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琴赋

92 落定


    战事日艰,晏元初连败两场,不敢轻敌,阵前咬得更紧。三五七日便有大战。无双因身子不妥,坐镇军中,每每与青成相商,都不曾有过好脸。
    落琴不多言,并不表示她内心不清明,她自然知道他二人为什么而费神。其一是良机绝好,为什么季成伤千篇一律的下令按兵不动?其二便是以孙仲人之能,理应看调白战况情势,却因诸多疏漏,而功败垂成,白白给了楚军良机。
    落琴想的浅,这自然是一桩好事,可无双青成自来想得深,却更担忧。
    兵戎不断,时日飞逝,一晃已过了半月。
    晏元初险赢一仗,岂敢沾沾自喜。孙仲人风尘仆仆,一入帐,便带了一个好消息。他曾受命在皇都打点,又辗转去回祁讨兵,秦得玉初时不理不睬,将昔日交情视若无物,可偏偏在回祁九皇子元戎寿辰之期,似突然改了主意,竟派人邀孙仲人前来军师府赏听戏。
    “如此说来,他是允了?”晏元初知秦得玉老奸巨滑,便是真允了,也不会宣之以口,只是两军交战,若秦得玉不助楚军,便等于是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楚国为大,便是成王已无昔日之勇武,那聂无双却是能人,这称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依我看,回祁若是助楚灭我大明,到头来被人反食一口,便是亡国之运。惟有助明灭楚,事成之后,尚有时日调养生息。秦军师锦绣之心,岂能不明事局。”孙仲人分析利弊,所说之言,正是晏元初心头所想,这一来,只喜的他败仗的郁气顿时全消。
    他自有雄心,并非仓促起兵,多年部署的各路人马,纷纷汇聚,据潜入楚营的探子来报,聂无双病体抱恙,虽掩的紧,不知轻重,然是微恙那么简单。
    午时秦得玉派人送来书简,寥寥几笔,他心下已定,召对孙仲人商议,联回灭楚。
    第二日午后,好风顺水,竟迎来了新上任判御史楚子明,楚子明一身青衣,来的匆忙,晏元初亲去相迎,面露喜。
    楚子明也不多言,呈上的是秦得玉亲赠明帝晏九环的贺礼——《楚水图》。晏元初出身世家,虽不通书画,却也知此图为画圣戚观的绝笔,十分稀罕。
    晏九环帐中召见,亲见此图,感其笔触大气,泼墨成林,蕴笔为川,楚国山水跃然纸上。更看透了深一层的意思,回明联合灭楚,已成定局。
    回军师送来的岂是一张图?而是楚国千里的大好河山。他心中大喜,然流于表面,只对楚子明加倍礼遇起来。
    饮宴一毕,回到帐前,已是漏时分,晏九环生多疑,许多事故,须反复揣测,尚不能心安理得。多年来,他不是没有谋反之心,只是仓促起兵,选在这个时候然是万全。
    楚子明的热心,秦得玉的襄助,面上是顺理成章,只是他总隐隐觉着太过简单容易,反有扰人之忧。
    他行军理政,多有旧患,腿腕曾受过箭伤,自那日对晏元初下了重手后,父子之间如宾朋一般的客气。晏元初少与他单独相见,只派了个下等军士,日日与他集药物泡脚,已解沉疴之疾。
    今日那个军士,依然前来,晏九环哪里记得这人姓甚名谁,木桶里黑沉沉的药水,自是舒筋骨,通血脉的良药。
    晏九环双目一闭,双足伸入木桶,突心中一紧,深觉不妙,出手便是凌厉的“波澜翻覆”。那军士身姿灵巧,旋身一避,自行脱了军帽,火烛下,气度皎然,自是打商阳而来的冷临风。
    “是綦儿?”晏九环似信非信,言语也不利索,这失踪多日的亲子,眼看就在他面前,看的见,摸的着,并非红尘黄泉一般隔世,实是意外之喜。
    “夏大侠果然是你所杀,司刑御翻查此事,已是水落石出,你蒙夏家大恩,夏大侠从来手足相待,娘亲与嫡母也是闺中好友,是你,用毒害人,纵火杀了夏家三十几口人命,除了嫡母无一幸免,就连我的娘亲……”冷临风似被寒风吹打,浑身颤抖背过身去,想起一路来,司刑御已将夏府纵火案,昭告天下。他自不信面文章,多日探访判断,已成明晰,只是他实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他的父亲,会是这般卑鄙无耻,薄情寡意。
    “綦儿,爹有生之年,还能见你一面,我……”晏九环深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只是当日不曾后悔,今日更不会后悔,诸子之中,他甚爱元綦,这番言语真情流露,十分动容。
    “晏公错了,当日我已随娘亲姓冷,与晏家以无瓜葛,明帝之尊,要当我的父亲,却是不配。”冷临风回过头来,有决绝之意,自己的亲父谋害了自己亲娘不算,更是残手足,杀尊师的恶人,这事实让他绝难承受。
    “回军秦得玉送图来表联合之意,聂无双重病就快死了,这天下将是姓晏的。大业得偿,你以太子之位,荣登大宝,我发誓,立即抬你母娘家身份,风光大葬,追谥皇后之尊。你往后做了皇帝,娶你想娶的子,成就万世的基业……不管你何姓,你都是我晏九环的儿子。”晏九环声音虽低,却极是沉重,目光闪烁,无奈之余却依然毫无悔意。
