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栗高空

    李腾没吱声，用一种‘你继续编’的眼神看着母亲。
    “茵茵今年上大二，学音乐的，她说她父亲为了锻炼她，让她自己选择一所小学过来帮工，每隔三、四天来一次，相当于社会实践或者做慈善了。
    “结果正好选择了我们小学，而我们小学只有我一个音乐老师。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看这小姑娘有点呆萌、乐感不错、很会穿衣服、人也长得漂亮、嘴巴又甜，还时不时给我送小礼物，所以比较喜欢她，想招她做儿媳妇。
    “招她做儿媳妇，当然要了解清楚她的家庭情况，家庭环境、家庭教育很重要的，不能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不是？
    “今天办公室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我找了个机会旁敲侧击地问她，她被我半个小时死缠乱磨，磨不过，只好告诉了我实话，说她还没有男友，她爸是柳乾。
    “我问：和本市首富柳乾同名啊？
    “她说：不，我爸就是本市首富柳乾。说完她把手机相册里他们父女的合影翻给我看，还交待我说，这事儿只告诉了我一个人，要我为她保密。
    “我整个人直接傻了。
    “下一刻，我就想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我儿子未婚，她未嫁……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能把她招为儿媳，那我们家岂不是成了柳乾的亲家？你爸治病的钱都解决了，你妹妹的假肢也有着落了，你妈的心病也没了，你一辈子的幸福……”
    “妈，睡醒了没？”李腾忍无可忍地打断了李母。
    且不说本市首富的女儿跑小学里来社会实践的可能性有多低，也不说首富女儿社会实践的时候，居然敢向不熟悉的人说出自己的身份。
    就算她没有撒谎，她真是首富的女儿。
    那么，老妈你觉得以你儿子现在这条件，人家首富女儿能看得上吗？会答应你的相亲请求？
    至于手机相册里的合影……现在P图技术这么先进，这种照片想P出来简直易如反掌。
    别说P图了，视频换脸技术都已经天衣无缝了。
    “我知道你不信！但你先听我说完！”李母不容置疑的语气。
    “你说。”李腾无奈。
    “一个人在做一件事之前，如果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成功的。至少主动去尝试了，才会有咸鱼翻身的可能不是？”李母启发李腾。
    “咸鱼翻个身，还是咸鱼。”李腾提醒李母。
    “少贫嘴！所以呢，我抓住机会向她提了出来，和她说我有一个儿子，虽然有点宅、长得不帅、性格不太好、也不怎么会挣钱，但不抽烟不喝酒、有鼻子有眼、手脚键全没残疾、精神大部分时间还算正常，所以想让她和你见一面，看看你们两个有没有缘分……”李母继续。
    李腾抚额。
    知子莫若母，除了帅之外，你对你儿子其他方面倒是很了解的哈……
    问题是你儿子就这种条件，你的脸皮得有多厚才能向别人提出相亲的请求？
    “你知道吗？她答应了我的提议！就约在今晚六点半！学校斜对面那条街进去一百米的啃大鸡。我有她手机号，你早点过去等着，时间到了之后打她手机和她联系。”李母说着便把一个手机号发给了李腾。
    “首富女儿，约相亲地在啃大鸡快餐店？”李腾忍不住又要呵呵了。
    现在事情的真相基本上清楚了。
    这女生怕是不简单，  P图把自己P成了柳乾的女儿，用这身份四处炫耀、甚至招摇撞骗。
    偏好遇到了李母这个轻度偏执妄想症精神病患者。
    两人一拍即合，于是便有了这次的相亲。
    下一步，这女生该骗母亲买什么保键品、或者搞什么投资了吧？
    类似于那种‘大家好，我是秦始皇转世，我在陕西有3000吨黄金和300万秦兵被封印，现在只需要399元就能解封！
    只要你打钱给我，待我解封之日，我就收你当干儿子！立一个人当太子！剩下的皆为皇子封王封侯！有意思的窗口，私聊不回。’之类的？
    好吧，那就去啃大鸡走一趟，告诉她，她想要诈骗的李母虽然很蠢萌，但李母有一个很精明、高智商儿子，劝她趁早打消骗钱的念头！
