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亦欢终却南

    洛意欢在祥云宫休养好之后就要回到凤仪宫，已经放下对洛意欢成见和怨恨的洛青岑一路把洛意欢送了出来，洛意欢走到门口的时候说道：“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传了轿子，也没有多远。”
    “皇后娘娘的身体，嫔妾……”
    “以前，总是希望你尊我一声皇后，而今，却望你不要这么看我。”洛意欢低头笑了笑：“这个皇后，我已经做的厌烦疲倦，只是等着宿命降临的时候好解脱了罢了。”
    “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哪怕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不需要改过自新，青岑，你也没有做错什么。”洛意欢说道。
    “当年……我……我不应该在蹴鞠的时候……”
    “不……”
    洛意欢摇摇头。
    “如果可以，当时要是真逼着我跟南绝走了岂不是更好？”
    洛青岑看着洛意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洛青岑的孩子突然跑了出来，拉着洛青岑的衣摆喊饿，洛青岑一下子把他拉到一边：“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可以这样无礼。”
    “快点见过你母后。”
    洛青岑推了一下三皇子说道。
    洛意欢蹲下来把三皇子拉到怀里：“孩子到底是可爱的，生在皇家已经很可怜了，咱们当母亲的还是对孩子好一点好啊。”
    “正是因为生活在深宫之中，我并不知道能陪着他走多远的路，如果我现在不对他严厉将来对他严厉的那个人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洛青岑说道。
    洛意欢听到这里起身说道：“你的路还有很长，大可不必担心这些。”
    洛意欢说完刚刚要走又转过来和洛青岑说道：“虽然你的路还有很长，但是我的路已经没有多远了，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这里，希望你能不计前嫌，照顾好我的孩子。”
    “皇后娘娘会长命百岁的，皇上再怎么过分……也不会……”
    “过分的不只是他。过分的事，我身边的一切。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过分都是我自己的宿命而已。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的孩子。”
    洛意欢说完之后转身离去，洛青岑在原地看着洛意欢的背影消失才带着三皇子回到祥云宫，三皇子不解地问道：“母妃，母后刚刚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啊？”
    “你母后被这深宫伤了心的，没了心的人是活不长的。”
    “母后为什么会被这里伤了心？”
    洛青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母妃也常说，以前的母后也是被这深宫伤了，既然这个深宫这么不好，母妃为什么还要回来啊？”
    “母妃……是啊，为什么要回来呢？”
    洛青岑摇摇头。
    ……
    路上，洛意欢忽然看到了一处楼。
    “停下。”
    新来伺候的宫女问道：“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这是羡林？”
    洛意欢问道。
    “这就是羡林楼，皇后娘娘是不是想去看看？”
    “倒是许久没有回来了。”
    洛意欢扶着宫女走下来，看了看问道：“这里都没有侍卫看守的吗？”
    “回皇后娘娘，这里……一般人，不敢靠近。”
    “昔日门庭若市，如今荒凉如斯，果真是时过境迁，人走茶凉。”洛意欢走进去看了看，地上的落叶已经积的腐败，走着走着却听见一些闲言碎语传来：
    “这羡林楼里以前住的可不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要我说呀，皇后娘娘还真是一条贱命，就算嫁给皇上做了皇后，如今还不是被厌弃。整日里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我看就连五皇子啊，也会被她连累的不受我皇上喜欢。”
    “可不是吗，皇后娘娘也太不会与人相处了皇上对她这么好，她都能和皇上处到今天这个样子，可见人是多么的阴暗呀。”
