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
芋头道士用手帕挡住嘴,连续咳了数声,每一次都撕心裂肺。他把包着血的手帕揉成一团,趁关容枫不注意,偷偷藏到身后,许悟全都看在眼里。
芋头道士说道:“枫儿,也许我撑不过今日了……”
“不,肯定会没事的。”关容枫强装笑容,想给芋头道士更多生的信心,可是不争气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芋头道士颤颤巍巍抬起手,伸出食指,有气无力地点着关容枫额头,讲道:“这些年,我视你为己出,你愿意听我最后一点唠叨吗?”
“嗯嗯……”关容枫连连点头。
芋头道士缓缓说道:“你做的饭很好吃,我没有提供更好的条件让你深造。听说西方之海有位厨神,若你有志,可去寻他。”
道士最后时刻,关心的还是自己,关容枫哀伤地摇头:“饭菜煮得再香,也没办法抵抗百病呀。”
芋头道士露出舒心的笑颜:“我这是命数已定,勿伤心。答应我,待我死后,你一定要找你的亲娘亲爹,他们肯定很想你。”说完,手臂已经无力撑起,从关容枫额头上划过。
关容枫情绪激动,眼泪已经“啪嗒啪嗒”掉落:“爹!我只认你是我爹。”
“只听你这一声‘爹’,我已知足……”芋头道士眼睛逐渐闭上。
关容枫见状,趴在身上大喊:“爹!爹!”
芋头道士眼睛猛地睁开,露出和平日一样轻松的表情,挥挥手:“别吵了,我很困,先睡一觉。你能帮我煮顿好的吗?”
“好的。”关容枫见他不论神态动作都还精神,收起泪水,欣慰地往灶台走去。
关容枫拿起炊具,全神贯注,除了给芋头道士做出最棒的拿手菜,别无他想。
小女孩摆好一桌热腾腾的饭菜,还在菜式上雕出游龙戏凤、青松野鹤等寓意祥瑞的造型,决定以后每一顿都这样做。满心欢喜地进屋,叫声:“爹啊,我做好了。”
殊不知,芋头道士早就说完了人生最后一句,再也叫不醒。
一桌好菜,生死两别。关容枫趴在床头放声大哭,许悟轻抚她的后背,也已哭成泪人。
16岁的夏天,关容枫把道士葬在他最心爱的芋头田,腰间系上芋头道士帮她打造的“锅铲刀”,骑上马儿,离开了生活六年的家。
她此行的目的地很明确,实现芋头道人的遗愿,面见自己的亲生父母。仅此而已,六年的时光已消磨了关容枫仅剩的一点亲情,她打算见了面就离去,再也不相往来。
望着那左摇右摆渐行渐远的马屁股,许悟再次切换了场景,这一次来到了他熟悉的山枫楼门前。
关容枫就在他身旁,抬头看着“山枫楼”招牌,这名字显然是弟弟和自己名字的合体,只是弟弟名字在前,令她感到一丝不悦。
站在门口踌躇良久,现在这两层楼的宽敞地,和她小时候印象中的无名小饭馆形象相去甚远,看来父母这几年做得不错。
“没有我,不是更好吗?”关容枫冷笑一声,踏进了店门。
此时尚早,未到饭点。
面庞苍老许多的关龙看见有人进来,连忙笑脸相迎,挤出更多褶子,招呼道:“这位客官,请坐请坐,吃什么还请看看。”
关容枫紧闭双唇,握紧拳头,没有再前进半步,因为父亲没有认出自己。
她感觉心里一瞬间被掏空,扭转身就要离开。
“小枫,是你吗?小枫。”
关容枫听闻一股高亢的女声,顿下脚步,那是暌违六年母亲的声音。
她闪过念头,欲回头看看母亲的脸庞,又想起父亲的举动,顿觉心灰意冷,继续迈步往店门走出。
关母从店里最深处一路小跑,从背后拦腰抱住关容枫,一脸哀愁:“小山已经不在,你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这个温暖的拥抱,令关容枫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母亲小时候常常抱她,陌生的是,母亲看起来矮了许多,不,是长达六年的离别,自己长高了。
关容枫回转身去,也搂住关母,得到失散多年女儿的回应,关母涕泪横流。
和父母重新相认后,关容枫得知,弟弟关容山在几年前因为登山失足离世。这几年两个老人互相扶持过活,好在经营有佳,越做越大,还请了两个帮工。
关容枫还在和母亲聊时,却听见屋外关龙的呼喊声:“救命啊!”
许悟迈腿紧跟关容枫步出,想看看云头那老虎精的模样,眼睛一闭一睁,却回到了牛乐山的小树林里。
原来关容枫的“记忆”已经观看完毕,许悟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平躺在地,坐起身来。身旁的关容枫马上察觉,惊喜地说道:“醒了醒了。”
树上找果子的孙悟空听闻声响,跳到许悟面前:“大师兄,你可真会挑时间挑地点。我们刚要走,你倒头就睡。”
“对不起,我睡了多久?”许悟整了整领带,发现天还亮,约摸跟看了部电影的时间差不多,起码三个小时。
“还好,顶多半炷香的时间。”关容枫说完,迫不及待起身要走。她想早点救出父亲,好让母亲能从悲伤中走出。
一行人往前疾走,果然在临近山顶处,发现一处洞穴来。那山洞两扇铜门紧锁,额上立着牌匾,歪歪扭扭写着“胖虎洞”三个字,平添几分童趣。
“蹲下。”关容枫拉着许悟和孙悟空的衣角,小声对他们说道,原来她率先听见了由远而近的一首小调。三个人挨着最近的灌木丛蹲下,只透过枝叶缝隙往外瞧。
“架起一口锅呀,倒上甜井水~烧起一把柴呀,盖上大锅盖~举起一把刀呀,割上五斤肉~夹起一片来呀,涮上六七回~鲜口弹牙真滋味,妙呀妙呀真妙呀……”
歌声悠扬,高低音阶游刃有余,加上略带“血腥”的歌词,听得许悟毛骨悚然。看到洞门旁拐角处凸现的那张凶神恶煞虎脸,更令许悟两腿发软。
这老妖怪散发出的嗜血气场完全不同,刚才两只黑白虎精一相比,仿佛家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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