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来不自禁

第8章


老人也想不起来。算了,反正就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嘛。这样充满灵性的眸子,光是看着就舒服。这个死孩子真的知道自己捡了什么宝贝回家吗
  瞧她眼角泛泪,贺文祥不知道江梨儿是因为感伤,还以为她的手犯疼呢。“是不是手疼了?我就说这死孩子教训得还不够!”偏偏他居然心软。
  闻言,江梨儿急忙否认:“老太爷,梨儿没事了……”
  “什么老太爷。”贺文祥看了秀红一眼,示意要她退下。待秀红离开,他道:“你要叫我爷爷。”
  江梨儿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是的,爷爷。”
  “真是对不住,头一天来,就让你受委屈了。”贺文祥真心地说。
  也许是从小就逆来顺受,江梨儿倒是不以为意。“梨儿没事,爷爷。”
  贺文祥拍拍她的头。“那就好,我那宝贝孙子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再怎么不好惹,也不过几个月而已,江梨儿在心里接话;所以,就算她很怕见到他,为了五百两、为了娘和杏儿以后的好日子,她会忍下去。
  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贺文祥知道自己很难再说下去,他岔开话题。
  “既然你没事了,那我也该去办办正事了。”
  江梨儿好奇的望着他。
  “你都进门了,当然得开始替你采买些行头,还有珍珠宝石一些成婚用的东西。放心好了,这些爷爷都不会马虎的,你的衣裳、凤冠霞帔我都会请锦云绣坊里的织工做,珍珠宝石就请……”
  “锦云绣坊?凤冠霞帔?”那可是城里一等一的绣坊呢!闻言,江梨儿的双眸发亮。
  以为她有什么不愿,贺文祥解释道:“这是当然。虽然你孝顺,想要守丧,可是,三年也是很快的,谁知道这之间又会有什么变故呢。反正先准备着,总有一天要派上用场。贺家可是名门大户,既然是嫁入贺家,当然不会让新妇见不得人。这排场是少不了的——”
  但是江梨儿没让他把话说完,她抢道:“梨儿是说,那凤冠霞帔可否让梨儿自个儿来?”任谁都明白,这大户人家什么都多,手工银绝不会少。
  他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看着对方望着自己的神情,梨儿红了脸,结巴道:“爷爷,您明白梨儿的出身。我爹……梨儿的养父虽然过世了,可养母和妹妹还需要梨儿照顾。若能多攒些银两,我娘和妹妹也好度日……梨儿自幼就在锦云绣坊帮忙,手艺还算上得了台面,不会让贺家出丑的。”江梨儿在心里叹气,说谎可真不是件好事。
  此刻,贺文祥真的要流泪了。这丫头真是个好孩子。“说什么浑话!你既是贺家的少夫人,自有贺家为你作主,我马上让总管送些银两让你带回去安家……”
  “不不不,爷爷,我娘……梨儿的养母个性刚毅,这样的钱是绝不会收的……再说,梨儿刚进贺家,毕竟是个外人,对贺家更无贡献,怎么能拿爷爷的银子呢?梨儿还是自个儿挣钱比较妥当。”
  贺文祥知道自己说不过这孩子了。“可是你的手才受伤……”
  “不碍事。”江梨儿急道:“这点小伤,梨儿早就习惯了。只要爷爷答应,梨儿一定会尽心尽力把事情做好的。”
  贺文祥哪敢说不。“好,我知道了。明儿个,我会请布庄把布料送来。别急,慢慢做,等做好了,爷爷一定包个大红包送给你。”
  江梨儿笑得好开心。太好了!过去她一直是白天忙美味食坊、红玉楼的事儿,晚上做绣庄的活。虽然到贺家来,且拿了五百两银子,但能够多赚点钱,手头宽裕点,不是更好吗
  一想到日后的好日子,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两人又说了许多体己话,贺文祥对江梨儿是越加喜欢了。
  可等到贺老太爷离开,月儿都移到树梢了。
  一直找不到机会进门的贺斐忱早就等得不耐烦。因此,当秀红来应门时,江梨儿见到的便是一张臭脸。
  这是怎么回事?她又得罪他了吗
  她抿抿唇,在心里叹气;打小到大,虽然没真正过过什么好日子,可她一直以为自个儿的人缘不差的,谁知道居然会有人这样讨厌她。
  “大少爷。”秀红向贺斐忱福福身子,被遣下去。
  怪异的氛围在两人身周绕,让江梨儿的笑容都僵了。
  该说些什么吧?虽然她还是怕他,但她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至少拿到那五百两,喔,不,还有做嫁衣的工钱。江梨儿看着桌面道:“大少爷……”
  “我说你在这里的人气可真不差。”贺斐忱很努力地低下头,却依然看不清他的脸。一个晚上来来去去的人都可以把他的院落踩出痕迹来啦
  光听这话就知道,他又在生气了。江梨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还是很努力地维持她的礼貌。“大家只是关心梨儿。”
  他当然瞧见他那只包得像个馒头的手,想也知道是来自于谁的爱心,他那个娘一向很会做人。“是,奉茶的事是我不对。”
