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先生，我没看上你

    接下来几天，宋绯过得很安静。
    钟时暮没有出现在她眼前，连通电话也不曾打来。她乐得没有，可闲暇之余，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宋绯不太想细究，便把目光投向任雨澜。也不知是不是凑巧，任雨澜似乎也不太想提到邹利文，正巧，她这几天没什么工作需求，便干脆歇在家里。两人一人一边地占好沙发，把当季所有新片都看了个遍，到最后实在没新东西了，就分别横躺。
    半敞的玻璃门外，微风伴着阳光撒入客厅，轻飘飘了好一会，终于吹动另一个声音：“你什么时候去忙？”
    任雨澜没动：“陪你不好吗？”
    宋绯头枕胳膊，盯着天花板道：“我能有什么事？陪这几天够了。”
    任雨澜默了默：“够不够……得由我自己来判断。”
    宋绯没说话，眼睛却微微阖上，片刻后睁开，散尽了刚激起的些许涟漪。
    “那你躺着吧，我去充点牛奶。”说着，她坐起来，转了转手腕，正要起身，冷不丁附近突然传来不停的震动。
    任雨澜也翻身坐起，两双目光同时投向茶几上呜呜作响的手机。
    那是宋绯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串座机电话，本市，却不属于宋绯熟悉的任何人。
    “不接吗？”任雨澜见她不动，问。
    宋绯还是疑惑地盯着手机看，等到手机终于消停，才摇头道了句“看来不用”，可话刚说完，电话又啪啪打脸地重新打来。
    她看了眼任雨澜，伸手划开通话键，又迅速摁下免提：“你好？”
    “绯绯，明晚家宴，你来吧。”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是钟衍麟。
    宋绯本能道：“钟爷爷，我有事，就不去了。”
    “我知道你和时暮吵了架，时暮不好意思给你说，只好由我拉下脸来找你。怎么，连这个面子都不能给钟爷爷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宋绯再要拒绝便显得失礼：“钟爷爷，我得问问时暮那边……”
    “哦，他就在我旁边。时暮。”就听钟衍麟的声音渐渐远离，然后，电话真传递到了钟时暮手上。
    “绯绯，来吧。”
    乍一听钟时暮开口，宋绯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这种感觉不单是因为时间长短，而是他语气里隐隐的沉郁。
    宋绯心里咯噔一下，开口时，话不由自主地变作了：“我和雨澜约好了。”
    “她明天要去见利文，电话应该马上打给她。”
    宋绯不由看向任雨澜，目光上上下下，却始终没给个准话。任雨澜莫名其妙，正要开口时，自己的手机也响起来，她只好先去接电话，不过听了一句，脸色突然变了，下意识地看向宋绯，眼中却有些闪躲。
    见她这样，宋绯哪还能不明白。
    “是你支开她的？”
    对方淡淡道：“无论什么事，总该有了结的一天。”
    所以，不管是邹利文，还是她。
    都要面对。
    第二天晚些时候，宋绯去了钟家。
    来接她的虽然是钟家司机，但见面时便将电话递过来。电话正在拨通，很快，钟时暮的声音从听筒传出：“老吴是家里老人了，你不用担心，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好。”宋绯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谢。”
    那边仿佛瞬间静默，但又迅速嗯了声，然后挂断电话。
    宋绯上车后，正系着安全带，眼前倏然出现了个浅色方盒子：“钟总希望您能换上。”
    她接过打开，里面赫然一双平底鞋，软软的触感，完全不用担心新鞋伤脚。
    “不用了吧？在老宅应该不会走多远的路。”
    “钟总说，虽然您最近身体不好，可其他人也不会牵就您，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换上。”
    这意思难道是……钟家其他人还不知道她怀孕这件事？
    宋绯脑子转过一圈，迅速弯腰换上鞋子：“好了。”她拿手扶住盒子，语气有些紧绷地问，“还需要我做什么？”
    老吴从后视镜里看见，反倒笑了笑：“您不用太紧张，以防万一而已。”
    宋绯点头，没说话。事实上，她哪里会担心，就算真有人想害她，也不至于在她赴钟家家宴这个节骨眼上，这不是不长眼睛吗？
    于是，车一路平稳过去，等到地方，钟时暮早站在那里。他亲自拉开车门，拿手挡着宋绯头顶，小心翼翼唯恐被撞到，又在人站定后，将她胳膊弯进了自己的胳膊肘。
    宋绯想挣开，可刚动了稍许，就听耳边低声道：“大家都在。”
    她只好作罢。
    宋绯难得参加钟家如此齐整的家宴，除却钟正泽一家三人外，还有几位据说是在钟家旁支极有话语权的长辈。
    宋绯一一见过，礼貌招呼。
    有钟时暮在边上，其他人自然不敢对宋绯怎么样，相互客套了一会，就听佣人来说开饭。
    等人都进了餐厅坐好，钟衍麟才被扶着下楼。他坐在上首位置，左手边排着钟时暮与宋绯，右手边是旁支那几位，再往下，才是钟正泽一家。
    看来，钟正泽大约是犯了什么事，被发配边疆了。
    宋绯深谙看破不说破，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刚盯着菜发了几秒钟呆，就听钟衍麟示意大家举杯。
    她心里一下子有些慌。
    按家宴习惯，给所有人斟满酒才能算得上有气氛，可宋绯被脚下平底鞋一提醒，却倏然记着自己还怀孕这件事。
    但如果直说不喝，恐怕会引来怀疑。
    用什么办法才能躲过去呢……
    宋绯想来想去想不出，便在心里安慰自己，怀孕初期适当喝点，应该对身体还算有益。迅速念叨了几遍，这番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话便成了她的主心骨，于是，她便有了勇气去拿杯子，结果还没碰到，就被人直接断下。
    “二叔，这酒……成色不对吧？”钟时暮捏着酒杯，对头顶光影轻轻一晃，水波纹顺势散开，一圈圈地晕染出酒红色的余韵。
    钟正泽语气不善：“时暮，你什么意思？”
    钟时暮搁下杯子，对钟衍麟道：“爷爷，我记得二叔还有几瓶好酒放在酒窖，似乎还是法国酒庄的限量款……今天难得几位长辈都在，怎么还舍不得拿出来了？”
    钟正泽大怒：“你——”
    钟衍麟却深以为然，招手叫来管家去拿，可管家却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宋绯捕捉到了那边的不对劲。
    但钟衍麟听完再看向钟时暮时，依旧摆着与刚才别无二致的和蔼：“你就别开你二叔玩笑了，都是有年份的酒，还非要争个先后？”
    “难道二叔把私藏都带走了？”钟时暮微微一笑，“您早说啊，我那儿还有几瓶。”
    宋绯心里一激灵，担心被发现怀孕的心思蓦地全转移到钟时暮的胆大妄为上面，她甚至看了眼钟正泽，原本表情就不太妙的他，如今已然青了脸色。
    其他几位还想打哈哈圆场，可钟时暮直接招来佣人，把酒杯往对方手里一搁，冷冷道：“既然成色不好，我看也不用喝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反倒是我们的错了……您说是不是，爷爷？”
    可问这话时，钟衍麟依旧眉目不变，等听完后，竟也愿意四两拨千斤地略过。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