    “我曾会过那秦得玉,非晏公想的这般简单,楚子明是元初的人,私相授受来往频密,连我都知道,难道秦得玉会不知?今日若是旁人来送图,或有转圜的余地,可是楚子明……玄天宗虎视眈眈,不知晏公昔日曾做过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让人咬着不放。我还是那句,这一切绝不简单,晏公思量妥当了。”冷临风本不想说破,可天下最无奈之事,便是不能选择自己的血亲,父恩如山,他不忍见他一败涂地。
    “玄天宗……秦得玉……”晏九环知他明细,也知他出言提醒,心中宽慰,伸出手去,冷临风转身一避,已带上军帽,压得炕清面目。
    “你从来都不知我要些什么,多说无益,晏公珍重了。”冷临风出言告辞,面有惨白之。
    “你是我的儿子,如今诛尽天下晏氏一族,你想去何处?”晏九槐切的出言挽留,素来持重竟有几分慌张。
    “我不会走,我自在这军中,我还未看天理昭昭,你如何下场,我怎么舍得走?”冷临风毅然掀帘而去,不想看那向来英雄的亲父这般老态,这一走,斩断是父子情深,斩断的是宗族血亲之系。
    他一出帘外,只觉遍体生寒,苍穹无尽,繁星安宁,只是心头热血已凉,茫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晏九环知冷临风未死,自是谋反以来最大的欣喜,只是他知元初心,自是绝口不提。每每阅兵,他自会深思张望,他所顾念的这个儿子似是回来了也似失去了。
    冷临风临别的提醒,似拨开了迷雾,晏九环思量甚久,便命心腹陆堪避开元初,去查玄天宗,楚子明和秦得玉旧事。陆堪一去一月,其间战事迭起,晏元初、聂无双多有平局,各持观望。
    陆堪回来时,元初正在帐中,因他现是督领大将军,叔辈如陆堪也拱手施礼,恭敬的唤他一声将军。
    晏元初受得无愧,告辞退下,陆堪才敢将一月来所查的情形,一一说出。
    玄天宗是武林密教,与正道从来殊途。季成伤成名已久,这些事故,便是陆堪不查,晏九环也清楚明白。
    只是陆堪查得,当日三夫人青娘殁时,在冷临风身边的那名军士,竟是玄天宗的逍遥子一事,却让晏九环心怀不安。
    陆堪回忆的细,这逍遥子不仅与冷临风亲近,便是与少夫人回祁郡主也是亲近的紧。
    晏九环越听越疑,实难相信冷临风会与玄天宗门人有什么交情?至于儿媳郡主与玄天宗相识,更是无从说起。陆堪答的肯定,还提到听府里丫鬟碎嘴子,三夫人临死前还单独见过那个逍遥子,更是让晏九环拍案而起。
    他曾以毒相试,那青娘不过是个弱质流,难道他一直就错看了?
    陆堪说起的疑惑之事,不止一桩那么简单,回祁军师秦得玉位高权重,竟是身世成茫回朝中无人知其来历,既非高门子弟,更非世家后裔,便是连容貌见过的人也不多。
    晏九环越听越堵,他信冷临风所言,也信陆堪忠心,身觉自己竟如蛛网中的虫蚁,任人随意摆布糊弄,不由大怒。
    头一个就要召对元初,可是深想之下,又觉得不妥,挥退了传唤军士,请走了陆堪,陷入了沉思。
    情势已变,明军十万之众,已有八万人在元初手下,听其号令……自己儿子的心,比之当年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岂敢妄动。
    除夕,本是阖府欢庆,举家团圆之日,晏元初先在军中执礼,又登关山祭天,晏九环推说年老体乏,不便前往,他也不坚持,只上得险峻,还附诗礼乐助兴,所行之事,皆是太子体制。
    正月初一日,晏元初上请明帝,昭告天下,回明结盟,连成一气,共讨楚军。
    消息传至皇帐,聂无双正在小睡,亵衣未穿,执笔成书上报朝廷,青成落琴预感大战随时即来,都有背水一战之心。安顿军心,预后勤事,帐中一时风声鹤唳,不出三日却也能平静如初。
    消息上至朝廷,房子润檄文口诛笔伐,说的是番邦不尊,逆贼无耻,仁庆帝不畏形势,下旨犒慰军心,褒奖甚巨,聂无双清楚,君有誓死一战,平定天下之心。
    玄天宗这边,季成伤还是那句“按兵不动”不咸不淡,无双青成都炕明白,义父心中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正月十五未过,落琴方在军帐教民们包饺子,哟犒劳远离家乡的男儿,却听远远的响起军鼓,第一声铿然有力,如雷声轰鸣,紧接着一下一下,急急催促,自是楚营集兵杀敌之令。
    民们个个紧张,哪里还顾得上手上的活计,纷纷跑回家中,收拾细软,落琴遭人一推,腹中疼痛,步步艰难的挪出去,却见军旗已立,风中猎猎招展。
    青成一身戎装,将她一带,人已在马背之上,面似霜冰低声说“握紧了,联军打来了,军中有十五岁以下者,加之孺,老者都要走。”
    青成夹起马腹,扬鞭疾驰,落琴受不得疼,低呼一声唤道“我的孩子……我不走,师傅他人呢?”
