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引

第75章


  太液池的水很清,水雾冉冉的漂浮在空中。
  巧笑嫣然。颜若花红。他身边太多美丽的女子等待他的垂青一撇,她竟然开始迷惘了,有个声音对自己说,没有什么值得嫉妒……
  她要为谁而嫉妒?那抱着陌生女子的男人。仿佛不过片刻前还在她的身边,要她等他,在宫中被他守护。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无一例外。任何的话都是不堪一击。不,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不过是她的仇敌……她要记住的仇敌。
  她站到池边,泪意竟盈于睫。
  安静地崩溃。
  骤然,不知哪里伸来了一只手,在她的背后猛的一推——
  她的身子甚至来不及晃,便已栽到了水里。
  一直下沉,她不会水,呼吸困难。用力蹬着水。却浮不出来。
  她想要叫出来,可才张口又是水灌了来,脑海一片空白。
  突然,一手揽住她的胸腹,瞬即将她带出水底托上水面。
  她挣不开眼,眼睛前一片模糊。有人在她的背后拍打几下,她顿时咳出了几大口水。
  “怎么样?你能听到我声音吗?!”一个极熟悉的声音在耳旁焦急的呼喊。
  为何每次她都出不了事呢?
  她噙着一抹白嘲的冷笑,空洞的眸终于清晰起来,抬头忽对上一双深邃的隼眼,攫夺住她,是……他!
  氤氲熨热润湿双眼,一切又蒙眬了。
  “你吓死我了。”他用力将她困入自己的臂膀。
  “军辩……”
  倏地,晶泪,宣泄而下……
  “没事了,我在你不会有事。”他刚巧经过这里,只听了一记巨大的水声,一回头便见她遥遥的落下去,一刹那,他浑身的血液凝结,来不及细想就发疯似地跑过去跳进池中把她捞上来。
  等她的声音,他的三魂七魄才算复原。他依稀看见一个落荒而逃的人影,他半眯起了眼,多少年,他都不曾这么失控的想杀人。
  “带我回宫去好不好?”她恳求他。也许她一直都是这样。以为自己很坚强,可错了。她只是连哭都不敢。
  水冷得刺骨。她的泪却是热的,流淌在脸上最后落入了唇中,和血一样的滋味。
  “好。”他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瓴襞宫而去。
  这夜,丹华粲罗星,月听雪步履匆忙的朝瓴襞宫而来。
  她竟然被人推落水中,而元凶还未查处。他从未如此的愤怒过,绝望的情绪铺天盖地的席来,终于问明白她的无恙,是苍天怜悯,让他顿时有了欣慰;
  “你们那时在哪里?” 月听雪站到阶上淡淡的问着众人。
  瓴襞宫的一众宫女内侍皆立在两旁没人敢回话。
  “云卺,你别再让朕有机会这样对你说话。”月听雪的目光落在云卺身上。
  “奴卑知道,是奴卑罪该万死。”云卺不敢抬头。
  “你的万死又有什么用?”他忽然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很聪明,寸不不离不很困难知道么?”
  “是的,奴才知道。”
  他说得很温和,云卺都听到身后的众人仿佛都松了口气,可是她的心头却猛地一凛。
  在他的这句温和的话里,她冰冷而坚硬的杀气,象是生铁的断口,带着些刺鼻的腥味,那么阴冷,冷得她不由自主地发抖。
  “你们散开吧。”他挥退众人,推门进去。
  昏黄的殿内一派暖意,易瑟倦缩在被中睡得很沉。长发铺散在枕上。柔软而冷滑的黑丝茵陈,一只优柔的手臂压住锦缎被面,线条往上一路延伸至突兀锁骨。那路的尽头,容颜异常的绯红。
  她觉得很冷,寒气穿过皮肉骨骼,直抵心肺。
  忽然又很热,难耐的滚烫自身体,汗流浃背。
  “瑟瑟,瑟瑟……”有人在喊她。是谁的声音如此动听,沉到心肺里像很久以前她所听见过的教堂钟声,他喊:“瑟瑟,朕不许你有事。”
  她不想理会他,这个人翻手云覆手雨她学不会围着团团转。
  但他抚摸的手指太过温柔,她被吵醒,看到他一双黯淡的眼眸,她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面前人一皱眉,仿佛天地都为之一黯。他用试探性的口气问:“你不想见朕?”
