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宏文听着江映月的话,早已经是泪在眼眶中打转了。
可江映月没开玩笑,说完之后便用恨极了的眼神盯着江弘文。
眼看着这父女两人之间如此的僵持下去,楚寒辰便只好过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好吗?江先生,你已经生病了,心情对病情是有影响的。所以一定要保持心情良好,不要为了什么事情,引起一些不好的病情变化就不好了。楚太太你也消消气,咱们又不是到医院里面来算账的,咱们是过来解决问题的不是吗?江先生已经变成这样了,咱们都心平气和一点好不好?”
楚寒从心里面清楚,江映月对他这位父亲是又爱又恨的。爱已经有多年没有表达出口过,可是恨却在心里根深蒂固了,六七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去除的。此刻想要这对父女和好也是很难的一件事情。楚寒辰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来强求什么,只是心里明知道楚太太既是关心的,却又说的这些有些狠心的话。所以也只能从中稍微的调和一二了,不然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在病房里面吵闹起来呼天抢地的一幕吗?更别说这病房外面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爱瞧个好奇的,原本在门口已经站了两个狱警,就已经非常的引人注目了,这要是再吵起来的话,那岂不是真的成为了医院的笑柄吗?
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这种事情让别人来瞧着笑话,总是不好的。
江映月也不是一个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人,楚先生在旁边劝慰她也稍微收敛了一些脾气。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眼前的江宏文确实是病入膏肓,看起来虚弱得已经不成人样了。他都已经被送到医院里面,都用上药了,看上去竟还像是随时都会离开人世间的样子。这也让江映月心里面稍微有那么一些难以接受,不在这个时候继续大吵大闹便已经是他的孝顺了吧。
“映月,我知道,或许到我死,你都不会原谅我的。可是孩子啊,我是真的后悔了,我悔不当初。我后悔对你和你妈妈做过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们道歉,事到如今我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我想这也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吧。”
“是啊,这也是你活该。自作自受,不是吗?”
江映月逼问,江宏文却只是点点头。
“是,都是我自作自受,是我活该,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一步错步步错,我已经没有别的多余的要求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剩下的这些日子里面,就当是我给你赎罪,你能来多看我几次吗,你就当是来看我饱受病痛折磨的样子,可以吗?”
此刻的江弘文也算是卑微到了骨子里的,因为她在面对江映月的时候,心里面是愧疚的。
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也是希望能在人生最后的这一个阶段,可以多多的见见自己的孩子,特别是江映月。对于江映月,他有太多太多的愧疚。可是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机会,向江映月赎罪。他希望向江映月说,需要他多来看望自己,可是他一个做了那样错事的人,如何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呢?这不是很过分吗?所以这样的要求他没办法吐出来,他只能跟江映月说,来看看他生病痛苦的样子。仿佛只有这样,可以让江映月心里面好受一些,也有一个理由可以让江映月真的能多来看看他。
然而偏偏是这样的话,就像一把刀刺在了江映月的心上。
这算是什么话?对于江映月来说,这算什么话。
是的,她恨,恨的感情是真切的,没有半分虚假的。可是江宏文却不清楚他说这样的话,无疑是在江映月的伤口上撒盐。残忍至极,没有感情。
江映月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吗?不是的,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哪怕即便是到了这一刻,到了江弘文躺在病床上的这一刻。她也不是那样一个刻薄冷漠的人。
她不是没有时间,他也可以多来看看江弘文。可是江宏文还是不懂他的心,好好的请求他来看看他,这样的话有那么难说出口吗?为什么非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说。她江映月是那样残忍的人吗?就算没有江宏文的请求,他现在不也是站在了病房里面来看他了吗?
什么叫做来看他,被病痛折磨的样子。把她当什么人了?光是这样的话,就足够让江映月心痛了。可是江宏文却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话是会刺痛江映月的。
“你够了,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提什么要求吗?哪怕是你觉得让我来看你受病痛折磨的样子,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提这样的要求吗?”
江映月说完,大约是因为太过生气了,直接转身就走掉了。楚寒辰知道她倒也不会乱走的,所以也没有着急追上去,而是看着床上的江弘文。忍不住的说了一声。毕竟是父女,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了解映月的性格吗?
