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羽柔盯着沈云悠看了许久,似乎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良久之后,她终于缓缓抬手,示意手下的人让出一条路,让关大娘和柏媱走。
“小姐……”杭影上前想要劝说,霍羽柔却摆了摆手:“这二人对我没有用处,再说她们只不过救下了沈云悠,罪不至死。既然她要这个人情,我便给她。”
杭影张大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旁观者清,她知道霍羽柔心软了,劝不了。
“丫头,我们不能丢下你……”
“奶奶,咱们快走吧,活命最重要!”
柏媱记得沈云悠的叮嘱,她打断关大娘的话,强硬地拉着她,快速离开了霍羽柔的视线。
沈云悠站在那群人面前,她往前走了一步,颜枝便戒备地上前,将霍羽柔护在身后。
“咱们谈谈吧!”沈云悠停住,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崖:“去那儿。”
“小姐,当心一些。”
颜枝忍不住阻拦,那二人这么多年的感情,彼此之间太过熟悉。就连颜枝也很清楚,沈云悠并不简单。
“我只想同你道个别。”
沈云悠淡淡地开口,见霍羽柔站在原地不动,她又道:“我的功夫你最清楚,只要你不靠近悬崖,我根本没办法将你推下去。”
“我如今死到临头,最后想说几句话,你都不愿听么?”
她抬头盯着霍羽柔,像小时候那样,眼中还带着几分祈求。似乎二人之间从未发生过那些事,仍将彼此放在心上。
霍羽柔终于动摇,她往前迈了几步,颜枝立刻拉着她的衣袖,不愿让她冒险。
“不用担心,我只是同云悠说几句话。”
霍羽柔将她的手扯开,语气温和平淡,好像只是要和沈云悠一起去街市上逛一逛。
沈云悠见她答应,转身往悬崖的方向走去。身后脚步声响起,她便知道霍羽柔跟了上来。
二人离崖边越来越近,最后霍羽柔停在安全的地方看着仍往前走的沈云悠。
“真担心我将你推下去?”沈云悠回过头,忽然笑了。她神情轻松,丝毫没有将这当成一场告别。
霍羽柔将目光落在她脸上,试图弄清楚她的意思,最终未果,便开口回答:“我知道你不会。”
“不,我会。”沈云悠独自一人往崖边走去,一面道:“所以你最好别过来。”
她暗自下定决心,若霍羽柔真过来,她一定不会手软,哪怕是同归于尽她也愿意。可她很清楚,霍羽柔不会。
不管信不信她,霍羽柔都不会冒这个险。她和从前不一样了,她想要得偿所愿,就得抛弃一切,她们之间的信任与感情不可能成为牵绊。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你,但我不肯相信。”
沈云悠说着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即便知道你有别的心思,我仍不愿与你成为仇敌。”
“我总是在想,有些事只要不戳破,我们之间便能勉强维持,至少你不会狠心对我动手。眼下看来,都是自欺欺人。”
“云悠,你从来都是清醒的,我知道。”
霍羽柔盯着她,语气笃定:“若你当真软弱可欺,你继母就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我知道是她咎由自取,可若没有你,事情未必会走到这一步,甚至沈云娇也还能有别的选择,对么?”
“你怨我放弃,怨我背叛,可在对付你继母的时候,你做了那么多肮脏的勾当,却仍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你对我又坦诚过吗?”
“我不会因为你做了这些事厌恶,可你的欺瞒令我寒心。”
她知道沈云悠的处境,也曾等着她来找自己求救、商量,可统统没有。
“你从来都不信任我。”
风越来越大,卷起草叶涌了过来,霍羽柔的话也淹没在风声里。她看不清沈云悠脸上的神情,只知道她在风的那一头。
“我只是不愿让你也卷进来。”
沈云悠这话并不假,此生为复仇而来,她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更不想让霍羽柔也身陷险境。
二人望着对方沉默了,半晌后,霍羽柔问:“我还能信你么?”
“当然。”沈云悠起身笑了:“你想护住我的心和想杀掉我的心都不假,我就当你是糊涂了。”
“咱们俩这辈子,就这样吧!”
她说罢又往前走了几步,眼见着她离崖边越来越近,霍羽柔皱着眉阻止:“别那么靠前。”
“我不想死在你手里,让我自己选罢!”
沈云悠轻声答了一句,霍羽柔惊得说不出话。片刻之后,她甚至开始战栗。她想要大声劝阻,可又害怕吓着沈云悠。
没过多久,霍羽柔已是全身发软,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连呼吸也开始急促。
许多话在脑中回荡,她最后却只说出一句:“我可以留你一命。”
沈云悠回头看着她,眼里有几分眷恋。
“可我不想活了。”她回答。
说完,她捡起一块石头往悬崖下扔去,而后伸出脚试探了一下。
“等等!”霍羽柔猛地出声,她的声音轻微颤抖。
二人重逢之后,她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这是沈云悠头一次见她慌张。
“池……池季远,我并没有看着他咽气,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刺激你,所以……”
“所以他兴许,兴许还活着,你若现在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见他。”
这话不假,霍羽柔确实不是亲眼所见。可在她眼里,池季远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这么说也只是为了拖住沈云悠。
“你不用再骗我。”沈云悠摇着头,一步一步往后退:“我什么都知道,只是……”
她咧开嘴,朝着霍羽柔笑起来:“多谢你告诉我。”
沈云悠闭上双眼,她又何尝不知道霍羽柔狠不下心让她死。可一旦霍羽柔发现池季远还活着,便会利用自己去牵制他。
她不能给这个机会。
她睁开眼后,最后看了看站得有些远的霍羽柔,心中清楚,二人的缘分是到头了。她心一横,蹲下身去将自己隐藏在悬崖边的草里。
霍羽柔远远地听见了声响,她伸手按住狂跳不已的心,一步步靠近。走到草丛前时,她试探地喊了一句:“云悠?”
没有应答。
她猛地跌进了草丛里,早已没有人。霍羽柔终于忍受不了,她用尽全力朝着空荡荡的悬崖喊道:“沈云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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