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三部曲

第173章


等到公爵们走上前再度宣誓效忠瞻远家族之后,蜡烛才当真燃烧起蓝色的火焰。帝尊试着不去理会这现象,直到众人的谈话声几乎淹没提尔司公羊公爵的宣誓时,才不得不去注意。然后,帝尊转身若无其事地捻熄恼人的烛火。我可真佩服他这份泰然自若,尤其当第二根蜡烛紧接着燃起蓝色火焰时,他仍重复之前的动作。当大门边墙上烛台的火把突然嘶嘶地燃起一缕蓝火,并淌出黑色的蜡泪,然后散发出污浊的恶臭时,我心想这恶兆也未免太夸张了些。所有的人都转头观看,帝尊也在等着,但我却看到他紧咬牙关,额侧的小血管也不断地跳动着。
    我不知道他原本计划要如何结束典礼,但他接着就突兀地为典礼划上句点。当他简略比完手势之后,忽然间就涌出一群吟游歌者,而当他再次点头示意之后,大门就打开了,只见一列拿着餐桌板的人走进来,后面跟着手持支架的侍童。至少他对这场宴会还挺慷慨的,精心烹调的肉类和糕点也赢得大家一致的赞赏,更没人想抱怨看来短缺的面包。小厅里的餐桌和桌巾都为贵宾布置好了,在那里我看到珂翠肯缓慢地护送黠谋国王,后面跟着弄臣和迷迭香。
    而我们这群没什么身份地位的人,手上都有简单却丰盛的餐点,还有空出来跳舞的地面。我原本计划在宴席上大快朵颐,却不断有人接近我攀谈,不是太用力拍我肩膀的男士,就是过于蓄意接触我眼神的女士。沿海公爵们和其他尊贵的贵族同桌,虚应了事地和帝尊共餐,以巩固他们和他之间新建立的关系。有人告诉我三位沿海公爵都知道我参与他们的计划,但事实证明就连位阶较低的贵族也知道这件事,真令我感到胆怯。婕敏虽然没有公开宣称我是她的男伴,却像猎犬般静地跟随我,让我心中不禁产生一股紧绷的自觉。我无法转身,不过还是察觉到她离我仅有六步之遥。很明显地,她希望我和她交谈,但我可不相信自己能说出什么得体的话来。当一位修克斯的次等贵族不经意地问我是否会派驻任何战舰至南方的伪湾时,我几乎要崩溃了。
    我的心一沉,顿时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他们没有一个人恐惧帝尊,也看不到任何危险。他们眼中的帝尊不过是一位被宠坏的花花公子,只想穿上华服、戴上饰环,还有为自己赢得一个头衔。他们相信在他离开之后就能忽略他。但我更明白事实的真相。
    我知道帝尊的本事,无论是争权夺利或突发奇想,或只是因为自己可以逍遥法外,他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将离开公鹿堡,也不想要这块土地,但他如果认为我想接管的话,就会尽其所能阻止我。我原本应该像野狗般被丢在这里,忍受饥荒或遭受劫掠,而非在他所留下的这片废墟中攀登权力高峰。
    如果我不小心谨慎点,他们就会杀了我。或更糟的是,帝尊或许也会视情况而想出更残忍的计谋。
    我尝试偷偷溜出去两次,两次都被想和我单独谈话的人给拦下来。最后我不得不谎称头疼,公开宣称自己要就寝了;而在我告退之前,可有至少一打的人祝我有个愉快的夜晚。就在我自认已脱离人群时,婕敏羞怯地触摸我的手祝我晚安,我从她沮丧的声音得知自己伤了她的心,而我想这比当晚的任何一件事更令我窘迫不安。我感谢她的关怀,接着做出了那晚最怯懦的举动,就是大胆亲吻她的指尖。她眼中再度浮现的光彩让我感到一阵羞愧,于是我赶紧逃到楼梯间。当我爬上楼梯时,不禁纳闷惟真或我的父亲是否也遇过相同的状况。倘若我曾思考或梦想摆脱私生子的身份成为一位真正的王子,我当晚就放弃了这个梦想,因为这是个过于公开的职位。我的心一沉,然后就明白这将会是我在惟真回来前的生活。权力的幻影此刻仍紧抓住我不放,太多人也会因此目眩神迷。
 