    “话说以前皇后娘娘还是个女官的时候与人们相处的倒还都是愉快，怎么当上皇后以后变得如此骄矜不可理喻啊？”
    “人啊，生来的下贱都是在骨子里的就算飞上枝头变了，凤凰骨子里的那股麻雀的贱劲儿啊，那也是没法消除的。”
    “听说皇上早上的时候特别喜欢在御花园里射箭或者看书，但是皇后娘娘整日里下午才出宫溜达溜达。身体不好的时候呀，干脆就躲在那个屋子里面发霉，我听人们说呀，这早上不喜欢出门的人心里都是顶阴暗顶阴暗的。”
    “我看呀，过不了多久皇后娘娘就会彻底被皇上厌弃，反正他的背后也没有靠山，说不定……”
    “说不定如何？？！”
    洛意欢身边的宫女终于忍无可忍：“皇后娘娘也是你们这种下贱的人可以侮辱埋没的？！”
    那些个侍女慌慌忙忙跪了下来：“奴婢们无心冒犯皇后娘娘，奴婢们知道错了，恳请皇后娘娘饶恕奴婢！”
    “罢了，都是无聊的事情。”
    洛意欢挥挥手，刚想走进羡林楼，那些宫人又拦住说道：“皇后娘娘，羡林楼荒废已久，皇后娘娘慎入啊。”
    “羡林楼……也没有荒废多久，怎么会败落至此？”
    “因为皇上以前，还是很在意的……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越发不允许……”
    宫女说到这里，感觉说错了什么，赶紧闭上了嘴。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
    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
    洛意欢吟诵道。
    贴身侍女听不懂洛意欢在说什么就问道：“皇后娘娘，你在说什么，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呀？”
    “红楼别离的那个夜晚真令人惆怅，香灯映照着半卷的流苏帐。残月将将落下，我离开家门时，美人和着泪水和我道别。
    他乡歌女弹奏着插有金色羽毛的琵琶，弦上的黄莺窃窃私语，出门时她嘱咐我早早归家，绿窗中人如同花朵般娇艳。”
    “皇后娘娘说的高神莫测，但是听上去倒是没有那么悲伤，看来皇后娘娘心情还不错，不如皇后娘娘我们赶紧回到凤仪宫去吧。”
    “真正的难过从来都是悲伤的现在，而是所谓美好的以前，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这么忘了该是多好……”
    洛意欢说着摇摇头，转身离开了羡林楼。
    回到凤仪宫之后洛意欢觉得身上懒怠，这时候五皇子的乳母走过来说道：“皇后娘娘，最近五皇子哭声微弱，可能是身体天生不足……皇后娘娘……”
    洛意欢有些疲惫地说道：“有病就去找太医，我又不会看病。”
    “皇后娘娘……哎哎哎……”
    可是洛意欢径直离开没有多说。
    新来伺候洛意欢的侍女问道乳母：“皇后娘娘怎么如此阴郁？她这个样子……”
    “姑姑。”
    侍女还没说完，勤政殿的小太监就来送消息了：“姑姑，皇上送来的消息，已经把南绝王君送回去了。”
    侍女也是一头雾水地点点头，问道乳母：“王君的事情左右和皇后娘娘八竿子打不着，他怎么……”
    “知道的越少越好，以前的暝色姑姑和皇后娘娘最是亲近，两个人如姐妹一般……”
    “可有什么用，还不是……哎……”
    乳母摇摇头。
    侍女心底里有些发虚。
    侍女知道以前的姑姑是犯了错误，被皇上给处死了……自己才来伺候的皇后。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一个管经典史册的女官，左右也轮不到自己来伺候……
    可就在这个时候，闵丝默忽然出现在她身后，闵丝默看着宫女的穿束倒像是个大宫女，有些不解：“皇后娘娘宫里的管事一向都是暝色姑姑，怎么今天……”
    “贤妃娘娘？”
    宫女急忙欠身请安：“奴婢见过贤妃娘娘，给贤妃娘娘请安，贤妃娘娘万福金安，不知道贤妃娘娘突然来到凤仪宫所为何事？”
    “听说……出了事情，来看看。”
    闵丝默话音刚落，洛意欢走了出来，两个人满眼沧桑，遥遥相望。
    “进来吧。”
    洛意欢说完之后就回到了内宫，闵丝默跟了上来，坐到了洛意欢身边问道：“我听说南绝……”
    “他没事了。”
    “皇后，有一件事情……我……”
    “说吧。”
    “皇后，王君当初娶得那个君后，是不是就是你啊……”
    洛意欢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诧异的神情，闵丝默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庆幸也似乎是释然地说道：“我就知道，应该是这样的，不然以他的性格，怕是永远不会娶妻……自从你回到了皇宫，王君和君后也再不是令人艳羡的夫妻，而且我还听说……”