    ……
    李母给的两千块钱，当然是想让李腾去置办一身衣服、做个头发、刮个胡子，形象光鲜地去见柳茵。
    但李腾已经确信这是一场骗局了，当然不会花这种冤枉钱。
    如果不是家里有病人，他赚了钱都用存到了妹妹的账户里，其实他是很想攒钱买一套带VR设备的最新上市的PSOX2游戏机。
    一套八千多块啊！
    身为一名没人气的游戏视频UP主，各种新款游戏机就是工作必需品。
    更别说李腾本来就是个游戏迷，对PSOX2里面各种沉浸式新游戏的无比期待和向往了。
    连自己的工作必需品都舍不知买，怎么可能花钱去买衣服、做头发？
    那就是在浪费钱！那是不务正业！
    只有把钱花在游戏上，才是正道！
    被李母强行赶出家门之后，李腾跑去了地铁站，蹭着免费网玩了一下午手游。
    六点十分左右，李腾才乘坐地铁去了母亲工作的小学附近，找到了那家啃大鸡。
    赶到的时候，正好六点半。
    饭点时间，啃大鸡快餐店里已经坐满了人。
    看着这嘈杂低端的环境，李腾再度冷笑了一声。
    首富的女儿？来这种地方？
    老妈你是有多蠢多萌才会信这种鬼话啊？
    打开微信，找到李母给的手机号码，拨打了过去。
    “喂，你好。”
    那边传来一个女声。
    声音倒是挺好听的。
    显稚嫩，而且声音都有些呆萌。
    一般来说，女骗子的声音都很好听。
    特别是这种呆萌的女声，对宅男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比如……某碧萝。
    “你好，我是李腾，你在哪儿？”李腾一边往里走一边向四周张望着。
    “我在……”几米外临街的窗边站起了一个穿卡通衣服的小女生，接听着手机正好和李腾四目相对。
    “我在窗边，身上……有兔子图案的……”小女生的声音同时在手机和几米外响起。
    看着这个小女生，李腾稍稍有些失神。
    长得……也太漂亮了吧？那种呆萌可爱型的漂亮，让人看到不由自主地产生怜惜的心理，然后就想去抱抱她，扯开她的……
    停停停！
    李腾使劲摇了摇头。
    中邪了这是？
    嗯嗯，这小女生的脸蛋看着确实长得漂亮，但现在化妆技术这么高超，谁知道卸妆之后会不会立刻变一个人呢？
    一般来说，女骗子是最舍得在外形上面投资的，不然怎么能把宅男训练成舔狗，乖乖送钱给她呢？
    身上居然穿卡通兔子图案的衣服，这女骗子真是超级懂宅男的心思和弱点啊！
    “柳茵？”李腾走了过去，目光近距离又观察了柳茵一番。
    感觉……有些面熟？
    奇了怪了，以前在哪里见过她吗？
    “是的，请坐。”柳茵似乎有些害羞，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发慌，她伸手向对面的座位示意了一下。
    这女骗子见他如此淡定，已经开始心虚了吧？
    “吃点什么？”李腾继续盯着骗子，给她施加强大的心理压力。
    “我都点好了，你还想要什么？我去拿。”柳茵回答了李腾。
    李腾低头看了看这才注意到，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食物。
    他面前汉堡都有三个，饮料、薯条、鸡块、鸡腿应有尽有。
    女骗子在骗钱的时候，还真舍得投入啊？
    当然，在这种地方也花不了多少钱。
    李腾也不客气，拿起一个汉堡就大口吃了起来。
    眼睛仍然盯着对面的柳茵。
    柳茵被盯着看，神情显得有些不太自在，她用吸管喝着可乐，假装看着窗外。
    两人都没有说话。
    “柳乾的女儿，柳茵？”
    李腾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
    柳茵瞅了李腾一眼，又连忙移开了目光。
    “呵呵。”
    接下来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李腾倒是确信了一件事。
    那就是对面这女孩没怎么化妆，顶多化了些淡妆。
    也就是说，她长这么漂亮，不是化妆，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整过形。