    青成将她搂紧,寒风过处,北地皆是沧桑之景。落琴抓紧他的手腕,指节泛白,听得青成应她“忍忍,聂无双调兵去了阵前,联军连过江,有船舟数百,只怕此地难守了。”
    “不会,师傅不会败,不会”落琴知战俘的下场,她信无双之才,楚军岂能言败。
    “聂无双不是大罗神仙,秦得玉应允在先,毁誓在后,二十万大军对十万楚军,寡不敌众,岂能不败?”青成知无双绝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回明结盟,他也知秦得玉这个小人,出尔反尔,才会有此僵局。
    “放我下去”落琴心中一急,腹中疼痛稍歇,只拼了命想下马,她念着无双身中巨毒,哨调养,若此时去阵前,必死无疑。
    “你疯了”青成不敢用强,只嫡紧马缰,马蹄骤停,卷起沙尘如雨。
    “疯得是你们,楚国与你们何干,灭西莫的是楚军,杀你们亲父的也是楚军,何必为它送命?”落琴炕明情势,只有满腹的愁绪,辩不得是恨还是怨。
    一张口就咬在青成臂上,青成不躲不闪,只紧紧的看着她,顿时鲜血已咸咸的落入落琴口中。
    她面上一怔,不知该松开还是这般泄恨,下一刻青成已将她紧紧环住,环得她喘不过气来。
    落琴回过神,才知不妥,拼命挣扎,拳如急雨一般倾然而下,青成媚拽过她的手腕,倾身过去,与她面面相视,青丝随风,全数吹散在他脸面之上,他心渐柔,目光闪动着异样。
    这一刻,他顾不得师门礼法,只是凭着自己心意,不想放开分毫,落琴面如霞,神尴尬,低唤道“放开我,疯子。”
    青成淡淡一笑,胸腹震动,颊边有笑涡隐现,他的确是疯了,在这大战来时,前路不知的当口,居然……他松了手,用身上的军袍为她拢紧,正的说了句“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说的大局为重,西莫亡于楚,这笔帐需我们自己讨回来,这战若是败了,天下就是姓晏的了,难道还要再等上十年?”
    联军与楚大战三日,杀的风云变,聂无双遣走落琴等人,已无后顾之忧。李大夫相随左右,日担心他睡下便是不起,药还未炖足火候,这番军鼓齐吹,联军又至。
    两军对仗,万蹄齐发,轰鸣震天,喊杀声弥漫整个战场。聂无双已无战伐之力,依然命令将士们将他抬上聪关,聪关居高而下,是王帐门户,今日一役若失聪关,兵退二十里,楚军败像已显,失了这滚滚盛江要塞,又失这奇俊屏障,长驱直入,可入江南。
    突兀间,前方蓦地杀声震天,箭矢嗤嗤,待之已久的决战,终到了短兵交接的时刻。两方马蹄声同时响起,楚军离林奔杀而出,分从东西两边斜坡冲往敌阵。
    聂无双不知哪来的气力,再次调兵度入联军哨防,不忍见江山血洗,生灵涂炭,正在这紧要的关口,郭放杀出重围,骑马上山,只报得一句“将军,怪……怪,联军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便立时晕了过去。
    郭放话毕,在高处的众人,便见数百支火箭齐齐发出,在空中划出绚烂的红芒,横过十多丈的上空,瞬而落下,顿时听调军哭喊震天,四下逃散。
    聂无双惊其变故,胜败譬如神助,便派人在探,果然回祁勇士以一敌百,杀伐果断,可偏偏死的全是明军中人,所谓联军,并不连心,难道楚军还有胜算?
