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

第58章


  “是吗?”九雅咬着唇,黑袍拖在脚边地上,她可是越来越走不动了。现在一步步都是挪动。
  “这里我不能帮你太多。”夫墨摸摸她的脑袋,“我得留着力气去对付土神。你还走得动吗?”眼神恳切。  
  “没问题。”九雅咧嘴使劲挤个笑给他,在这里连笑容都难以扯出来。意识到自己可能笑得不好看,九雅悄悄调整面部肌肉,换了个轻松的笑容。  
  夫墨看着这血红的脸,也微微一笑。  
  容貌,可能在他心里什么都不算吧,真的令人挂心的,不过是这个人本身。
  他拍拍她的肩,让她拉着自己的红衣:“走吧。”
  似乎有大风漫起,刮起大片的尘土,两人在风里踯躅。
    
  夫墨说得没错,越往前走就越发现些破烂衣巾,又走了一整天,果然发现路蓝天趴俯在地上,上前一探,身体已是凉的了。九雅跟在夫墨身后,唇白满面血丝,脚步踉跄,却不曾落下一步,不过如今看见这尸体一样的路蓝天,还是很打了个冷颤。  
  夫墨上前撕开他前襟衣衫探他心口,半晌叹了口气,想了想又没放弃,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瓶,倒出一颗小药丸,在手里捻碎了揉在他心口,慢慢揉压,直到药末全渗进皮肤。
  “看他的造化吧。”夫墨抬头对九雅道,“很累?”  
  九雅疲惫地摇头,想挤个笑出来,都不可以。  
  夫墨笑笑,随后担忧地道:“不知道梵迦如何?”
  九雅坐到他身边,把头搁他手臂上,闭眼休息。
  不多时,路蓝天的手指微微颤动一下,夫墨一直全神贯注观察,此时不由在心里松了口气,又倒出一粒药丸,直接丢他嘴里,想了想又倒了滴琼浆在他舌尖,来不及等他好转,带着九雅又上路了。
    
  “夫墨……”九雅低低喊他,嗓子嘶哑。  
  “恩?”夫墨倒是看不出与几天前有任何差别。
  “我还要去吗?”  
  夫墨回头看她,她的指骨捏着自己的衣角捏到发白发青,神情萎靡摇摇欲坠。
  “九雅?”
  “我走不动了。”九雅仰着头,艰难地说,“我不能再走了。”
  “前面是星河光泊,”夫墨道,“凡人去的话,河里的水会带给你福泽。还能走吗?能走的话,我走慢一些。”
  九雅摇着头,声音里有了些鼻音:“我走不动了,也叫你分心照顾我。”
  “那就算了。你在这里等我,行吗?”  
  九雅点头,完全困怠地盘腿坐下,手无力地垂在两侧仰头看他:“你快去快回。”
  夫墨恩了一声,走了两步回头:黑袍的小姑娘坐着,身后有风尘刮起,那样看着,真是小小的一个,看着惹人生怜。不由脚步一顿,竟有些狠不下心走开。
  “快去。”九雅无力地朝他点头。  
  “好。”夫墨说,毅然扭头大步而去,他一定会快快回来的,有人等待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全心,让他不由自主地兴奋,想笑又想高歌,然而他的性子又不容他放肆,只有嘴角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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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雅目送他远去,无力地向后躺倒,慢慢慢慢伸手过耳,翻转两下,看见上面蛛丝一样缠绕的血丝,在青白纤薄的皮肤下悠闲地扩张。她看着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收进袖子里,喃喃:“好可怕。”
    
