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衾记

第45章


当然,这另一方面,还是因着风家与朱家素来交好,朱启不同朱益那不经事务的,自小与风展辰同声同气,却算得上极好的友人了。
    因着这般,眼下这朱启方是能悠然自得,而风展辰也能不当他是外人一般,连着推了两次都不甚在意。
    虽说着如此,但风展辰也不愿太过,当下极利落地将事务做定,便令仆从送来上佳的酒水菜肴,自己先个往这内里的偏厅而去。
    才踏入里间,风展辰看着朱启神色怡然,正吃着茶,颇有几分自得其乐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唤了一句姓名,才坐下与朱启道:“昨日便听得仆从说了你的事,倒不晓得是什么事,竟惹得你亲自出马。”
    朱启见着也是风展辰来了,也是一笑,自应了一句,又提壶倾倒出一杯茶与他,自己方是吃了一口茶,摩挲着茶盏,笑道:“这满城的人都传遍了你的事。若非与那位杜小姐交关,我此时也不烦你了。”
    “哦?”风展辰挑了挑眉,才吃了一口茶。便放下道:“这么说来,倒要细细听闻高见了。但茶水无甚滋味,我已吩咐厨下送来好酒好菜。我们尽着酒菜说谈罢。”
    才是说着,外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便有仆从告了声扰,听得风展辰吩咐,他们方打起帘子,端入两个彩绘描金地食盒并筷箸杯盏等物。一一安置妥当,退了下去。
    风展辰说了一句请字,便自下箸夹起一片胭脂鹅,放入嘴中细细尝了,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引壶倾倒出一盏微绿的碧芳酒,递与朱启,笑着道:“你既是听闻了不少风言风语,想来是要对那江家动手了?”
    “这是自然。”朱启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地光彩,缓缓着道:“那江家的江钦守怎么样,本与我无关。但一则他拿着大哥作伐子,一则再用他却与我们两家关系是个妨碍,况且这等视银钱如命根的人,怎有什么气魄能耐。逐走他也无关大局。局面如此,我朱家自早些收拾了再择个出挑地人才,方是正道。”
    说到这里,那朱启随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纸笺,递与那风展辰。笑着道:“展辰大哥虽有意打探江家的事。但终究比不得我们常年在那里的伙计眼快雪亮。这是我路过扬州时特特吩咐打探出来的。你看看,或有些用处。也算抵了这略拖后五日,杜小姐的损失。”
    话说到这里,那风展辰也只能笑着接了下来,展开来看了几眼,眼中便闪过一丝讶然,抬首看向那朱启,皱眉道:“这江钦守真真曾用着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行事?”
    “不说你,便我也是吃了一惊。”朱启颇有些无奈着放下那杯盏,手指指腹缓缓摩挲着那清透雅致的花纹,略略顿了顿,便接着道:“这灯下黑一说真真没错,那扬州离着金陵不甚远,父亲身骨不甚好,这三五年都将生意交予我处置地。因着京城北方那边的账房形势颇显颓唐糜烂,我这大半的心思都放在那边了。好不容易得了些空闲,也总往那远的地界细细看的,哪里想到这不远处,竟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这些事风展辰也是尽晓得地,当下也不由同叹息了一声,摇首道:“这家大业大,也是难免的,你不必如此着意。便江钦守这样,也不过养了几十个混混无赖罢了,能顶什么用处,不过打手一般的东西,容易抵罪脱罪罢了。只他这等无情无义的东西,淡如那边却须得小心了去。不然在这五天里那江钦守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动手,倒是淡如吃了亏。”
    听得风展辰话里话外总离不开淡如两个字,朱启也不禁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温声道:“展辰大哥,那外头说得话我原还不信,但看得你如今的模样,总算是信了几分。却不晓得那杜小姐是何等的形容,竟是将你迷得神魂颠倒了去。此间事了,你大婚之日,我倒是要登门见见,是否真真风致楚楚,绰约如仙子。”
    “大婚之日,真个有便好了,省得我失魂落魄许久,也没个盼头。”风展辰听得朱启的话,原本的沉思细虑俱化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意,摇首道:“你不晓得淡如地性子,如不是机缘巧合,她倒想与我一改干系俱无。”
