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初之主

    无星之夜。
    红色的巨大月亮已经升起，按照人为设定的轨道，在离地面极远处的穹顶之上，千百年如一日的运转。
    一片由无数冰山组成的连绵山脉之中，一根直径万米的巨大光柱拔地而起，直冲霄汉。
    光柱下，厚重冰墙圈起了千亩大小的黑暗空间。一座黑色的城堡悬浮其上，紧紧依偎着光柱。
    “我们会成功吗？”
    “我们必须成功。”
    血月映照下的城堡之上，白衣少女，静静的伫立在微风之中，神色平静的看着冰墙下那如瀚海一般的黑暗深渊。
    混乱、黑暗，犹如一口海眼般的深渊没有规律的缓缓转动，如果长时间盯着看的话就会产生难以言明的憎恶感，少女也不例外，所以她的视线逐渐转移向那血月映照下的昏黄“天空”。
    天空之上永远缭绕着铁灰色浓烟般的雾气，在血红月光的照耀下，又沾染上了些许的绯红，显得颇为诡异、压抑。
    “冥日还没有升起吗？这天空看的我实在是反胃！”少女轻轻的皱了皱眉，干呕了几下。
    “冥日的能量在上一次降临战争时就差不多耗尽了，能省则省吧。”
    一位身影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灰发少年，躺在离少女不远处的一张大石椅上，一边把玩着一只古怪的“眼睛”，一边闭眼沉思着，语气有些懒散的轻叹道。
    “哼！行事既然都这么危急了，你这个家伙怎么还有心情躺在这里，你不怕吗？
    要知道，这个实验要是也失败的话，不只是星空中的那些外神，就连昔日的支配者们恐怕也会反咬一口哦。”
    少女转过身来，凌空坐在了少年的旁边，居高临下，眼神玩味地看着灰发少年。
    “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吗？还是说我们的“寂静与死亡之母”也开始畏惧起‘死亡’本身了？”少年半笑半叹着打趣道。
    “哼！你少来试探我，你应该清楚我的跟脚。
    我只是对你没什么信心而已。纵然你是源初的眷族，可那些外神的来历你真的清楚吗？”白衣少女有些不满，撇了撇嘴。
    “呵！不过只是源初的一些造物罢了，祂们的作用要比你知道的更为有趣些。”
    灰发少年怔怔地望着山下的深渊，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语气说道。
    空气久久的沉寂。
    突然，少女眼神微眯，语气平静的开口说道：“那帮穿白袍的家伙计算过，这次实验的成功率恐怕不足千分之一。
    既然成功的概率如此之小，按照我对你的了解，此时的你应该早就放弃了才是。
    为什么这一次突然如此执着了？连退路都断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莫非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底牌？”
    灰发少年没有接话，眼神依旧望向那不断扩张的深渊，只是浅绿色的眸光中变得更加幽深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哼！”
    见少年没有答话的意思，少女自感有些无趣，重重的哼了一声。
    良久，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尽管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可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真可笑啊！人家刚才竟然会为你担心了呢，明明你死了才更符合人家的利益，难道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爱情？”
    少女一边掩嘴轻笑，一边眼神玩味的看着不远处的瘦弱少年。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你是个好女孩，可是我一直拿你当我的亲妹妹的。”少年摸了摸鼻子，神色非常认真的回答道。
    “呵呵！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嘭！嘭！嘭！
    一阵猛烈的爆炸声打断了少女的冷笑。
    直径上百米的深渊骤然停止了运转，海量的能量一时无法宣泄出来，以至于方圆千里的虚空都开始了剧烈颤抖。
    轰隆！轰隆！不稳定的深渊中，猛然迸发出数百道肉眼难以直视的光芒。
    那些流淌着暗金色光华的“光芒”，甫一离开深渊，就朝着四面八方飞掠，速度近乎瞬移，一秒不到的时间就飞掠至上万米高空。
    见此情景，躺在石椅上的灰发少年本能的做出了反应，身体以极快的速度，直接瞬移至空中。
    灰发少年右手前伸，大拇指与无名指交错，不急不缓的打了一个响指。
    “啪！”
    一股无形的力量波动以少年为中心，以物理上不可能达到的速度，猛然传遍整个世界。
    轰隆！轰隆！伴随着难以形容的恐怖声响与炽热光华。
