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顾轻轻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又回到了高一新生报到的那天,来到了新的班级,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
接着画面一转,顾轻轻又来到了操场,各个班级的新生都排好队聆听着台上领导讲话,领导话闭,只见一个身着迷彩服的人喊着口号,带着一队人步伐整齐的走到台上。
“立定,向右转!”话落,一对人齐刷刷转过来,紧接着带队的人也转过身来。
“同学们好,我是xx部队的顾北庭,应上级指示特来江城一中对高一新生进行军训指导,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们将一起度过......”
顾轻轻在台下默默地注视着,心口“砰砰砰”跳个不停,她感觉脸上都在烧着火一般,她敛眸,抬手轻轻触摸了一下。
直到顾北庭快要讲完的时候,她匆忙看过去,不期然与他的目光相撞,那一刻仿佛她的呼吸都窒住了。
蓦儿地,顾北庭唇角微弯,眼睛里都是星辰大海。
只是这一眼......她沦陷了!
忽然,画面再次改变,白天变成了黑夜,她在学校的天台上因为母亲的责难跟偏心而伤心痛哭。
“顾同学?”一个充满疑问的声音传来。
顾轻轻抹了抹眼泪,转身:“教官好!”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睡觉,”顾北庭看了眼时间,语气异常严肃:“马上熄灯了,待会儿还会有不定时的紧急集合,如果迟到你应该知道后果。”
顾轻轻点头,可是刚低下头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下来。
后面的场景有些乱有些模糊,顾轻轻也分不清楚是在哪里,但她知道一定是跟他有关的,因为心里是欢喜地。
忽然,风云变幻,一股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等到稍稍得到了缓解,耳边响起了爷爷的声音。
“我向大家宣布,他,顾北庭是我顾长山的儿子,也是顾氏财团未来的继承人!”
话落,顾轻轻眼前清明起来,不远处顾长山跟顾北庭站在中央,周围的人开始鼓掌喝彩,唯有她眼中有泪。
顾北庭依旧处事不惊,泰然自若的样子,连看着她的眼神都那么沉静,坦然到没有一丝波澜。
再后来,他走了,无声无息,她知道以后哭的不能自已。
哭到绝望,顾轻轻睁开了眼睛,才发现枕头都被她打湿了。
起来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套崭新的衣服,也不去想到底是谁准备的,她不假思索地换上。
是不是他都已经不重要了。
换好衣服走出去,恰好顾北庭也把早餐带回来。
“你起来了。”
“嗯。”两人的表情都不太自然。
顾轻轻坐到沙发上,拿了个三明治吃起来,期间她没有跟顾北庭说过一句话。
顾北庭自然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疏远,几次想开口,最终都忍了下来。
吃完饭以后两人先去了舒家,在跟舒家二老寒暄了一阵后才开车赶回江城。
“不是说让轻轻休息一下明天才走的吗?”上了车以后,舒仪问道。
“这是轻轻的意思。”
舒仪一听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轻轻你身体吃得消吗?”
“没事儿,我身体没问题。”
回去的路短暂又漫长,顾轻轻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有那么一瞬她想要逃离,这是回家的路,也是她孩子生命的最后时光。
在经过一处服务区的时候,顾轻轻示意顾北庭把车挺过去,车子停稳以后她聪明跑向卫生间。
舒仪跟顾北庭也从车上走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啊?”
“轻轻已经答应了。”此时顾北庭并没有预想中的轻松,心头反而笼罩了更多的阴云。
“嗯。”舒仪点了点头,也明白了轻轻的异常。
不一会儿,轻轻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她几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顾北庭想去扶她一把被顾轻轻挥手拒绝了,他顿时愣在原地,因为不管什么时候,轻轻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他,而这一次,她甚至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把他的手甩开了。
舒仪从车里拿了点水果出来,顾轻轻勉强吃了两颗草莓,然后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舒仪也跟着坐进去。
“小奶奶,你坐前面吧!”顾轻轻说道。
舒仪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我陪着你。”
舒仪深感愧疚,她们欠轻轻的这辈子都还不完,如果她不是顾怀生的女儿顾北庭还有弥补的机会,可如今他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轻轻,你别怪北庭,他也是没有办法,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受什么罪都是应该的,他犯了错就得有承担的勇气跟魄力。
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因此而毁于一旦,人言可畏,世俗成见和流言蜚语会把你压垮,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我懂......”