“他确实是和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可是你说让他来看你遭受病痛折磨的样子,这不是在往她的胸口上插刀子吗?江先生,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楚寒辰也觉得江弘文那样说实在是有些不妥,多少提了一句之后,就赶紧忙着出去追楚太太了。
江映月从病房里面出来,也没有去别的地方,只是往前面走了一段,便站在那边靠在医院的墙上,情绪有那么一点点崩溃。
楚寒尘追上来之后,拉住江映月,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即将就要哭泣之前,楚涵曾安慰的说道:“他就是太想让你去多看看她了,毕竟她剩下的时间可能真的不多了,希望在这不多的时间里面能多看你几眼,这也是人之常情。他应该是愧疚心太重,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是觉得没脸面对你,也没有什么资格可以要求你,所以才这么说,只是想要让你觉得可以放的下来看他。”
楚寒辰倒是正确的理解了江弘文的意思,跟楚太太这么一说,楚太太抬头看着他说:“不管他在想什么,哦,我也不管他是真心,还是虚伪。刚才他说什么话你也都听见了,他把我当什么,当年他把我赶出家门的时候,没有把我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如今他说这样的话,难道就是把我当做他的女儿了吗?他希望我多来看看她,他凭什么希望我来看他,当年做那样不要脸的事情的时候,难道他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在她义无反顾投入谢雨璇怀中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倒好了,甚至应该都已经想好了,将来的日子,他的生命里拥有的人,不是我这个女儿,而是谢雨璇,如今是因为谢雨璇没有了,所以他才回头来,觉得我更加重要了,对不对?”
江映月说着,冷笑了一声。
楚寒辰倒是可以理解楚太太此刻的心情的,毕竟不是谁遇到这种事情都能够选择宽容,一笑而过的。楚太太过不去这个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如今他都还没有爆发自己的情绪已经算是很控制了。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现在是总是有一些东西是没有办法改变和回头的,我们活着,至少得往前看,你说对不对?如今他已经变成这样,我们总不至于全然不顾她的感受吧,他也没有别的什么特别苛刻的要求。只是偶尔来看他,咱们有时间的时候就过来看看他也没关系的,是不是楚太太?”
“对,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可以在没事的时候过来看看他。可他怎么想,他觉得我是来看他笑话的,昨天大半夜的,我们没睡觉就过来看看,他居然觉得我们是来看他笑话的,在他的心里,我就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怎么就不想想,他曾经到底是多么冷漠无情的做了那样的事情。在我刚成年的时候,他抛下了我们的家庭,背叛了我们的家庭,甚至在娶了那个女人之后,还把我赶出了家门,之后的几年里面不闻不问,甚至当做没有我这个人,在我回国的第一瞬间,就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以父亲的身份来教训我。他有这样的资格吗?如今请求也好,要求也好,说到底,不还是希望我在他的病床前尽孝吗?
如今的她终于记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啊,终于想起我这个人来了。你看楚先生,事实就是这么的残酷。我可以被她无情的赶出家门,去了他有需要的时候,又被他招之即来。是我的父亲,你看到了吗?”
江映月心痛得都没办法正常的处理事情了,幸亏此刻也还有楚先生陪在身边。要是没有楚先生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是,他确实是很过分了。刚才那句话,他怕是都没怎么思考,就已经说出口了,咱不要跟他那么计较好吗?他是病人,跟病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对不对?咱们就当他脑筋不清醒,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好了。”
楚寒辰依旧拍着江映月的背,温柔的安抚着她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江映月才缓了过来,缓过来之后也没等楚先生说什么江映月又回头走去了病房。
病房里面,江弘文大慨也是悔不当初,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没有说好,惹得江月难过了。此刻看到江映月重新回来,顿时连眼睛都变得亮了起来。
“映月……”
江映月走上前去,对着病床上的江弘文说的道:“这一段时间,你好好在医院养病,不管你的病情如何,我会请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病,给你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治疗方案。如果你不会觉得我来看你是一种负担和麻烦的话,那么,会经常来看你的。如果你想见见江厌离的话,我也可以把他带过来给你看看。啊,能不能撑到他会喊一声爸爸的那一天,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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