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虎藏龙

第129章


那妇人却坐在地下索性不起来了。哭了一阵可也没有多少眼泪,她就又抓着脸,自己骂自己说: “我没有脸啦!我叫那么大的男人抓住头发拿刀吓着我,我的裤带也被你们扯断了,我真没脸了!我当家的若回来,我非得吊死不可!我哪认得什么姓费的呀?我哪认得什么强盗呀?我是好人家的妇女,受不起你们的冤枉!” 
  俞秀莲却只是由她哭闹,并不理她。在外屋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俞秀莲就站起身来,往北里间查查,又到南里问看看。走到南里问内,就蓦然听得呱嗒一声,仿佛是木板子响。俞秀莲不由得心中一动,她就手提双刀,呆然站立,忽然又听得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是耗子在嗑木头,这声音就是自那大箱子中发出来的。俞秀莲顿然精神紧张,她微微冷笑着,可是心中反倒为了难。因为她想到这里如有地室,杨丽芳一定是被藏在地室里了,投鼠忌器,自己实在不敢贸然下手,更不敢向孙正礼去说。她遂就将杨丽芳的那杆枪也拿到这屋里,侧耳静听,只听那箱子底儿时时作出微微响声。 
  她忽然一扭头,就见那妇人正扒着帘子往里屋看,面露惊慌之色。俞秀莲大怒,一个箭步蹿去,把那妇人按倒。那妇人刚要喊叫,俞秀莲用手指向她肋间一点,妇人的脸立时变成了金黄色,她眼睛一翻,嘴一咧.就疼得昏晕了过去。俞秀莲急忙将北里间的门帘揪下,哧哧地撕成了许多条,连结在一块,将那妇人的手脚都捆上,并把嘴也堵上,就挟着送到了厨房里。 
  她仍旧回到了这屋里来,蹲在木箱的旁边,侧耳向里边静听。由木箱里面传出的细微微的声音,她就已然判明了,这箱子底下确实连着暗室。她心中倒觉得好笑,就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听父亲说过,江湖间有一种黑店,就多半是床下通着地道,到客人睡熟了的时候,贼店主人就由地道中钻出来害人劫财。如今不料费伯绅竞也弄此伎俩,这伎俩弄得可也太不新鲜啦!不过话虽如此,现在自己虽明知道箱子底下就有贼人和被难的杨丽芳,然而竞不敢动一动。因此她心中就不免十分焦急,并且竭心尽思地想着那闯进地室,救出丽芳、捉住贼人之计。 
  直到傍晚之时,孙正礼就回来了,一进屋来他就大声喊说: “师妹.我们捉住了一个小贼!”俞秀莲赶紧摆手,令他小声说话。孙正礼反倒一怔,他见师妹手握着双刀,神色紧张,蹲在木箱的旁边,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话反倒说不出来了。。俞秀莲站起身来,走到孙正礼的近前,摆了摆手,又指指那只箱子。孙正礼便瞪起眼来,过去就要掀那箱盖。俞秀莲赶紧把他拦住,悄声说: “杨丽芳现在里面,咱们要闯进去,岂不是逼着他们将她杀死吗?”孙正礼还不住地发怔,就指着箱子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箱子里头有什么东西?” 俞秀莲把他拉到外屋,悄声问道: “你们捉住了什么人?” 孙正礼说: “在山上捉住了一个小贼,我们打了他一顿,他就招认了自己是山上的喽哕。我们问他诸葛高跑到哪里去了?他说他们并没有跑远.多半就在这姓郭的妇人家里藏着了。因为他们的几匹马刚才都叫人牵过了山,送到什么黄家庄去了。那黄家庄是那焦大虎的外婆家。这郭家妇人,早先就在山上跟一些强盗混,后来归了费伯绅,盖了这房子,费伯绅那小子就常在这儿住。” 
  俞秀莲说: “像这样的房子恐怕也不只盖了这一处,费伯绅实在称得起老奸巨猾。现在我已查出来了,那只大箱子的底下,一定是有个地室,杨丽芳必被他们捉住藏在了这里。” 
  孙正礼急着地说: “这可怎么办?” 
  俞秀莲说: “我已将那妇人捆起来了。我想好了一个主意,师哥你先去把那小贼或是放了,或是暂藏在一个地方,不要伤他,然后同史胖子来,我们再设计诱那些贼出来。”孙正礼点点头,提着刀又走了。 
  俞秀莲走到屋外,把那南里间的窗纸戳了一个窟窿,扒着往里去看,并侧耳静听。待了多半天,并不见那箱盖启开,但是箱底仍不时传出嗒嗒的响声。 
  此时孙正礼和史胖子已然来了,脚步全都轻轻地。俞秀莲看了看.日已平西,她就哨声对孙、史二人说: “我想他们也不能永远在地室里边藏着,到天黑时他们一定要出来,那时我们再下手捉拿。可是现在我们先得假作已然走了的样子才行,不然他们是绝不敢出来。” 
  孙正礼说:“这容易!” 
