都给她，很想抚平她的伤痛。”
    “试着以平常心对待，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凌菡点点头，此后的日子，她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奇怪，尽量像从前那般对待凌雪。
    久而久之，凌雪渐渐放开了心怀，她渐渐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
    凌菡以为，日子会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下去，直到一天——
    那是个雨天，屋外飘着细细密密的小雨，在寒冬里，显得格外地阴冷。
    凌雪照常去老师家里补课了。
    凌菡和姜熠辰窝在沙发上一边烤着火一边看电视，每到阴雨天，凌菡受伤的胳膊和腿就会隐隐作痛，因
    而不敢受凉。
    电视里放着无聊的肥皂剧，看得人昏昏欲睡。
    突然，院子里传来凌菡爸妈争吵的声音。
    “你冷静点好不好！警察已经抓了人，你还想怎么样？如果你闹事被抓了，我们一大家子该怎么办？雪儿怎么办？”
    “我很冷静！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去问问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死大哥大嫂！”
    “你别闹了！别让孩子们听见。对方已经认罪，也提出赔偿了，我们……”
    “赔偿？！你说得是不是人话！活生生的两个人，被她害死了！赔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接着是“砰”地一声，凌菡爸爸摔门走了出去。
    “老凌！老凌……”凌菡妈妈追出去，“雪……雪儿？你……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雪儿！你别跑，你听身婶子说……雪儿！”
    躺在沙发上的凌菡心觉不妙，赶紧示意姜熠辰追出去。她则一瘸一拐地跟在后头。
    走出院子门，只见凌菡妈妈一脸失神地望着巷子口的方向。
    “妈？怎么了？”
    “雪儿……雪儿都听见了，她什么都知道了。怪我……都怪我……”凌菡妈妈颓然地坐到湿漉漉的地上，似乎丝毫不觉得寒冷，她喃喃自语，“我不该跟老凌吵架的……不该把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妈！雪儿呢？”凌菡听到这里也急了，一家人想方设法隐瞒的事实真相，却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被凌雪听了去，怎么不叫人担心。
    “凌菡，你别急。”姜熠辰表现得比较冷静，“先扶阿姨回屋。看样子叔叔已经去追了，我也四处找找。别担心！没事的。”
    说完转身朝巷子口跑去，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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