  夫墨又行一日,终于看见那巨大的神兽身体,嘴角一扬,一个微笑。
  “土神,还要走到哪里去?”他悠闲地赶上那巨大的身躯,它已经濒临崩溃,每一步挪动都缓慢艰辛。
  这一次,夫墨才算看清它的真面目。见过的几大神兽中,它是最不起眼最颓废的一个,遍体血糊尘土粘结的黑毛,无力耷拉的浊目,甚至有一只腿半瘸……夫墨看着,忽然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忍,可那感觉来得匆匆去得急切,随即就被即将到来的全胜激得兴奋起来,抖手一甩,一柄神剑握在手中。  
  神兽看见了他,停下步伐,虽是一派潦倒却仍带着神兽风采,懒洋洋地看他,不屑地轻慢地道:“我要去河里。”  
  夫墨扬一边眉毛,微微地笑:“你舍得这样死?还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省了这一路的苦。”
  “背祖忘德的东西。”土神一字一顿地道,“你要杀我?”  
  夫墨没理它,收敛笑容四下一顾望,望着它问:“梵迦在哪里?”  
  “你是说那个小姑娘?”土神雄踞一方,傲慢地答道,“吃了。”  
  “什么?”
  “小姑娘细皮嫩肉,我一路过来消耗良多,也该进补几分吧。”
  “不可能。”夫墨平复怒气,摇头,“土神不吃腥。”
  “凡事总有例外。我不能拿命来坚持吧。”土神道。  
  夫墨狐疑地看着它,仍是不信:“这里离河还有不短的路,你走不过去了。凭你现在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只要你半颗元珠。”夫墨向它摊出手。  
  “夫墨,”土神闭眼叹息,“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也算故人。你真是忘了前尘旧事,还是被她洗了脑壳?一定要与我们作对?”  
  夫墨一怔,马上接口道:“如果你肯说得清楚,我想想或可改变主意。”
  “是虎斑和你说了些什么吧。”土神问,“它知道的比我多,如果它都不肯告诉你,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不信?”  
  “无凭无据不说,也没人告诉我个所以然,我信什么?”夫墨问。  
  “其实你心里有几分明白吧。”  
  “恩,”夫墨点头,“所以我不杀你们,只要半颗元珠。”  
  “哼,冥顽不化。”土神怒道,“你就拿我们的本事来对付我们?真是狼崽子一头。”
  夫墨白了脸,眼神越冷:“手下败将,废话什么?有本事打败我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我如今……”土神哀哼一声,“你一定会后悔的。她对你做了些什么?不仅变成这副模样,还如此狠毒?竟要我们自相残杀?”  
  夫墨听着,抿起唇角:“你把你知道告诉我,我自己去想。”
  “如果可以,早告诉你了。”土神懊恼地哼,“正因为我们发过誓,才如此嘴短。”
  夫墨不由眉头一皱,伸手喝道:“那给我元珠。”
  “去河边看看吧。”土神换着话锋道,“那里沉寂着许多神族……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不然也不会变得这样,连命都不要硬和我们抗衡。”
  夫墨被它那疲惫软弱的话一说,忽然间像失了力气,又浮出开始那种难受不忍来,可立刻又被嗜战的欲望压过。他站得笔直,负手在背,冷冷地哦了一声:“与我有什么相干?”
  “总有些相干的。”木神道,扯开嘴角凄然一笑,“的确,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元气十去八九。你也不会因我强撑出来的架子吓退。前面不远,星辰的影子就倒映在河里,不管有没有光照耀,那里都有灵气聚集的光泡起伏。其实身体葬在那里,让神力永存世间,是最美好的事。”
  “你真要去?”夫墨问,声音竟微微地颤抖,“我不要你的命,你大可不必……”
  “活够了吧。”土神打断他,“以前活了几万年,都没什么感觉,最近几百年却越活越不是滋味,觉得没意思。”  
  夫墨呵了一声,想笑却有点笑不出来。  
  “可是,你要拿我的元珠去换那女人的再生,我不愿意。”土神道,“你很强,可你还强不过她。你愿意在以后的岁月里,都当她的附随?”  
  “你知道我要去救圣女?”  
  “圣女?”土神嗤笑,“她是什么东西,也配?”
  “不得无礼!”夫墨喝道,“她是我圣山自创立以来,修为最强建树最高的前辈。”
  “她的确是无上的聪颖。”土神道,带着点回忆的样子,“我还记得一些……不过也是真的残忍冷酷。跟着她,你倒是学得不错……”  
  夫墨挑起细长飞扬的眼角,讥笑:“怕是错了,夫墨生时,圣女已沉睡三百八十一年。”
  土神叹息:“是啊,我们也想不到。”  
  “废话不说了,梵迦在哪里?交出元珠,循路回去,我不会再为难你。”
  “呵呵……”土神淡淡地笑起来,“你比她还是仁慈太多,若是她,一定会把我沉到河里去,永无翻身之日。”
  “圣女是为了世间元素平衡……”  
  “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各有各的立场。”土神一叹,“我的元珠,我们的元珠,你就那么想要?简直成了你的印记……是不是从生下来起,就很想得到它们拿去救你的圣女?”
  夫墨抬眼望他,心里微微一动,不语。  
  “你不会说谎,那就是我猜对了。”  
  夫墨想了想才道:“我想要的东西就多了,不止这一样。”  
  “是吗?你横在我面前,我也走不了。你要什么,就自己来拿吧。”土神垂下双臂,面色阴冷,“可你一定会后悔,一定……”  
  夫墨捏紧拳凑进两步:“是,我也觉得,可能我会后悔。可不做的话,”他闭了下眼睛,随即睁开,“不做的话,有根刺横在我心里,让我永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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