    这厢楚军困局已解,晏元初正在得意之时,孙仲人的一句秦得玉有变,慌忙入帐,晏元初一个激灵,猛然坐起,心有惶惶。
    他下令撤军,召楚子明来问,楚子明一脸困,也是才知军情,他让孙仲人退下,留楚子明一人,反复询问,楚子明答应立即返程,与秦得玉商议。
    来去之间,回军倒戈相向,两方对仗,沦为三军纷战,楚子明尚未踏入回都,便遭扣押,回祁王亲下谕旨,通敌叛国之罪,立即处死,家产籍没,楚子明尚未明白,已是刀下之鬼。
    晏元初由胜至败,高兴的太早,晏九环自他登临关山起,便有了谋算,带着部下二万余人,逃往漠北,晏元初岂能甘心一切成空,带兵随往,三日已到泅水。
    聂无双虽不知秦得玉按的什么心思,然愿放晏元初远去,部兵预伏,泅水西南。李大夫跪下求他留下延命,他仍不依,多年的夙愿,可报义父恩情,定要活抓晏氏一族,为父亲,为万千西莫孤魂讨个公道。
    晏九环穷途末路,无奈前有阻截,后有追兵,英雄不复,疲惫不堪。聂无双一袭竹榻,身后有雄兵数万,早已相侯,战袍下苍白似鬼魅一般。
    “老夫与你有何仇怨,你要苦苦相逼。”晏九环不过第三次与他相见,鞠赛之时,环月之中,战场之上,这个男子风雅温蕴却是深不可测,观其面,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无双见他战袍已皱,发髻散乱,哪里还似平时那个赫赫威风的武林盟主,又是欢喜,又是惆怅,不由冷笑出声,这一笑牵动真气,呕出几口鲜血,观视唇如染赤,天人之。
    晏九畸他只笑不答,心头烦乱,出掌如电,使得是“连山无际”、“流水何归”的环月绝学。晏九环与季成伤成名,内力无匹,一代宗师,贡跳墙,声名二字自然比不过命攸关。
    无双无力相避,看轻生死,闭目之间,耳边听得落琴一声惊叫,青成已飞身而至,疾抽佩剑,剑一挽,提臂抬起竹榻,与无双一同退身于方丈之外。
    晏九畸他武功奇高,又是轩昂男子,心下已明,自是陆堪嘴中的逍遥子无疑,正要发作,却见落琴已奔上前来,蹲下身查看无双伤势,面上焦急难掩。
    “你们果然都是玄天宗门人,哈哈!季成伤与我有何大仇,非要苦苦纠缠。”
    “少说废话,请了”青成三十六路轻扬剑法,如星云流矢,横扫有千钧之势,步步紧逼,晏九环哪里肯依,剑舞如银龙,盘旋腾跃,招招狠辣,已成上风,青成渐而不支。
    无双知其不是晏九环的对手,心中焦急,从旁指点,他少年习卷,武书秘籍,过目不忘。可晏九环师从戚不凡,招数早已失传,偏他正值壮年,功力招数,已入化境,招到力达,随心所。
    晏九环仰天一啸,内力沛然,青成自成名起,从未遇此大敌,紧敛心神,额尖已涔出汗来。
    剑气相缠,已过百招,晏九环毫发无损,青成腹股臂足无一不伤,所见一片触目惊心。
    晏元初追兵已至,见此情形,哪里还有半分迟疑,他恨无双日久,雄心报负,皆毁他手。此时青成自顾不暇,身边只有那个娇怯怯的嫂嫂,他飞身掠起,隔空挥出数十枚暗器,如绵绵细雨袭来,无双暗叫一声不好,拍竹而起,一手拉着落琴,飞旋而转,落地时,身一软,已不能起。
    晏元初只求眼前之人速死,抽剑如翩翩惊鸿,或挑或刺,扫打格卸,他知聂无双对落琴有情,若要保她命,就是必死无疑。
    正在危急关头,从明军中窜出一个人影,轻功绝妙,一把拉离落琴,木挡过晏元初致命一击,无双有惊无险,正要相谢,落琴看的分明,心中狂喜,高唤一声“大哥”。
    晏九环突的停手,青成得有喘息之机。晏元初一愣之下,随即回神,那身着下等军士衫袍的自是那“死而复生”的冷临风。
    “果然是爹的好儿子,吃里扒外的东西。”晏元初见他未死,冷眼看得孙仲人一眼,孙仲人在其后,不闪不避,毫无异。
    冷临风并不应答,只是回头去见落琴,观她无恙,双手不住的颤抖,自有后怕之意,若他了晚了一步……。
    他眼神掠过此间诸人,军士皆疲,自是厌倦了战争,他的亲生爹爹,所爱的子,手足血亲,惺惺相惜的英雄豪士,全如困兽一般,想到此处,他不黯然泪下,
    自晏氏谋反之日起,他两处难为,一直炕明立场,而今只见山野雾气深浓,天地苍茫,自胸中涌起豪情万丈,一如当初,还是那句无愧天地,不扰他人。
    他打定主意,冷冷的看着元初,想起紫澜身前种种,持木与他对峙,开口道“今日起,我冷临风已非晏氏子孙,再不会顾及你娘的情面,我要你与紫澜偿命。”