    血月跌落，冥日升空，天地于这一瞬间重回白昼，在冥日光芒笼罩下的所有生物包括那些暗金色的光华，全都被禁锢在原地，时空于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灰发少年伸出的那只手掌手指微曲，顿时，千百条由雷电凝成的粗大锁链撕裂长空，于万米高空之上，瞬间拘囿所有“光华”，并以极快的速度拉扯向少年的手心。
    啪！不消多时，光芒已是全部被少年抓到了手中。
    在少年有意的控制下，数百道暗金色的璀璨光芒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融为一体。
    犹如流淌的血液一般，但比血液还要粘稠许多倍的光芒，融合成了一只背生无数细小翅膀的神异小龙。
    这些翅膀上，刻满了无数繁奥的纹路以及神秘符文，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共同组成了一副散发无穷奇诡气息和神秘美感的巨大龙翼。
    龙翼之下是瘦小的“龙蛆”，这些全身覆盖鳞片和多重银色圆环的血金色“类萤火虫”生物相互蠕动着，共同组成了一副畸形的龙形躯干。
    与普通龙类生物不同的是，小龙一共长有九只爪子，分别长在龙躯的不同位置，有的类鹰爪，有的类狼爪，有的就好像人的手指，每一只都不相同。
    它们拥有的唯一共同点就是，所有爪子上都长满了怪异的青黑色鳞片。
    如果说躯干和四肢还都属于人类所能接受的范畴之内的话，那头颅则完全无法直视！
    因为，那根本就是一颗长满了多根狭长畸形龙角，舌头奇长，口内含烛的怪异人类女性头颅。
    小龙的整体形象怪诞，诡异，神秘，有一种亵渎般的邪异美感。
    “这就是主材料？长的可真是一言难尽！”少女在一旁看的渍渍称奇。
    虽然，她已经与不少外神都打过交道了，自身也算极有见识了，但长相如此怪异的神性生物，她还是第一次见。
    “烛龙血脉精华提炼完成，接下来实验可以开始了。
    只是我们的时间貌似不多了啊！客人们已经不请自来了！”少年冷笑着看向穹顶之外的空间。
    “试验的事情有你处理，那些杂鱼就交给我吧。”一位皮肤白皙，黑发黑眸的高大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灰发少年的身后。
    看着他手中的小龙，高大年轻人眼神猛然一缩，“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你管这东西叫‘烛龙’？你知不知道在我的家乡，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创世神嘛！”灰发少年嘴角挑起，有些恶作剧般的嬉笑道。
    “可我总感觉你在侮辱祂。”黑发年轻人看着少年的身影，有些无奈的咕哝了一声。
    “有吗？我倒是觉得这样称呼祂很合理，你了解我，之所以这么称呼祂自然有我这么做的道理。
    而且——”看着手中的神异小龙，灰发少年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顿了一下，很快补充道：“这家伙活着的时候可是拥有一部分源初的权柄的。”
    灰发少年的话音刚落，天空中骤然响起了毁灭世界般的可怖雷鸣，数亿道粗如巨蛇的银白闪电，组成了银白色的闪电海洋，如火山喷发般汹涌的朝着界内涌来。
    与此同时，悬挂在天空中的冥日中也有强横的意识开始苏醒。
    “虚空防御阵列璧构建完成，是否展开？”
    “展开！”
    “接受外部指令集……权限确认……命令来自于最高级别权限者……指令确认有效……执行……第一防御阵璧正在展开……第二第三防御阵璧正在充能……预计充能时间——十分钟。”
    巨大的犹如怒放的紫曜花一般的能量膜，以冥日为中心，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天空和大地包围合拢。
    所有的雷电洪流顿时全部被阻挡于穹顶之外。
    “靠你们了！”灰发少年郑重的拍了拍高大少年的肩膀。
    “我尽量为你多争取一些时间，你这个混蛋可得给我争气啊。”
    “希望运气这次站在我们这一边吧！”
    话毕！两人的身影齐齐消失。
    “喂！你们两个混蛋把我忘了吗？”少女不满的跺了跺脚。
    ……
    穹顶之外，数百个长相怪异，不定型的身影，散发出恐怖的神力波动，他们有的驾驭雷霆，有的操纵狂风，有的沐浴火焰，每一个都强大到可以轻松毁灭一个位面。
    而强大如他们也不过是一些高级一点的炮灰。
    “不必急于进攻，免得他们鱼死网破，毁掉主的遗留。”最为巨大，身上满是章鱼触须的怪异生物用一种难以明说的怪异腔调命令道。
    “呵呵！你们这些该死的土著杂种，谁给你们的勇气，让你们这些杂碎，也敢来染指我们的东西？”一道极其嚣张猖狂的笑声以超越音速的速度穿透穹顶，不停的回荡在虚空之中。
    怪异生物刚要怒斥，一声急促的龙吟就震得他们神魂不稳。
    只见穹顶内猛然爆发出一片灿烂的光之海洋，在那神圣的光辉之中，一条身形恐怖的巨大光影在极速闪烁明灭间，横跨了不知多少万里之后，猛然突破天际，横亘宇内，辗转腾挪间，竟将整个世界都缠绕包拢。
    缠绕世界之龙——中庭之蛇。
    巨龙居高临下，轻轻颔首，顿时一股苍茫强横的气息铺天盖地般席卷四极八荒，这气息是如此的厚重，蛮荒，既卷携有千钧雷霆之势，又带有一种皇帝扫平人间般的无上威严。
    上百位强横如神明的诡异生物在这霸绝人间的气息碾压下，直接崩解为一团团模糊的血肉。