  “那倾媛呢?”她怔怔的反应。心底是压不住的涩涩滋味。
  他扭头笑了,嘴角的纹路透出愉快而顽邪的美,然后折回脸,来势雄猛的吻住她,将她紧锁到他的手臂中。
  然后,他低头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你好多了。”他说,声音有点沙哑。
  “我怎么了?”她有些眩晕。忘了该将脸转开,装做不想再见他。
  “你掉进那么冷的水里然后又被风吹,得了风寒。”他去取了温水递给她。
  “是军辩救了我,我以为就这么死了。”她接了过去,喝了一口。
  “不会。”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她,“朕不许。”
  她听着,心里七上八落。
  “朕该给你派上大内高手。”他如自语一样的说话,然后看她一眼,摸着她的额头,笑道:“或者由朕看着你,一定不错。”
  她冲他笑,可笑得不快乐。
  那又是骗她的话吧,随口说说,说完便忘记,男人是健忘的,特别是誓言。她不能去信。
  她喝完了水,把杯子还给他。
  却忽然有什么从她心底浮现,比死亡更令人不安。
  有今生,没来世……
  第31章
  她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依赖了酒。
  它不能为自己解决问题,不能带来希望,却给她真实的温暖,仿佛只要伸手便有了一切。那微熏的感觉,头轻飘飘的,脚轻飘飘的,身子轻飘飘的,也难怪许多人千金买一醉。
  夜已经深了,宫人门都谴退了,连云卺也不在了,月黑风狂的夜里,桌上有美酒,烛如豆。
  易瑟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央,举起玉盏,一饮而尽。这苦涩而热辣的滋味流淌到她的血里,一把浓烈燃烧的火在身内化开来,这才是她要的味道。她仰起脸让月光冰凉地流泻在面上。他说过,要守护她,可是,他人呢?她病好后又有许久不曾见着他了,或者只有自己出意外时他才会匆匆来看一眼吧。
  空腔中渐升起袅袅的柔情,共酒意的热辣一同缭绕。这柔情是他心中的,还是她的?分不清了。她忽然惶恐着自己。她该杀了他的,该恨他的, 可是……她竟然不记得刻骨的滋味。只酸酸楚楚的一阵阵,攀爬在身体内。
  她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寻着声望去,阴暗里月听雪缓缓的走近。
  她闭上双眼。为什么黑暗里看到的还是那静静旋转着的单薄的影,她一定是醉得厉害产生了幻觉。还好,是醉了,是幻觉,是个梦,真的他不会看到自己脸上流淌着未干的痕迹。
  “你总是喝酒。”他轻轻的从她的手中取过玉盏,语气轻得仿佛能将人也融化了。
  “喝酒可以看到你啊。”她迷离的笑开来,蓦地软弱无力。红烛摇动的光里,她的面色死一样地苍白。她望着他,任双行泪水再度自顾挂下来。
  “想见朕可以派人告诉朕,随时都可以。” 他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脸。
  “不,不可以,我怎么可以想见你。”她惶恐的摇头,往后退开去。
  “怎么了?”他胸膛的温度覆盖上来。
  “我是在做梦对不对,不然你怎么会出现?”她把两只手按住他的肩膀,笑道,面上泛起绯红。然后肯定的点头道:“是啊,我就说是醉得梦呢。”她忽然开心起来,是梦,既然是梦她可以不去记得伤害与过往,不记得仇恨与疼痛。
  “在我的梦里你不会去别出的对不对?”她忽又疲倦而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
  “不会。”他将她的手握住,放在他的胸口。
  “我就知道,只是梦……”她紧紧地抱住他。那里有她贪恋的气息和温度,或许这才是早该发生的一切情节。却只在梦里方可直白的上演,她不用挣扎,不用掩饰,不用辛苦的分辨是非对错……
  命里的,躲也躲不过。梦里的,不躲便罢。
  只想抱住他,紧紧地。
  头稍稍有些晕,眼睁开一线,直直的望入一双幽深的眸中。
  倒吸一口冷气,骤然往后缩去却被月听雪伸长的臂拦住。
  “你,你,你怎么会……?”涨红的脸慌忙往他腋下躲去。她昨天说的话她自己还清楚的记着,那他也不会不记得,她怎么会以为他是梦里的幻觉。
  “你怪朕么?不能常陪着你。”月听雪的叹息道。
  “会。”她老实的回答却依旧埋着头。
  “不气闷么?”月听雪低沉的笑出声。
  “你便会欺负着我。”她轻轻扯着他的衫袖撒娇道。
  “以后少喝些酒。”他轻刮她的脸。
  “今日不早朝么?”她忽然扬起脸看他。轻薄的帐外渐渐透出天光。
  “朕有些累今就不去了,陆伦会将奏折送来。” 他压低声音道:“因为昨天几乎没睡呢。”
  “你……”她的脸顿时红了大片,恨恨的瞪他一眼起身道:“我叫云卺来伺候吧。”
  “好。”月听雪笑着道。
  “喝些粥可好?”易瑟问道。
  “朕清晨很少用膳。”月听雪道。
  “那样对身体很不好的。”她边起身边道。
  “朕可以陪你吃。”月听雪道。
  “好象很委屈皇上啊。”她忍住不翻白眼。
  一夜的缠绵,却仿佛是忽然天翻地覆的改变。
  “瞧我这身衣裳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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