    晏元初见他绝然冰冷,知其主意已定,如磐石般坚硬难移,暗想这若是明抢明刀的争斗,自己绝非对手,一时迟疑,冷临风已欺身而上,身动如衅流水,木拍在他左肩之上。
    晏元初追兵来此,已耗费不少体力,冷临风志在报仇,无半分顾念,用尽了七分功力,招招狠打。元初游身一避,却避不开他绵绵之掌,力到处,胸腹遭击,只嘶声唤得一声“仲人救我”。
    孙仲人见主子狼狈,不理不睬,视若无物,悠闲的负手在后,举止从容,仿佛眼前的离乱巨变,通通与己无关。
    晏九环唤了一声“元綦”自是不忍见其手足相残,晏元初受了冷临风重掌之下,全无风度,长发散乱,却是冷笑不绝,怨恨的盯着孙仲人,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与聂无双相争,处处落于下风,亲近之人,有虎狼之心,自己则愚蠢至极。
    晏九环对晏元初早失亲近,又因冷临风娘亲之事,一直有愧在心,他旁观之下,犹豫着是否插手相阻。却见孙仲人异样,想起身边诸人,包括于己同榻而眠的子,都有可能是玄天宗的门人,心头一恨,见落琴腹重不便,似是痴了,便毫不迟疑的黄劈下,当即便想取她命。
    青成重伤难测,此时恰在身旁,扑身过去,替她一挡,正面遭击,连连退后数步,胸骨数断,力尽筋疲,真元耗损。
    冷临风回望此情形,大喝一声,扑身过去,无双心若油煎,却无奈行动不便,无计可施,急火攻心,险要晕厥过去。
    落琴惶惶然的退后,神情凄伤,只求速死,若不是她苦苦哀求,偏要来此,青成无双怎会有此困局?
    她迷茫的摇了摇头,想起自己一生,果是不吉之人,入环月环月便是灭族之,凡是靠近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冷临风步步走近,伸手想要牵住她,她冉步后退,眼神望着眼前众人,一一掠过,已无生人之气。
    正在此时,山林间雾气愈重,竟下起雨来,雨势愈趋绵密,数万人众,像是约好一般,闭息静气,似进入一个超乎人世的迷离境界。
    琴音拨动,若絮如棉,听似破水石穿,悠然致远。转音间,音调忽高忽低,又如楚歌低吟,在慈母口边。
    数万名的军士其中有不忍者,抱头痛哭,皆涌起,乡音在,人不归的惆怅。
    晏九环也似听懂了什么,不由的退后了几步,聂无双、冷临风通晓音律,知操琴之人不仅技艺已入化境,便是那把琴,也是稀罕难求之物,重声如金石,轻音如滴水,人世难得一见。
    青轿一顶,顺山路而来,细听之下,琴音就是来自此处。若不是身后还跟着戎衣百人,个个矫健有力,英气勃勃,擎举着绘有盘龙图案的回祁军旗,在场众人还以为是富贵人家游玩至此。
    聂无双最先觉醒,他与青成助楚灭明,是为了报当年大仇,一味打压明军,实是忽略了秦得玉此人。秦军师掌军权,又偏偏不似富贵中人,如此独到,心胸岂是旁人能解,难道螳螂捕蝉不住黄雀在后,天要亡他宗门。
    众人尚未回神,琴声已止,轿帘缓缓而开,其间坐着的是一位形容枯槁的男子,五扭曲,似万马踏蹄而过。冷临风不知他是何人,只不忍多看,便是晏九环也不识得此人。
    惟有无双顿时似有了神采,颤抖的唤得一声“义父”。青成也挣扎起,其情焕然,自有孺幕之意。
    其言一出,晏九环冷临风心头自是一凛,这人竟是隐匿已久的玄天宗宗主季成伤,却又怎么着回装,举回旗,似回祁贵人。
    那青轿竹臂一收,撤了支撑的绢布,便是一袭转椅,季成伤腿脚不便,双手掌握,随意转动的竹轮,还是先前聂无双绘图制成的。
    他不答也不理,只越过众人,去见落琴,招手说了句“还不过来”落琴茫然不语,腿脚已不听使唤,缓缓前行,到他身旁又怯怯不敢前行。
    “你自小随无双学琴,并非俗手,许你试试?”季成伤将琴交于她手,下巴微抬,自有淡蕴如山的气度。
    众人见风声鹤唳之局,顿时消于无形,这位回祁贵人,竟然当众调音弄乐起来,不明所以,只静静的想看个究竟。
    落琴取琴过来,摆放平石之上,见其形似琵琶,上窄下宽,琥珀,七弦绷紧,拨动时余音震耳,面露疑,只瞅着无双不语。
    《定关东》前朝古曲,在她的手中缓缓奏来,竟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一曲未完,无双面更加难看,胸起伏难平,不信的看着季成伤说道“原来梅落琴,从阑曾藏在环月山庄,而是在义父你手上?”
