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救赎的光

    在时间倒回之前，她仍旧是那个天真腼腆，不谙世事的女孩，沉浸在他编织的美好梦境中。
    被丑陋的颜色，染成斑驳。
    他独独爱着她那干净明亮的瞳眸，纯粹而不含有一丝杂质，眼尾挑起，眉眼弯弯，一笑便足以惊鸿。
    她如此热爱着她所珍视的一切。
    他却只想那纯粹的眼眸中独有他一人。
    “凡。”
    女孩总会认真咬着那个单字，以世间最温柔的语调来融化他的棱角，踏进他的肮脏不堪。
    他开始觉得欢喜。
    便无可自抑的想要占有她的一切。
    他挑拨她和所有朋友之间的关系，让她与家里人闹翻，与老师交恶，与同学纠纷，毁掉她世界里除了他以外的一切，再逼她做尽她所厌恶的全部事情。
    她开始变得破碎，且唯他所依。
    可他却开始厌烦。
    被至亲抛弃的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像个彻头彻尾的错误。父母离异，敷衍而潦草地行使着他们本该的养育权，可那双血脉相同的眼眸里却满是厌恶。
    他像一个累赘。
    他们通往美好未来的绊脚石。
    他望着眼前的人儿，瘦弱而病态，他所欢喜的那双纯粹的瞳眸也渐渐暗淡下去，她变得丑陋起来。
    如他一般的丑陋肮脏。
    她如溺水之人一般紧紧拽住那最后一根稻草，眼神疯狂而执拗，像只孤掷一注的困兽。
    再无返还的余地。
    她变得卑微且狼狈，像是沦为了他闲时的玩具，靠着摇尾乞怜的爱意苟且度日。
    “你要变得坚强。”
    “坚强到，没了我……也能活的足够肆意欢快。”
    也许是残存的理性升腾起最后一丝怜悯。
    他在暴怒之余，松开那只捏的她下巴瘀紫的手，垂下眼眸看着她，神情不明。
    在他尚存天真的年岁，他也曾这般的与另一个女孩子共堕肮脏不堪，他的初恋。
    她毁了他的天真，他也毁了她的未来。
    ——所有人，
    ——所有人最后都会背叛你，离开你
    他轻笑一声，低头吻上那被血液染红的柔软唇瓣，声音低沉而缱绻，似是在诉说那温柔的低语。
    “阿柠，不要变得和我一样。”
    怀中枯瘦的身体颤抖着，似是惊喜，似是恐惧。
    待最后一丝人性也消失殆尽之时，他便转身将她推进了深渊。
    那夜，星月皆沉，万物死寂。
    他扶着一起翻墙出去买醉的男生停在了她单人的宿舍前，听着身旁人神志不清的呓语，神情淡漠地望着他跌跌撞撞的摔门而进，然后轻声离开。
    没多久，查寝的老师便发现醉酒的男生在床上强压着瘦弱的她，身上满是斑斑红痕。
    事后，男生被退学，此事也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
    他望着被谣言压得几欲死去的她，形容枯槁，病态惨白的皮肤上满是指甲划过的血痕，双目血红，眼眶深陷。
    竟宛若恶鬼。
    他知道那个男生对她觊觎已久。
    他也知道，她最在意的便是他人的看法，她的最大软肋。
    他成全了他们，让彼此共堕深渊。
    她终是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他也成功的，毁掉了她。
    嘶。
    指端传来的尖锐刺痛让纪优凡兀地清醒过来，手中捏着的烟头不知何时燃烧殆尽，在他的皮肤上烫下一道红印。
    像是一场盛大的闭幕式。
    光芒湮灭的那一瞬间，就已走到了尽头。
    毕业后的他们各奔东西，她去大学追求她的梦想，他则为了摆脱家庭而外出谋生。
    相距的千里终是让她逐渐失去了控制。
    每周的电话里，无论他哪般暴怒嘶吼，极尽恶言，她也总是温柔体贴地回应着，不会撒娇，也不会哭闹，所有的情绪和脾气似乎都逐渐离她远去。
    磨掉了最后一丝爱意后，她成为了更好的人。
    大一下期的那个暑假，甚至当他千里迢迢再度站在她的面前之时，她早已变了模样。
    褪去了以往的颓靡，她变得如此夺目。
    那双慵懒的桃花眸安静地望着他，遥远的，陌生的，似乎是在打量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人。
    ［我们分手吧。］
    ［好。］
    她面无动容的垂下眼，淡棕色的鬈发在树下摇晃的光影里显得斑驳，她点点头，却又仿佛如释重负。
    ［如你所愿。］
    他望着她毫无留恋的背影，双拳紧握，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骤然破碎。
    他没有追上去。
    她再也不是那个卑微地以泪洗面的女孩了，也不会再一遍一遍以折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他所期望的爱意。
    她不再受他摆布，也不再为他所有。
    她变得足够坚强。
    只是，再也不爱他了。
    ——抱歉，也许你所期望的救赎并不是我。
    ——但我们也至此，两不相欠了。
    回家的车上，他收到了她的最后一条信息，刺目的红色感叹号似乎带着某种恶意昭示着残酷的现实。
    他苦笑起来。
    一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
    我也许还爱你，但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了。
    我无法控制对你的难以忘怀，只是有关于你的一切，我已经再也无所期待了。
    不再期待成为你的另一半，也不再期待有关于你的后半生。
    虽然我有的时候会想你。
    但也不是，非你不可了。
    “阿柠。”
    “你会原谅我么。”
    纪优凡倚着天桥的护栏，掩下眼底汹涌的情绪，手指松开，那根冷掉的烟蒂便顺着风翩飞而落。
    淹没进朝九晚五的车流，再无痕迹。
    “你应该……早点。”
    “再早点遇见我。”
    “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