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君三尺

第一百五十三章 琴声寥寥奈凉音


    (女生文学 )
    天边的晚霞极美。烧红了整片天空。仿佛西方起了大火。与殿阁宫门交相辉映。磅礴壮美。
    我倚门看着。一些记忆在脑海里浮浮沉沉。虚无缥缈却又藕断丝连。渐渐地便不清晰起來。
    看得久了。眼睛都出现了重影儿。有一群人从宫门处缓缓进來了。个个勾背含胸的。渐渐走近了才看清为首的是齐福。
    我笑道。“齐公公今儿怎么得闲來我这儿了。”
    齐福笑着打了个千儿。奉承话儿张口便來。“瞧娘娘说的。奴才是日日念着娘娘的。这不是怕搅扰了娘娘清净恼奴才吗。今儿是借着皇上的旨意才敢來问娘娘安。”
    “说得我是悍主一般。”我笑道。“劳烦公公亲自跑一趟了。皇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齐福就对身后的人一挥手。那两个小太监轻手轻脚的抬了一个东西上前。“皇上前儿得了一架好琴。念着娘娘的琴坏了。便赏了娘娘。特叫奴才送來。”
    琴。好端端的君墨宸送架琴來做什么。
    一时也想不了那么多。我道。“多谢皇上厚爱。我这便更衣去麟趾宫谢恩。”
    “娘娘莫忙。”齐福摆摆手笑道。“皇上特意吩咐了。不必前去谢恩。”
    褪下手上的玉镯打赏了他。齐福一行人才告辞离开了。
    我有些愣怔。摸不准君墨宸的意思。
    琴被安置在原先的琴案上。我走过去仔细地抚摸着琴身的每一寸。手指放在琴弦上轻轻地一挑便有清脆的声音流淌出來。清脆婉转。还未弹便已醉人。
    果然是好琴。
    我细细地打量着琴。参不透君墨宸此刻送琴來是做什么。
    正在这时才发现琴身边缘有两个小小的字。凉音。若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凉音。凉心。
    我轻轻地笑起來。这才是他的用意吧。严奕造了他的反。他便势要与我恩断义绝。
    他果真将我看做了一件玩物。召之即來挥之即去的玩物。他赐我绫罗绸缎金银玉饰。却将那扇通往他心里的大门永远地对我合闭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之间的误会太多。渐渐地成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生生的两端。我们彼此站成了岸。
    也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上手弹的曲子是那日未及弹出來的秋风词: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弹完一首手下仍旧不停。紧接着便弹起了第二首《鹊仙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首曲子长久未弹。手已经生的不成调子频频出错。心如乱麻。手上嘈切杂弹。渐渐地便沒了韵律。手上愈來愈快。愈來愈快。到最后完全不成调了。只是憋着一口气乱弹一通。
    终于“铮”地一声按在了琴弦上。琴弦还在兀自微微颤动。手指也因为这一阵的大力。泛起火辣辣的刺痛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未相识。
    我颓然跌坐在椅上。明明这已经是我最想要的结果。日后不管如何都不与他相干。可是为什么却一点开心不起來。
    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植物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系。飘飘荡荡无所终。
    严奕起事并不怎么顺利。从江东到京都山高水长要攻过來谈何容易。更何况君墨宸好歹已经在皇位上坐了四年之久又岂是白给的。竟然潜移默化之中收拢了天下人心。
    虽然对他发兵讨伐蛮族颇有微词。但却沒有到了要助严奕反宸的打算。严奕竟然一时停滞住了。
    任我们急得团团转。君墨宸身边铁桶一般。庄宜使劲了浑身解数都无法打听出來君墨宸是如何的应对之策。蛮族那里打的水深火热。严奕这里却不知要派谁去。
    我进去庄宜殿中时。她正焦急地在殿中走來走去。手上执了一柄团扇。却仿佛并沒什么用有一下沒一下地摇着。才刚进入夏日天气原也不热。此刻庄宜却是满头的汗液。花了脸上的脂粉都不自知。
    庄宜半晌才看见我。也不管是否是满头大汗。便急急地撂下了扇子。将我拉进殿中道。“才打听出來的。婳懿向皇上自荐对战严奕还立下了军令状不平定严奕誓不还朝。皇上已经允准。保不齐这会子已经在路上了。”
    自从大宴时与婳懿在宫巷中见过一面后。我几乎要忘了这个人。如今再听到竟要自请去平定严奕。
    “婳懿公主竟亲自上阵。”我不禁问道。“姐姐是担心严奕落败吗。”
    “我并非不相信严奕的能力。只是婳懿这个人实在不容小觑。”我鲜少在庄宜脸上见到这样如临大敌的神色。“还有一个你是知道的。严奕曾经入了公主府。他们二人……”
