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跟老陆也通完电话后,把手机交还给了陆文,而此时的陆文开始害怕了起来。心里也一直暗骂着那几个不讲义气的混蛋,把自个儿扔在这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这时张老板开口了:“小兄弟,刚我的员工把监控视频调出来了,我也看了,确实不是你先动的手,但是毕竟是你们两伙人在我这儿闹事的,而我就逮住你一人,没办法,所有损坏的东西,都算你头上了。”
陆文一下子急了:“张老板,您也说了,不是我先动的手,怎么能都算我头上了,况且这么多人都...”
“你先别着急啊,”张老板打断了陆文的话,“这不是其他人我抓不到么,所以只能你来赔咯。”
“另外,”见陆文又想辩解,张老板伸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又点了根烟,发了一根给陆文示意他也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陆文战战兢兢地接过烟,就这张老板递过来的火机点着吸了一口,呛了一嗓子咳了几下:“咳咳...您..您问...咳咳咳。”
“你,觉得公平吗?无论是今天发生的事儿,还是,你的人生?”
突如其来的问题显得莫名其妙,陆文看着张老板戴着墨镜的脸,眼镜里只有那一根闪这红光的烟卷,在昏暗的网吧里,仿佛这个红光一点点变大,慢慢变大,撑满了整个世界....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慢慢双眼无神,陆文的嘴里机械性地吐出几个字。
“我的问题是,你觉得,你的人生,公平吗?”张老板的话似乎有一种魔力,让陆文慢慢陷了进去,“你的人生,公平么?你的姐姐,比你聪明,比你优秀,从小到大,老师表扬的都是她吧。虽然你母亲很爱你,爱你比爱你姐姐更多,但老天偏偏就要带走她,而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更爱你的姐姐吧,他总是让你向你姐姐学习,不就是认为你姐姐比你优秀吗?”
刀刀见血,字字刺骨,却又如此真实。
“不,不是这样的,我家里爸妈都很疼我,反而是姐姐比我受到的宠爱少的多。我的零花钱也比姐姐多,姐姐都没...”眉头紧皱,即使是闭上眼睛陷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陆文还是挣扎着想要反驳。
“你先别着急啊,”张老板的声音像是催眠曲,一字一句舒缓着陆文的情绪,但还有更多的在后面,“你仔细想想啊,为什么学校老师总是更喜欢你姐姐?其实你天赋不差,念书可以念的很好,为什么现在这么讨厌读书?是不是学校也好家里也罢,大家都要你学习你姐姐,认为你姐姐比你聪明比你强,所以你就不想念书了?为什么最疼你的妈妈要这么早离开你,为什么你爸在你妈走后就要出去打工了?为什么你想用点零花钱还要姐姐给你?为什么...”
“够了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没有不公平没有没有没有...”突然紧闭双眼的陆文喊叫起来,好像张老板的话刺激到了他。
“是...吗?”听到这话,张老板止住了自己连珠炮问题,笑了笑,缓缓摘下戴在脸上的墨镜,盯着陆文道,“那么,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我来证明给你看,有没有不公平。”
陆文猛地一睁眼,看到的是张老板令人窒息的双眼——那是一双没有黑色眼仁的眼睛!!!肆无忌惮的白,令人灵魂颤抖的白!
“游戏,就从你的父亲开始吧,看他,怎样做选择!”
这一瞬间,室内所有的光,瞬间被击碎,网吧陷入了一种可怖的黑暗...
网吧外,午后大晴天,阳光格外灿烂,仿佛有一种奇异的波动围绕着这个街面的一角,隔壁街是熙熙攘攘的人潮,但没有一个人可以到街角对面的网吧附近。夏日午后的蝉鸣依旧让人昏昏欲睡。偶尔几只飞鸟经过,却始终飞不过闹街与网吧相隔的这条小巷。
这是两个世界,左边天堂,右边地狱。
“游戏怎么玩?”
“很简单,选择题而已,陆雅小姐。”革离似乎很不意外陆雅的选择,所谓聪明人,做得选择一定会非常有利于自己的,“这个选择题就是,看看你深爱的父亲,会怎么做选择,他会愿意救你,还是你弟弟,然后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公平...”
————————
选择吗?
当自己居然没有丝毫犹豫地同意了革离的建议时,陆雅就已经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住着一个魔鬼。本该毫无保留地去相信自己深爱的家人,可是人性啊,经不起半点的试探,难道自己真的想要知道,爸爸到底爱自己还是弟弟?难道真的,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所谓不公平,充满了由来已久的怨恨和愤懑?
难道,真的,要做出选择?