    怪物的死仿佛激怒了他们身后的主人。
    吼！数道由不同强横生物发出的怒吼声，从不知距离此地多少亿万里的极远之地传来。
    巨龙头上盘坐的高大身影缓缓站了起来，他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好像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似的，伴随着怒吼声而来的还有无穷无尽的光，浩瀚如海一般的紫色雷霆，充满诡异与不祥的无名之雾，充斥着强大生命气息与无尽灰败堕落之气的诡异树干。
    在这几股磅礴无量的伟力影响下，巨龙周围的空间一寸寸崩灭瓦解，虚空开始出现难以计数的巨大光门。
    不仅如此，伴随光门而来的还有无数如山一般巨大的滑腻触手。
    …………
    巨龙缠绕的世界中心，一片全部由岩浆和火焰构成的特殊空间之内，有一座怪异的金字塔型建筑静静的矗立于这片熔岩之海。
    灰发少年一进入这里，丝毫不做停留，直奔金字塔建筑的中心而去。
    推开厚重的金属大门，一种带有秩序感的嘈杂声扑面而来。
    上千位身穿白袍的研究者井然有序的工作着，他们有的正在调试各种仪器，有的认真收集汇总各种数据，有的居中指挥，有的则是在激烈地争吵着。
    “主材料已经提炼完毕，现在我宣布实验正式开始！”灰发少年充满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之内，所有的研究者同时停止了手中的工作。
    “您的意志！”众人捶胸低头，同时低喝道。
    “夜皇陛下，我会谨遵您的命令，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以一名研究者的身份再次建议您，立刻停止此项实验。
    我的计算结果告诉我，您成功的概率不会超过千分之一。”一名深绿发色的老瘦研究者，出声打破了这大殿这一瞬间的宁静。
    “尊敬的首席阁下，实验恐怕已无法终止，祂们已经来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
    要么实验成功，帝国重建辉煌，要么实验失败，我们集体殉国。”
    灰发少年不咸不淡的回应道，一边回应，一边迅速指挥研究员，把各种实验材料加入到大厅中央的那个巨大炉鼎状仪器内。
    “那我没有意见了。”首席重重的叹了口气之后，没有试图再次阻止夜皇，而是动作迅速的加入到了实验中去。
    “炉鼎”上插满了各种作用迥异的不知名金属管道，这些管道的另一端，是如山一般巨大的金色心脏，是流淌着鲜红血液的大型虫巢，是虚幻到近乎透明的奇异方块状事物，而像这些充斥着旺盛生命力及种种神秘诡异气息的“配料”总共还有上百余种。
    研究员动作迅速的将各种魔药以及结晶体放入炉鼎之内，光加这些辅助材料就耗费了近半个小时。
    当所有的辅助材料都填充完毕后，灰发少年小心翼翼的将“烛龙血脉精华”也放入其中，然后将仪器封印锁死。
    实验开始，炉鼎的下方缓缓伸出一条条粗壮的管道，猛然扎进了建筑下方的火海。
    火力全开，管道一端的“材料”们，疯狂地向炉鼎内输送各种能量以及物质。
    能量在交汇融合，物质在瓦解重塑，恐怖的波动瞬间席卷整个大殿，禁制尽管已经全开，但还是隐隐压制不住这股狂暴的能量。
    半个小时后，也可能是一瞬间，一万年，恐怖的能量风暴已经扭曲了周围的时间流速。
    炉鼎开始慢慢的平静下来，最终能量风暴全部平息。
    灰发少年迫不及待的打开炉鼎，最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团深蓝色的雾气。
    这团诡异莫名的雾气由无数深蓝的颗粒组成，每一个颗粒之内都蕴藏有近一个世界的海量能量。
    云雾翻腾间，沉浮着一只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怪异眼球。
    眼球有婴儿小手般大小，通体呈菱形，表面布满各种奇诡而又神秘的纹路，只看了一眼，各种神秘诡异的知识就冲着灰发少年的大脑灌输而来。
    以他的实力竟然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配制完成之后，各种仪器开始进行反复的测试，证实这就是他想要的东西之后。
    他深吸一口气，快速的走向那片深蓝色的雾气之中。
    步入雾气之后，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兴奋了起来，开始不受控制地吞食那诡异的雾气。
    灰发少年一边努力控制着身体吸收雾气，一边迅速的将眼球吞下。
    眼球甫一进入他的身体，就如同亿万座火山同时爆发一般，恐怖的诡异能量轰进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微角落，他只感觉身体仿若炸裂一般，无穷无尽的痛苦就在一瞬间淹没了他的灵魂。
    望着在一瞬间就被炸成一团血雾的“夜皇”，所有的研究者都陷入了巨大的惊愕之中。
    唯有一人除外，那位他们口中的首席，看着眼前这惊悚的一幕，慢慢露出了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