  史胖子却说:“他们既有地室,就不能没有透气的地方,不然全都得闷死了,说不定还有后门儿。孙大哥你先在这儿看着,别急躁,容我跟俞姑娘把他们的后门找着。俗语说:狡兔有三窟,得免其死。费伯绅他那样狡猾,还能想不到这儿?我想他绝不能在一个死地室里藏着。他必有退路。” 
  俞秀莲也觉着这话有理,遂就跟随史胖子出了柴扉,按照着庐舍的形势往后面去寻找。夕阳之下,小溪潺潺地流淌着,汇聚在墙后边的池子里。水中有几只鸭子在逐水相嬉,呷呷地叫着。水面上漂着很厚的一层浮萍,柳丝蘸着池水,随风飘动。池边的芦苇也很茂盛,史胖子与俞秀莲就用刀轻轻地拨着,走进了芦苇丛中。 
  第十三回 冰心热泪少妇思雠仇 诡计阴谋老猾设陷阱(16) 
  忽然史胖子发现地下埋着一根竹筒子,露出地面不到半尺,外圆中空,倾斜着栽在地里,好像是个烟囱。这竹筒的附近一尺见方之内没长着苇子,地上的泥土也都很松,用旁边的苇叶遮盖着,若不是细心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安设得可称十分精巧。俞秀莲蹲下身,将耳朵贴在竹筒的旁边往里去听,只听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但声音太低,无法听 得清楚。俞秀莲此时愤恨极了,若不是知道杨丽芳被困在内。她真想放一把火投进这竹筒里。她站起身来,就悄声对史胖子说: “史大哥,你在这里看守一会好了,不要动这竹筒!”史胖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 “我知道!”俞秀莲遂就又往那房子去了。 
  重进到屋里时,就见孙正礼正抡着大刀比着那箱盖。箱子里有时微微地响,有时又不响了,里边好像是在闹耗子,而孙正礼就像是一只猫似的,并且是一只大黑猫。俞秀莲就大声说: “孙师哥!咱们走吧!那费伯绅老贼一定不在这里,咱们再回恶牛山找他们去吧!丽芳也许顺着山岭,又折回那里去了。”她一边嚷一边朝孙正礼使眼色。 
  孙正礼起先还发着怔,后来他突然明白了,就也大声嚷嚷起来,说: “他娘的费伯绅还敢回恶牛山吗?这屋子一定是他的老巢,咱不如把它放火烧了!” 
  俞秀莲又大声说: “你别混闹!快走吧,这与人家有什么相干?那妇人也不知往哪里去了,待会儿她要是把她丈夫找来.咱们有什么话可答?咱们又不是强盗,咱们侠义之人不能够不讲理,走吧!在此白耽误了工夫。快走,咱们先往狗儿堡,再到恶牛山,那山上一定有他们秘密的窠穴。此时天还不太晚,咱们赶到那里还能搜得着!” 
  孙正礼就扯开喉咙大喊: “老史!咱们走吧!”他一边嚷着.一边还大声骂着,便同俞秀莲一起故意放重了脚步,足音杂乱地出了屋。孙正礼去解马时,还故意用鞭杆把马抽了两下,马就嘶叫起来。一匹马叫,四匹马便全都叫。孙正礼腰上挂着大刀,一手拿着杨丽芳的枪,一手牵着四匹马,出了柴扉。他在前面跑,四匹马就跟着他跑,一阵蹄声,杂乱异常,真像是有许多人马走了。孙正礼将马牵到了离房子不远的山坡上,便系在树上。俞秀莲也把那被捆的妇人抱出去,藏在了山坡上。 
  这时那短墙里十分地岑寂,俞秀莲就在屋外墙根下蹲伏着。眼看群鸦噪过一阵之后,天际的霞光渐渐消散,暮色渐渐垂了下来。山风吹得庐舍后面的槐柳树呼呼地响,银星也在天空中进出。俞秀莲又走到那窗前窃听了一会儿,就听得那个大木箱里的声音仿佛更大了。她立时就飞上屋去,在房上趴伏着,双刀藏在自己的身下,向下静伺着。 
  又待了多时,就见那屋的帘子“呱嗒”一声响,走出一个人来。这人弯着腰,轻轻慢慢地走,手中提着个家伙,借着星光闪烁发亮,一定是刀了。这人在院中东瞧西望,自己吓唬自己,就像是个才出洞的耗子似的,然后就用刀向前护住身,进了那厨房。进去了一些时,就见厨房里有了亮光。这人拿着一盏油灯又走了出来,在各处都照着查看了一下,他就大声喊说:“出来吧!那几个忘八蛋全都走啦!连那个女的也走啦!” 
  他这么高声一喊,屋中那木箱的盖子就又一阵响动,就又出来了一个人,这人便是何剑娥。何剑娥因为今早从山上滚下,身上受了一点儿伤,所以至今左腿还有点儿跛,但是骠悍依然。她抡着刀说: “二熊你嚷什么?他们要是没走远可怎么好?” 
  二熊说: “早走远了!那群饿鬼,把厨房里的菜饭吃了个精光.他妈的,跑到这儿开斋来啦!郭大娘可是真没有影儿了!别是叫那孙正礼给背走了,上什么地方成亲去了吧?” 
  何剑娥骂着说: “妈的!你这时候还说混话?郭大娘叫他们抢走了干咱们什么事?咱们快些走吧!” 
  二熊说: “老猴子怎么办?还招呼他一声吗?” 
  何剑娥说: “招呼他一声!他若不走,叫大虎也走,就把德家那小媳妇留给他,叫他们在地洞里过日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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