    “听说？？听说什么？？”
    “现在的公仪睦月，也就是公子妇殿下，不知道是为什么，成日里活的不人不鬼，宫殿里面没有多少人伺候了，一个人穿着大红的宫装妆面妖冶，坐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面一个人喝酒发呆……”
    “日子都是不好过得……过成这样……当真是悲剧……”
    “皇后，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没有什么打算，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折腾了这么多年也都是白费力气罢了。”
    “皇后你如果还相信我，不如听我一句劝，回到薜陵去，倒是好些。”
    “薜陵……”
    洛意欢怔怔重复到。
    “薜陵……是你和皇上待过的地方，我总觉得哪里才是你最好的去处，这皇宫里面已经一片荒芜。”
    “好吧，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洛意欢也不耽搁，送走了闵丝默之后就启程，没带什么东西。
    洛意欢出了宫门仲孙延赫才后知后觉，仲孙延赫还在抱怨着新来的不会伺候，茶叶都不会泡的。
    “皇上，皇后娘娘突然去了薜陵，也没留下什么话。”
    “去了哪里？”
    “薜陵，薜陵行宫。”
    “……哦，让皇后去吧。”
    “是。”
    洛意欢来到薜陵之后真的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里很多伺候的人都已经老了，问道洛意欢想去哪里住着，洛意欢却说道：“皇上以前住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是。”
    这里长亭风习习，洛意欢走着走着仿佛看见那天仲孙延赫在那里规规矩矩地读书习字，自己伺候在一边，突然问道仲孙延赫：“五殿下当真愿意在这里消磨一世？”
    仲孙延赫微微一怔，抬头与自己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少年眼底的光，澄澈地发烫。
    像他那样简单的人，本应该简单又灿烂地过完一生，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可是……二十多年下来，虽然有了尊荣，但是却活的迷茫而伤情。
    自己曾经许诺自己一辈子不会再因为一段感情毁了自己。
    可是最后还是一段情，毁了一辈子。
    哈哈哈哈……
    这世上哪个呼吸着的人不庸俗呢……
    像自己这样懦弱的人……
    作甚事情都要留上几分余地的。
    怎么也会一次次的因为一个人想要去奋不顾身……
    而那个人……
    是他，还是他……
    洛意欢伸手抚摸着书架，忽然摸到了一个看上去不太一样的本子。
    洛意欢抽出来一看，却是目光一愣。
    稚嫩娟秀的字迹。
    那是以前的洛意欢。
    真正的洛意欢。
    “小女子洛意欢，敬上延赫殿下亲启，小女子自来到行宫，受殿下照拂，心底里感激，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去感谢殿下，如蒙殿下不弃，小女子愿意一生一世伺候殿下，与殿下共踏红尘，共赴鸿蒙。”
    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卑微女子。
    在这个封建王朝，她爱上了自己的主子，那个给自己信仰，希望，阳光，爱，重生，一切的主子。
    她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啊……
    洛意欢微微一笑，翻到了第二页。
    可是她的微笑却一下子凝固了。
    “若殿下不弃，今夜子时与殿下书房外莲花池……”
    今夜子时……
    书房外……
    莲花池……
    洛意欢一下子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实……
    那天，洛意欢鼓足了自己所有的勇气来到了莲花池等候……
    等来的是……
    生命的终结……
    她其实从来都不知道仲孙延赫对自己的心意是吗……
    仲孙延赫是看了这信，自己穿越来分时候才和自己说了那么多……
    才让自己感觉……
    感觉自己和他的关系本来就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