    旁人听此毫无头绪,便是晏九环都不知其意。只有落琴面如纸,如丧考妣。手一震,琴弦已断,名琴素安定天下,这把琴牵动她一生的命运,如果一直在季成伤手中,又何必要自己千里迢迢,历经周折的去环月寻琴?
    冷临风一步上前,将其掩在身后,惊人一语“季宗主,你扮得什么秦军师,也不嫌周折辛苦。”
    无双青成相视一眼,料不到这般收场,暗自惊心,可再惊心也不如之后一刻,他们那残疾已久的义腹稳稳的站了起来,步履缓缓,有松柏之姿。
    季成伤似赞许,也似遗憾,摇头叹气出声,翩翩然已在晏九环跟前,声调大变,清冷悦耳的赞了一句“师兄生得个好儿子呀。”
    晏九环听那声音,如遇鬼魅般的心惊,这世上会这般叫他师兄的只有一个,他就是……是那个死了的人。
    季成伤再不想隐瞒,举手掀开面具,面具下只见其标俊清彻、风骨清举,虽已有了年岁,可神情之温文,风姿之潇洒,岩岩若孤松独立。
    在场众人,无双、青成、冷临风,元初者都是一时才俊,各有风骨,却自叹不如其半分。
    “师兄,可还认得我?”季成伤步步逼近,晏九环却连连后退,心中惧意似爪挠般纠紧。
    “你是落霞山的画中人”
    “原来是恩公”
    无双、落琴、冷临风三人同时出声,彼此相视,炕清迷局。季成伤似不想听到那画中人三个字,神已变,眉头紧锁。
    冷临风自他摘下面具,便识得他曾是救过自己命、亲授剑法的救命恩人,可是他怎么又是玄天宗宗主、回祁军师身份?
    无双知义父有事隐瞒,然知是这般彻底,他不敢往深处去想,又逢此时身毒发作,只能苦苦支撑。
    “今日是来恭喜师兄的,错,是恭喜明帝才对,送上两份薄礼,请师兄见谅。”晏九环还在怔忪之中,不知他搞什么名堂,只见季成伤已默默走到青成身旁,蹲下身来,问得一句“你可知我为你取名之意?”
    青成摇了摇头,神情中自有几分倔强,义父陡然变成了军师,还是这般样貌,口口声声唤晏贼师兄,难道他才是西莫皇子秦云?
    “慎为西莫大姓,慎连舫将军,除了是兵部右郎将之外,还是太后的子侄,传到你这辈排名该是个仲字,慎将军死后,我收养遗孤,便给他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仲人。仲者,言位在中也,自然不会辱没了慎将军在天之灵。”季成伤低柔之语,却似一道催命符,压得青成抬不起头来,他凛然的看着眼前这个他敬仰崇拜了一生的亲人,眼眶渐湿。
    孙仲人挥手示意众人棵晏元初,已越众而出,朝季成伤深鞠一礼,眉目端着正气,使人莫敢逼视。
    晏元初见他竟是玄天宗门人,似疯了一般的叫嚣,恨不得挖出双目,好过这般有眼无珠。
    “那我……我是何人之子?”青成语言压抑在喉际,周身的伤痛,比不上心尖似钝刀相刃。
    “问得好,你娘是回祁人氏,月满楼的一个粉头,那年之事我一生永远都忘不了。大庆十六年末,良辰吉日,小师嫁了夏大哥……不错,玉成的佳偶,师门里,不止我一人食不下咽,还有他。”季成伤猛然立起,指着晏九环,神情似狂泣“他连杯喜酒都不曾喝,便去了月满楼,烂醉而归。可笑那粉头到也痴情,竟只身逃了出来。你,便是晏九环的儿子,你的亲父是你此生最恨之人,父子相残,如此大礼,师兄岂能不好好谢我。”
    青成听罢悲交加,仰天长啸,悲戚如雨般感染了众人,他虎目含泪,说不出怨恨,还是无措,他这一生,放弃了所有,只为复仇报国,没想到到头来,伤的是亲生父亲,报的是他人之国。
    “他是我…….”晏九环脚步踉跄,眼见青成身上无一处完好,便是方才与己打斗所致,若不是冷临风相阻,他定会亲手杀了亲儿……他……。
    “还未完呢。”季成伤凌空一掌,探向落琴,冷临风尚沉浸在青成是血脉手足的事实中,头脑却依然清明,转木而挡其力,仍不可相避,季成伤掌风过处,落琴裙裾处已碎,露出纤细的足来。
    那足上,环着一个银琅,月牙之形,晏九环自然认得此物,戚桑闺阁珍爱,那孩子出生时,她已入弥留之际,是她亲自嘱咐拴在孩子足上,这孩子…….