  他的话让她惊讶!江梨儿抬头,对上了他的眼。他居然是来道歉的。
  贺斐忱也愣了,这个江梨儿扮起女人来还真像回事呢。方才在奉茶时的想法再次回到他脑海——虽然那张素白的脸充满了不解,但那张樱桃小口、挺直的小鼻,还有那双出奇澄澈明亮的眼睛,这样的他就像是空谷里的一朵解语花,根本不需要任何困脂花粉就能说服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
  如果他是个姑娘,他一定会喜欢的吧?天啊!他在胡想些什么!他可是个男人!光想着,贺斐忱就忍不住咬咬唇。
  这样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江梨儿眨眨眼;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感受到一种很诡异的心情。她别开眼。“梨儿不敢怪大少爷,是梨儿自己不小心。”是啊,要不是她一时手麻,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看着他别开视线,贺斐忱忽然有些失望。奇了,他在想什么呢?他用手指拧拧眉心。“有什么需要就告诉秀红。你住在这里的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是的,多谢他的到来,让他可以开心玩乐。
  江梨儿不是很明白为何桃香会被换走,但是这个秀红似乎也不好惹,除非她问话,要不总是静悄悄的。难怪红姨要说,大户人家的丫头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还要有脾气。
  “还有……要小心,别让人知道你的身分。”
  身分?江梨儿点点头。“梨儿知道了。”为了五百两,她会比他更小心。
  她的轻言细语,好像细致的春风,柔婉而不做作。真好听的声音呢
  贺斐忱很想给他一个笑脸,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笑不出来。
  “早点睡吧。”
  他丢下话,转身就走,连看他一眼都没有。但江梨儿却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对他真的是好怕好怕。
                  第四章
  虽然都住在贺家,且江梨儿就住在贺斐忱的院落里,可是,要避开不想见着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对贺斐忱来说,江梨儿毕竟是他安排的人,于情于理,他都该常常去关心一下,就算是叮嘱他保密的事儿也好;可是,自从见了江梨儿的女人装扮后,他心里就一直觉得不舒坦;再加上每每与他四眼相对,他脑海里总会有些奇怪的臆想……这样一来,还不如不见的好。
  反正,这小子看来也不蠢,应该不会同银子过不去。因此,贺斐忱就当他不存在,依然过自己的日子。
  早起晨练,用过早饭后到贺家各家店去晃晃,有时也到王府找上宫凛,或同几个朋友到红玉楼吃喝,每每返家已经是华灯初上。
  只是,这样的举动急坏了那些不明就里的长辈们,尤其是贺文祥;他拚命地想要制造两人见面的机会,可是,却苦无办法。
  然而,就算是这样,以为不理不睬就能完全撇开还是很困难的。
  这天清晨,贺斐忱晨练净身完毕,正想回房用饭,忽然发现眼前有个白影闪了过去。
  是谁这么清闲,有福不会享?现在还是春天,早晨还是凉冷的,窝在被窝里多好啊!他是因为父亲要求,自小便要早起练功才养成习惯,可这人又是干什么的?想着,他好奇的跟上。小跟班贺曼忱不明所以,但大哥要走,他也不能不跟。
  然后,站在树丛后的两人瞧见了一身白衣的女孩——那是一个瘦小、脸色苍白的小丫头,一双眼睛又黑又大,双手又细又瘦,黑发既没拢髻,也没插钗,只是整整齐齐地扎辫,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个小美人。
  他一眼就看出“她”是谁——江梨儿,那个他一直想忽略的人。
  在他认识的女人当中,没有一个像“她”一样——虽没有小桃红的美艳,却有着特有的灵性,教人想不看都难……奇了,他怎么又拿女人跟他比,他……他可是个男人,不是吗
  只是,依爷爷对他重视的程度,加上他那个超级会做人的娘,绝不可能连件衣裳、发饰也没准备。为什么江梨儿还是这样?白净的小脸脂粉未施,编辫的长发整齐的垂在脑后,一身素衣,全身上下毫无长物,贴身侍女秀红更没跟在身边……
  他还在想,就瞧见他挽起袖子,双手执着竹筒,轻巧地在花间穿梭,小心翼翼地汲取花朵的香露。
  原来如此。他还真是个怪人!贺斐忱不明白,这等小事叫下人做就成了,何必亲自动手?再说,贺家的园子不小,他却开开心心地在里头来回,就像一只早起的白兔,有时,他也会抬手擦擦额角的汗滴,有时,他也会因为构不到树上的香花而皱眉,但,只是一下子,他又笑开怀,玄黑的眸子是迷蒙的,好像他正望着什么人——某个不在现场、却让他牵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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