    是啊。婳懿与严奕的事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清的。我却无端想起那夜婳懿安静沉默的眼泪來。还有那句苦涩的“他到底是怎样的厌恶我。才至于用我的性命來换得旁人的一个救助呢。”
    婳懿是爱着严奕的。这爱甚至不亚于我对君墨宸的爱。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心里万分肯定。
    却又为婳懿难过。他们那样相爱。如今却要在战场上兵戎相见。若是当真到了生死对决的时刻。她们当如何。严奕对婳懿是怎样的感情我不知道。但是婳懿那样的情深。她不该被辜负。
    我不敢想下去。
    庄宜在一旁诉说着婳懿的辉煌。“婳懿曾经是大宸的女将。上阵杀敌运筹帷幄。可谓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在宸国的地位曾一度屹立不倒。直到君墨宸登临大统婳懿才慢慢隐退。而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还有就是她手下有一批善战勇猛的死士。当初她孤军深入低部探查敌情被围。便是靠着这些死士舍命相护才冲了出來。时隔多年婳懿再次披甲上阵只怕这批死士也要出现了。那时严奕又当如何应对。”
    庄宜对婳懿赞赏的口气最终结成了一声忧愁的喟叹。
    我到此时才知事情的严重性。这一次是凌国最后的可能了。若是失败。凌国便要永远淫灭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了。
    庄宜一筹莫展。显然也并无法子可想。我们都在君墨宸的后宫。又是这样的时刻。若要递消息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为今之计。也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严奕身上了。
    婳懿虽是女将。严奕却也不差并且所有的兵士都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因为每一个凌国人都知道这一战决定着他们和凌国的未來。
    如此说來。也不一定就敌不过婳懿。
    正开解着庄宜叫她莫要担心。就听得殿外一阵吵嚷。紧接着是
    品儿的声音道。“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的声音不满道。“宜妃好大的架子。哀家來了她的宫中她竟连面儿也不露。是叫哀家去给她请安吗。”
    我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急忙起身迎出了殿。
    太后身边还跟着皇后。身后一大帮子侍候的人。來势汹汹。只一眼便知來者不善。
    我与庄宜在殿前跪下來。“奴才恭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庄宜赔着笑脸道。“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大驾光临。奴才有失远迎。慢待了贵人。”
    太后却并不理会。冷冷地朝我看过來。“俪贵妃。你果真在这里。怎么。严奕一起事你们按捺不住了。朝堂上都不准大臣结党营私。你们竟这样明目张胆。我告诉你们且死了这条心吧。这天下到什么时候都是君家的。”
    我抬头看向太后身边的沈笑薇。嘴角几不可微地扬起一个弧度來。骄傲得意。我顿时明白了。
    庄宜俯下身去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是妇道人家。万万担不起结党营私的罪名。只是如今内忧外患。奴才为皇上担忧。跟贵妃娘娘互相说说话儿而已。万不敢有旁的念头。”
    我用眼角余光看着身子俯的极低的庄宜。姿态卑微。才终于体会到她对严奕寄予的希望。对复国的希望。她受了太多苦。复国是她所有的支撑。
    “这么的最好。只是你们这话儿说的也太频繁了些。隔三差五的便聚一聚。你们凌国人起事。也亏你们坐的住。”
    凌国人起事。凌国的公主却在担心宸国皇帝。说出去任谁也不会信的吧。
    太后又道。“既这样也省的外人搅扰你们。给你们指个好去处。传哀家口谕。将俪贵妃的灵犀宫拾掇出來请两位主子住进去。沒有哀家的命令谁都不许过去打扰。”
    我心中冷笑。场面功夫做的真是足。不过是变相的软禁罢了。左不过是怕我们给严奕报信儿。
    我与庄宜都明白是怎样一回事。并不反抗。顺从地被一帮内侍押着到了灵犀宫。
    我有些哭笑不得。曾经就有风言风语说灵犀宫便是第二个冷香馆。如今竟然一语成箴了。
    庄宜倒是淡然。玩笑道。“比我想象中的早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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