    否则没办法解释。
    因为在李腾看来，一个正常女生是不可能长这么漂亮的。
    “我……我最近在社会实践，正好跟着张老师，张老师对我挺好的。”
    在李腾吃掉一个汉堡，准备吃第二个的时候，柳茵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口中的张老师，就是李腾的母亲张靓影……和某歌星同音不同名的那位。
    “哦。”李腾应了一声，继续大吃汉堡。
    柳茵想要再说什么，看到李腾爱理不理的样子，也就没再开口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李腾的手机响了。
    是李母打过来的。
    “情况怎么样？见到面了吧？”
    “嗯。”
    “长得漂亮吧？”
    “还行。”李腾又瞅了瞅柳茵。
    “你主动多找些话题和她聊聊啊！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喜欢什么，我这当妈的也不清楚，你应该知道的吧？别闷着不吱声啊！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你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李母向李腾不停地强调着。
    “知道了。”
    “别忘了交换微信号！”
    “知道。”
    李腾挂断了电话。
    对面的柳茵仍然在看手机。
    “我父亲以前是开车的。”李腾吃完第三个汉堡之后，摸了摸肚子挑起了一个话题。
    “哦。”柳茵收起了手机，端坐着看向了李腾。
    “一年前，他出了车祸，腰坏了，几乎成了个废人，靠药物才能勉强维持自理能力。我妹妹也在他的车上，双腿从膝盖以下都没有了。
    “因为是车祸主责，还要向对方赔钱，所以家里的钱全都赔光了，到现在还欠着从亲戚那里借来的几十万没还。”李腾介绍着自家的情况。
    想骗我妈的钱啊？您换个地方薅吧！我家薅不出什么来了，别浪费自己的时间。
    “哦。”柳茵继续专注地听着。
    “我妈喜欢不切实际地幻想，精神也有点儿不太正常。”
    李腾继续介绍。
    “哦？”
    “我的情况，我妈也和你说过了吧？虽然有点宅、长得不帅、性格不太好、也不怎么会挣钱，但有鼻子有眼、手脚键全没残疾、精神大部分时间还算正常……不过她说得不怎么准。”
    “啊……哈？”
    “我其实精神一直不太正常，还有很强烈的暴力倾向！”李腾咧嘴露出了一脸的笑。
    虽然他从来不打架，更没有杀过人，但他最近经常做梦，梦到自己到处打打杀杀，而且杀人的手段特别残忍。
    这算不算暴力倾向？应该算吧？
    “张老师不是这么介绍你的，她说你虽然有点宅，但长得很帅、性格很阳光、很孝顺、心思细腻很会心疼人、很善良很有爱心，就是喜欢故意说一些很逆反的话……”柳茵也笑了笑。
    “呵呵。”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李腾又开始吃东西，自己面前的吃光了，然后伸手拿柳茵面前的。
    柳茵可能感觉到无聊，再度取出手机看了起来。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明人不说暗话，有些事情，我们索性挑明了吧。”李腾吃完三个汉堡、吃掉鸡块、鸡腿以及薯条、喝了可乐、抹了嘴之后，向柳茵提了出来。
    “啊……”柳茵收起了手机。
    “说吧，你用几张P图，在我妈面前说你是柳乾的女儿，究竟目的何在？”李腾直视着柳茵的眼睛。
    “我……我真是柳乾的女儿，我没有P图。”柳茵很心虚很小声。
    “怎么证明？”
    李腾不依不饶，对付女骗子，绝对不能因为对方长得漂亮就客气。
    “照片你不信，那……视频你信吗？”柳茵想了想提了出来。
    “现在换脸软件这么多。”李腾不屑。
    “那……那我还能怎么证明？”柳茵无奈。
    “我上网研究过了，柳慧是柳乾的大女儿，也是你姐，她性格很外向，喜欢玩围脖，在网络上发表各种奇葩言论……
    “你让你姐发个围脖把你的照片发出来，说你是她亲妹妹，我就信你。”李腾向柳茵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