————————
“陆先生,您儿子就在这间房子里,”张老板把老陆带到网吧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门口,示意陆文就在里面,老陆刚想推门进去,张老板伸手拦住他,微笑着说,“不过我建议,您接完这个电话,再考虑进不进去。”
老陆觉得莫名其妙,哪来的电话,这不是逗乐子么,刚要开口,突然一阵诡异的铃声响起来了:“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哪来的电话啊,老陆发现震动来自于自己身上,赶紧打开腰包,确实是自己的电话响了,可是这铃声怎么...
“您先接吧,接完再聊。”张老板继续伸手示意老陆接电话,老陆眯着眼看着手机屏幕,老旧的安卓机屏幕已经花的不行了,玻璃还裂着缝,昏暗中发着刺眼的光,来电人信息赫然显示着两个字
——“老婆”!
“这,这是...”这一瞬间,老陆寒毛竖了起来,这是情况啊,老陆媳妇的电话号码,在她去世后第二月就销号,为什么这个时候又打来了?是有人特意开通了这个号码来恶作剧的?
在张老板微笑地接连示意下,老陆哆哆嗦嗦地按下接通键:“喂,你是...”
“陆建明,是我,美凤...”
“这是‘因果镜’,在地狱,可以看到前后1000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当然,至少是地藏王菩萨用自己全部业力才能做到的事情,现在是在人间,以我的法力,只能让你看到一个人前后一天所发生的事儿。”黑雾中飞出一团光晕,然后在半空中慢慢绽放,几秒钟后,天空仿佛裂开一个椭圆形的口子,一些像是打碎了的玻璃的画面在椭圆形中飞速扭曲旋转,不断波动着。
“我可以让你看到你弟弟一天后将会遇到的事情,然后你可以用同样的事情,告诉你父亲,接下来的选择,就交给他啦...”依旧是平静的语言,依旧是平静的建议。
“因果镜”在空中开始沸腾,将四周的光不断吞噬,最后形成稳定的画面,出现在陆雅面前。
“这...这是陆文!”
陆雅吃惊地握紧了拳头,眼前的这个所谓的“因果镜”就像是放电影一般,不断有片段飞速划过,虽然在外人看来是我杂乱无章的讯息,可是对于陆雅而言,这些都是与陆文相关的事情!
半小时前收到过于小丽的关于陆文逃晚自习的微信,所以自己已经和陆文聊过天,知道这小子现在在网吧上网,那么接下来的画面居然是——
陆文打游戏,陆文通宵,天亮了陆文给爸爸打电话,陆文发脾气惹事了,天哪,陆文被人砸了头,这臭小子受伤了吗?陆雅看到弟弟被人打了,吓得捂住了嘴惊呼起来!
谢天谢地没事,其他人跑了,陆文被抓住了,老板要求赔钱,陆文又打电话给爸爸要钱...
这,这都是什么啊,是接下来一天陆文会遇到的事情吗?这是预言吗?
陆雅此刻脑子非常乱,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多讯息,怎么会有这样离奇的事情?尽管自己对于这个所谓“使者判官”革离的话有些将信将疑,但心底还是在疑惑,是不是有人恶作剧,可是眼前看到的这些画面,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鬼神?
“陆雅小姐,正如你所见到的,未来的一天,陆文被要求赔偿5万块,而你的父亲,应该刚好能凑到5万块,所以你接下来要做的是,就是提前打电话给你的父亲,找他要5万块,等到你父亲被通知陆文也需要5万块的时候,你可以看看你父亲是怎样选择的哦。你看,我是不是很贴心,让你赢在起跑线上,毕竟先开口的人,会很有优势呢。至于要钱的理由,那交给你自己啦!”应该是对自己出的题目非常的满意,此时此刻的革离显得异常兴奋,连带着黑雾与“因果镜”的光晕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是自己想要的吗?陆雅还沉浸在刚在的震撼中,对于革离话中的兴奋有些无视,她只是对自己的选择感到疑惑。为什么要做这样莫名其妙地选择题,而且还是给爸爸做,难道自己真的想要追根揭底一个所谓的答案?
沉默,还是沉默。
革离也非常贴心的不发一言,似乎他很笃定陆雅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他在等待着打破沉默。
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
六个小时...
十个小时...
远处天光大亮了,只有这座教学楼的楼顶天台,好像依旧笼罩在昨夜深邃的黑暗中无法自拔,在晨曦的光中如摇曳在风中的烛火,恍惚间令人感到陌生。
“起床起床起床床,啦啦啦啦啦啦...”
打破沉默的,是陆雅清晨7点的起床闹钟,当然此时此刻的父亲,应该也在工地上开始一天的劳作了。
陆雅掏出手机。
翻开通讯录。
找到长时间未打电话的父亲一栏。
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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