顾轻轻吸了吸鼻子,可是仍然没有阻止眼泪掉下来,潮湿在她的脸颊划过,在略显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
这一哭就好像决堤的海岸,由最开始的嘤嘤哭泣到后来的涕泗滂沱。
舒仪看着心疼不已,她把顾轻轻揽进怀里无声的安慰着。
车子外面,顾北庭看着哭成泪人儿的顾轻轻,思绪凌乱地结成一张网,越网越紧,直达心脏,一阵隐隐作痛之后,方才罢休。
等顾轻轻的情绪安抚的差不多了,顾北庭才坐进车里,看着旁边座位空荡荡的,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阵孤寂。
他怔愣了片刻,随即驱车驶向高速。
下午两点左右,顾北庭的车子抵达江城,一进市区顾轻轻冲着前面的顾北庭说道:“直接去医院吧!”
顾北庭错愕:“明天再去吧!”
就在这一愣神儿的功夫差点跟迎面而来的车子撞上,幸好都及时踩了刹车。
“早一天晚一天都是一样的,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分别。”
顾北庭无言以对,但他真的不愿意看到她这样,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然后脚尖踩下油门。
到了圣心医院,顾北庭找到之前那个医生询问了一些状况。
“如果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手术才最好?”
医生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说道:“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孩子为什么不要呢?”
“我跟我太太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顾北庭随便扯了个谎,既然都以为那是他太太,那他就将错就错吧!
“一般来说你太太这种情况身体非常虚弱,要想做手术首先要把身体养好,但是这个过程中孩子也在慢慢长大,两个月以后都不建议做手术了,而且以你太太现在的身体底子来说,这一胎不要以后再想要怕是就困难了。”医生耐心的说道,然后又看了顾轻轻一眼:“顾太太你好好考虑一下。”
问完以后,顾北庭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他被置于一处夹缝中进退两难,然而他还来不及权衡,顾轻轻说话了:“医生,如果我想尽快手术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就是可能会失去做母亲的资格,也可能会有更严重的后果。”医生愈发严肃道。
顾轻轻垂眸,眼底闪过其他人都看不到的痛楚,心纠的紧紧的。
“知道了医生,那我们再回去考虑考虑。”舒仪连忙说道。
舒仪说的也正是顾北庭所想,他跟着点点头,然后伸手就要拉着顾轻轻走。
“不用考虑了,医生你安排时间吧,越快越好。”顾轻轻突然抬起头,眼里还闪烁着泪花。
“顾太太,你可要想好了,这种伤害是不可逆的。”
“想好了。”
“轻轻!”一向沉稳的顾北庭忽然乱了阵脚。
顾轻轻站起来看着他笑了笑:“你别说了,我都想好了,我不会让你为难。”
顾北庭心口突感一阵钝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就要失去某种最珍贵的东西了。
“医生,给我安排时间吧!”
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医生这么多年,她最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可这样的事偏偏每天都会经历。
“我先给你开两盒药,按照医嘱服用,后天一早过来。”医生在医嘱单上飞快的画了几笔交给顾轻轻。
“好,谢谢医生。”
走出门诊,顾北庭拿着医嘱去药房取药,顾轻轻跟舒仪等在大厅里。
“轻轻,你听我说,咱们回去再好好商量一下,你先不要急着做决定好不好?”
同样事关顾轻轻的未来,她不得不慎重,如果要轻轻失去做母亲的资格来作为代价,那么她情愿让顾北庭把一切后果都揽下来。
顾轻轻还没有说话,顾北庭拿着药阴沉着脸走过来。
两种药,在取得时候他问了一下医生这个药的用途,大概就是吃了以后让胎儿停止发育然后再从母体里慢慢脱落,在胚胎还没有流出来的时候进行手术,这样可以减轻对母体的伤害。
可是他听完医生的解释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等于亲手扼杀了两个还未成型的小生命,这让他如何下得去手。
“把药给我吧!”顾轻轻见他迟迟没有拿过来,提醒道。
顾北庭看着她还是一动不动,最后还是顾轻轻从他手里夺过来,然后走出门诊大厅。
“你怎么了?”舒仪轻触了一下顾北庭的手臂。
“妈,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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