    “什么名琴素,都是我信口胡诌的,大师兄当年可是最善此道,这孩子被家仆了出来,丢了那么多年,是时候送来与师兄父团聚了。”
    冷临风与无双知其内情,双目一闭,实是不忍。可落琴却似懵了,只不信的看着季成伤,边摇头,边往后退步。
    “亲生儿,亲生儿子,还有未出世的孙儿,师兄自是有福之人。”季成伤不拘的笑,越来越大声,自是停不下来。山谷间雨势越大,阴风阵阵,似鬼魅低吟。
    落琴脚步一滞,头昏沉沉,身子摇曳,到了今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十多年前季成伤会好心收养她,为什么她会假冒郡主婚嫁去环月琴,为什么在回祁之时,冷大哥会中了毒,这一切都是因为季成伤的恨……
    她呆呆的抚着腹部,想起之前种种,耳边听到的都是众人的嘲讽之眩眼前的脸面渐渐模糊,看的她心慌意乱,戚桑是她的母亲,她是戚桑的儿,只是从今往后,要她如何面对,所爱之人是亲生兄长这个事实。
    她每走一步,银琅便发出妙的轻响,雨打在脸上,落入唇中,咸咸苦苦。茫茫红尘早已无她立足之地,她还活着做什么?身后是青山矗立,崖坡虽不高,但也怪石嶙峋,足够让她死的面目全非,娘……落琴寻你来了。
    说罢便转身一跳,身影全无。
    无双强忍毒发之苦,连奔几步,伏在崖边,一把拽紧了正要下坠的她,只手相缠,苦苦哀求“不可,月牙儿,师傅错了,若知如此,我绝不会带你下山,跟我回去,我全都听你的,再也不理报仇之事,我愿回去医治……”
    落琴抬头与他相见,雨愈大,任意的打落在她脸面上,裙裾飞扬,人已凌空孤绝。
    她摇了摇头,痛哭出声,挣扎着想放开他的手,冷临风急步奔来,紧紧的握住她另一只手,沉声说道“你答应过我,会好好护着自己的命,你答应过我,段落琴,你岂能食言?”
    “不……不”她一见冷临风便是满心的伤痛,血亲不伦,不容于世。
    “月牙儿,师傅答应过你一辈子都不离开你半步,是我不好,顾着身份,读尽了迂腐的圣贤书…….若能重来一次,我绝不许你去环月,你我就在落霞山,与三言两语作伴,在我身边。”无双拼尽全身气力,双手渐渐不支。
    冷临风趁此良机,一记小擒拿手,已将落琴拉了上来,紧紧的拥着她不肯放手,男儿泪下“傻瓜,你真是我的手足,我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于世不容便于世不容,你我隐居避世,哪里不是去处。
    落琴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像是初生的孩子一般,没有知觉。无双见她得救,挣扎起,微微一动,便是一阵炙热的疼痛袭来。
    季成伤见晏九环失魂落魄的形貌,想起十年来的布局,日的煎熬,自有说不出的痛快,可痛快之余,却偏偏又涌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一生之中,他眼见所爱之人纷纷离世,贱遭侵,部下惨死,却无能为力。他是西莫皇子,赤胆男儿,却被卑鄙小人害得有奸不得,有国如虚设。
    思往事,惜流,易成伤,那年夏府之行,他以俏之心,想亲自与夏大哥认错,求回他挚爱的子。他错了,错在昔日孤高清傲,他错了,以为嫁给敦厚善良的武林盟主是戚桑一生最好的归宿,然知相思胜病,他二人已是百病缠身。
    若不是晏九环出面请酒,纵火烧屋,等候在外的亲随季三,舍命救他,他秦云早已成了孤魂野鬼。自那日之后,他易秦姓季,更名成伤,他已伤了,心神俱痛。
    最痛心之事,不是贱覆灭,不是自身之悲,而是他所信任爱慕的子,竟然改嫁仇人,还为他产下一。
    十年前相遇落琴时,他立即认出她脚上的银琅,这还是他亲手所制,赠给师的贺礼。他恨她,却偏偏忘不了她,他怕见落琴,落琴虽不如她这般聪明伶俐,却有说不出的风姿淡雅,似绝了她。
    雨桐赶来之时,泅水已是惨乱之相,众人痴痴立着,无人丢下手中兵器,这一场比战争更惨烈的人间故事,牵动人心,悲似满天阴雨,总不能止。
    她怕那疯疯癫癫的子逃脱,便将自己与她绑在一处,同来寻冷临风、落琴回去。谁料一来此处,便让她看到晏元初与孙仲人,她压抑了许久的愤恨无从发泄,只扑过去揪住晏元初一阵劈头盖脑的猛打,口喊着“还我紫澜”。
    晏元初先遭冷临风重手,又被孙仲人狠打,已是胸骨尽裂,气息渐微,雨桐仍不肯罢手。
    可是谁料方才蹲下,身后那疯癫子,嘶声惨叫一声,已轻易解开绳索,躲在季成伤身后,战战兢兢的看着晏九环。
    落琴缓缓醒来,身在冷临风怀中,才觉腹部绞痛,竟不能忍。那疯癫子回过神来,见落琴这般痛苦,似慌了神,大叫起来“孩子,孩子就要出生了…….”