    朱启未曾见过淡如,也不晓得淡如的个性如何,但听得这风展辰的话,倒觉得那位杜小姐好生了得。那风展辰的眼光,自不会被平常的欲擒故纵之计遮掩过去地,想来这杜淡如别有一番常人没有地好处,方是得风展辰看重。
    至于究竟是什么地方与众不同,到底与朱启无关,因此他看着风展辰略带一丝难以抉择的模样,却也只摇了摇头,笑着劝道:“这位杜小姐如何,我这未曾见过地人究竟不好说这么。只两件事,展辰大哥却不要忙着慌乱了去。一则,那孩子的事须得妥当处置了去;二则,老夫人原是个大家闺阁女子,怕不见得能看着你将这已婚的妇人娶回来。”
    “那个孩子,原是我的骨肉。”听得这话,那风展辰略露出一丝苦笑,想了想,才缓缓着将先前与淡如的事一一说来。
    期间的起伏波折,倒是听得那朱启目瞪口呆,半日才吁出一口气,缓缓道:“难怪,我说一个已婚的妇人,你怎生还不顾及名声,竟执意帮着她。但这事情如此,你虽与外头的说得过去,但那两件事倒也能变了变。到底母子天性,那杜小姐便铁石心肠,也得想着孩子的前程,由此入手,却是一桩好的。只老夫人那里,越发得难以说了过去。”
    风展辰听得漠漠颔首,只揉着眉间,叹了一声,才缓缓着道:“母亲这里,我想虽难说了过去,但已是有了孙儿,究竟能慢慢过去的。淡如那里才难以处置,如她真真不愿,我还能怎了她去……”
第三十八章 再变 下
    说到这里,那朱启也渐渐收敛了几分旁观的嬉笑之心,凝视着风展辰,郑重道:“这话虽如此说来,但那杜小姐若应了你,必是真心实意着。真若是如此,你们夫妻有情,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像我父亲,听闻当年也是琴瑟相和,夫妻情深。若非发妻早亡,又留下两个孩儿无人照料,父亲他怎么也不会再纳妾。现下想想,他不愿再娶,或也想着不让我大哥姐姐失了身份上的优势。这等情深,连我都十分羡慕。展辰大哥,既有了心爱之人,虽有些妨碍,但也算得幸事了。”
    风展辰听得朱启缓缓说来,心里也渐渐腾起一丝暖煦,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温声道:“我何尝不是如此想。淡如她性子高洁坚毅,沉静宁和,又与我交谈甚和,不像时下的一些女子,或唯唯诺诺,木头人一般;或争强斗胜,盛气凌人,更有甚者,拈酸吃醋,杀戮决断,连着人命都不看在眼中。这天底下的女子,虽妍媸各别,但若没了性情相和,通情达意,上了床难不成有甚不同处?不过皮肤滥淫,一时之趣,哪里有甚相濡以沫,扶持而过的日子好过。”
    两人说到此处,心里也渐生几分柔软之感,相视一笑,俱转了话端,絮絮然说起别个事来。
    只这风家里渐渐生出一片和煦,那客栈里的江钦守却是面色狰狞。
    他昨日便入了这客栈。那朱家早已预付了好些银钱,每日定时定量送茶点菜肴等物来。但这些东西究竟不过平常的,哪里比得上朱家的手艺材料?且不说别个。单单那朱家就是漱口地粗茶,也敌得过这清晨送来吃的茶。
    故而,这江钦守才堪堪吃了几口茶。只觉得粗杂,水又是寻常的井水,借地一点清香罢了。倒是忘了平素他在家时吃的茶连这个也敌不过去。
    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最惹得人不快,何况这江钦守官司输了,被人赶了出来,又听得连着老婆与他带了顶油绿油绿地帽子去。
    但江钦守一番又一番的怒气过去了,倒渐渐灵光平静了几分。常日的思虑起来,他倒是日夜想起另一个念头来。
    他也有近五旬的人了,年寿也不见得还有多少。这大半辈子过去了,家里银钱也足够自个好生活到咽气。何不弃了扬州,往别处寻个地儿,另买宅子住去?毕竟,看着眼下这等光景。想来朱家必要逐了自己的买办,何不从中挣赚一笔,逃到外地去?
    想到这里,那江钦守也渐渐生出几分激越来。他筹划一番,却发觉这有一桩事倒是难的。
    那朱家虽使了银钱,又吩咐了官衙,但也怕着这江钦守自顾自走了,倒落得不好,因此早便与官府说了话。让两个捕快日夜守着客栈,一应银钱用度俱算朱家头上。
    衙门那里眼下并无大案出来,自是许了的。而那两个捕快听得是朱家请地,也乐得寻个外快来,自应了下来。
    只江钦守眼下的心思。却得偷偷避开那两个捕快。寻一艘船往那扬州去的。但这两个捕快非等闲的年轻人,又是有眼里的。自晓得这件事若做得好了,那朱家必给些打赏地银钱。因此,两人虽无聊着,却也不敢怠慢过去,日日不肯放松了去。
    那江钦守也晓得那两个捕快的心思,转念一想,他却生出一个主意,只令那从家里出来的几个心腹仆役,一日内出入十来次,又自套上仆役的衣衫,趁着夜色,就低头缩身着往着外头缓缓走去。
    出了这房门,那外头上面茶座上的捕快斜着看了一眼,细细打量半晌,觉得无甚不对的地方,便重新吃茶听得外头老头儿说书。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