    她快步上前,大力的推开冷临风,跪在落琴面前,磕头犹如捣蒜,一边不住的喊“,是我丢了你的孩子,是我……你原谅我,原谅我,你原谅我。”落琴痛的一声惨叫,一把抓住冷临风的手。
    那子见此情形,便失声哭喊起来,声响震天动地“孩子好好的,不会丢的,跟着我姓,姓段的,是他是他,是他派人抓我,我才会丢了这个孩子…….你信我,你信我。”
    她回头去指晏九环,然敢与他对视,只能快步又躲在季成伤身后,拉着他的衣袖哆嗦的说“公子爷救我,公子爷救我。”季成伤认得她的形貌,再听她口中的胡言乱语,便想起戚桑身前有个丫鬟,与她亲如姊,姓段名离玉,就是这般公子爷公子爷的唤他,难道竟然是她?
    “我有错,我是罪人,我不敢来见公子爷,便是公子爷的孩子,也被我弄丢了,不会原谅我,公子爷也不会原谅我。”她愈发的痴傻,说的声响更大。
    晏九环幡然醒悟,一把抓她过来,逼问道“你说什么,谁的孩子,你说清楚。”
    段离玉遭他一抓,容全变,双足不停的轻掂,哀求的看着季成伤说道“公子爷救我,他是恶人,也怕他,若不是有了公子爷的孩子,早就随夏大侠死了。孩子是公子爷的,说过,你赠她落琴一柄,调世间纷繁之音,只要心中存有佳境,何处不是桃源。孩子叫落琴,死后,她跟我姓段,是公子爷的孩子呀……….”
    这突如起来的峰回路转,已让人无法再信,晏九环瞅着季成伤的脸越来越黯,自是知道这话定是他与戚桑的定情之语,否则单凭一个疯癫子,哪里能编出如此详尽谎眩
    “师弟还真是客气,这样的大礼,还费那么些个心思,我代元綦还礼了。”晏九环明白过来,掌风如电,骤然推出,十年来他以为自己能心平气耗面对旧人,哪知道内心深处还是容不下他这般人物。
    季成伤思量之间,心头如油淋火浇,难道是他错了,戚桑从不曾改变,落琴是他的孩子?
    晏九环那一掌,要的是他的命,重手之下用尽十成功力,拼竭而出,季成伤遭人一推,踉跄了两步,回头才见,那掌力已被聂无双胸膛来接,胸骨碎裂,轰的一声,人已倒地。
    落琴忍痛爬过去,紧紧的抓住无双的手,大叫一声“师傅”冷临风立时将聂无双扶起,伸手搭他脉息,叹息间眸中含泪。
    季成伤双目微红,无双青成虽是他哟复国报仇的工具,可多年的教养,情同父子,他满身的仇恨,化作凌厉的剑招,直扑晏九环而去。
    高手过招,招数已是虚无,拼的是内力较量,季成伤仇恨如血,点滴在心,师傅的,戚桑的,夏大哥的,兄长的,父皇的、母后的,还有西莫千万人的命,汇成绵绵之力。
    落琴顾不得旁人打斗,也顾不得谁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只知道聂无双不能死,绝不能死。
    “师傅……师傅”她一遍遍的唤他,用手去抚他的脸面,只觉着满手尽是鲜血,溢满口鼻,双目。
    无双意识昏沉,看见的尽是满目的赤红,似落霞山的红枫,摇摇曳曳,也似落琴十六岁时,青娘送来的红裙,如七桑一般的绚烂如霞。
    她银铃般的嗓音,总是在他身边,的呼唤,师傅师傅……
    他笑了,极,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拉起落琴的手,按在冷临风手上,往后的日子,不再有烦忧,该有的都是欢欣,他知道便是他说不出口,他二人也会明白。
    “师傅,师傅,师傅”落琴发疯一般的唤他。冷临风不忍再看,泪如泉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雨渐渐停了,晴空如洗,雾散了,无双眼前一黑,再也炕到什么,青成挣扎的唤他,因是明白,什么是亲如手足,十年之情,历历在目。
    聂无双又笑了,他比谁都明白自己也不是什么聂将军的儿子,只是他不悔,若不是这样安排,他怎么会遇上她了呢……
    十年的时间足够了。
    “救青成……救”无双断断续续的说得一句,已是他在人世间最后的声音,质本清洁还洁去,他本就不该下落霞山,那里才是他的归宿。
    “师傅……”落琴体力难支,人已晕了过去,她愿永远沉睡,再也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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