刺客三部曲 皇家刺客 第174节:最愚蠢的一件事
章节字数:2270 更新时间:08-02-08 16:26
    我走回自己的房间如释重负地换上实用的衣服,在拉着衬衫时感觉到那一小包为瓦乐斯准备的毒药仍缝在袖口上,于是苦涩地想着这或许能带给我好运。当我离开房间的时候,做出了当晚最愚蠢的一件事,那就是上楼进莫莉的房间。仆人的厅堂空空如也,只有两根火光微弱的火把朦胧地映照着整个走廊。我叩了门却没有响应,就试着轻轻松开门闩,但门没锁,我伸手一推门就打开了。
    眼前一片黑暗空虚,小小的壁炉中也没有炉火。我找了一小段蜡烛到外头用火把点燃,然后回到她房里把门关上。我站在那儿,荒凉的景象终于成真,这真的太像莫莉的作风了。空荡荡的床和干净的壁炉,还有一小堆替下一位房客准备好的柴火,可见她不想让这房间留下任何关于她的痕迹。没有缎带和细蜡烛,甚至也没有半点儿蛛丝马迹显示一名女子曾在此度过仆人的生涯。水槽边的大口水壶为了防尘而倒放着。我坐在她的椅子上,在冰冷的壁炉前打开她的衣橱瞧瞧。感觉上,这些不是她的椅子、壁炉或衣橱,只不过是她在这儿短期停留时所触碰过的物品罢了。
    莫莉走了。
    她不会再回来了。
    我拒绝想她好稳住自己,但这空荡荡的房间猛然掀起那蒙蔽我双眼的屏障。我洞察着自己,对自己所见感到厌恶,也希望收回我留在婕敏指尖的吻。这是安慰一位自尊受损的女孩?还是我讨好她和她父亲的诱饵?我不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只因我都无法为了两者自圆其说。如果我相信自己已将心中所有的爱都许诺给莫莉,那么这两个举动都是不对的。光是亲吻婕敏的指尖就让我符合了她的每一项指控,瞻远家族对我来说确实总是比她重要。我曾以婚姻为饵让莫莉失去自尊和对我的信任。她借着离开我来伤害我,但她却无法摆脱我让她丧失自信的所作所为。这个念头将永远跟随着她,让她相信一位自私扯谎且没胆为了她而奋斗的小伙子耍了她。
    孤寂哀伤能激发勇气吗?或者只会引发鲁莽的行动和自我毁灭?我冒冒失失地下楼直接进入国王的房里。房门外墙上烛台的火把都在燃烧,恼人的蓝色火光可真令从旁经过的我心烦。
    太夸张了些,切德。我怀疑他是否把城堡里所有的蜡烛和火把都点燃了。我推开垂挂的帘子进房,里面没有半个人,起居室、甚至国王的卧房都空空如也。这房间看起来空荡乏味,所有的好东西都被带走运往上游,让我想起平庸客栈的客房。剩下来的东西一点儿偷窃价值也没有,否则帝尊就会派人守卫。此情此景,让我莫名其妙地想起莫莉的房间。国王房里还留着一些东西,像是床单、衣物,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但已非国王的房间。我走到一张桌子前面站好,这正巧是我年幼时站的地方。每当黠谋国王吃早餐的时候,我都会站在这里接受他的机智问答,让他看看我是否有学好每周的课业,也在言谈中不时提到我是他的从属,而他是我的国王。如今那个人已经消失了,不在这个房间了。他曾是一位行动力很强的人,房里满是凌乱的物品、树一般高的皮靴堆、出鞘的刀和散落一地的卷轴,如今却被焚烧药草的香炉和装过药茶的茶杯所取代。黠谋国王老早就离开了这房间,而今晚我将带走的是一位生病的老人。
    我一听到脚步声便诅咒自己的大意,于是躲在帘子后头静止不动。我听到起居室传来一阵喃喃低语,是瓦乐斯的声音,嘲讽似的回复则来自弄臣。我从藏身处鬼鬼祟祟地溜到卧房去,透过临时搭起的帘子窥探。珂翠肯坐在国王身旁的躺椅上和他轻声交谈。她看起来满脸疲惫,眼睛四周布满了黑眼圈,却仍对国王微笑。我也因他喃喃回答珂翠肯的问题而感到欣喜。
    瓦乐斯蹲在壁炉前过度关切地添加柴火,而迷迭香在壁炉的另一头倒成一团,身上的新衣也鼓了起来。当我看着她昏昏欲睡地打呵欠,鼓起腮帮子叹了一口气,不禁对她产生无限怜悯。冗长的典礼也让我和她一样累坏了。弄臣站在国王的椅子后面,突然间转过头来直直瞪着我,似乎帘子根本无法挡住我。除此之外,我没看到其他人在房里。
    弄臣忽然转身面对瓦乐斯。"是啊,吹吧,瓦乐斯大人,狠狠地吹吧!搞不好我们根本不需要生炉火,你那温暖的呼吸就够驱走房里的寒气了。"
    蹲下来的瓦乐斯没有起身,却回头瞪着弄臣。"去生点木头给我,行吗?这儿的木头烧不起来。炉火是点燃了,但无法让木头燃烧,况且我需要热水帮国王泡安睡茶。"
    "我去生木头给你?木头?我去生?我又不是木头,叫我去哪生?好个瓦乐斯,就算你把我丢进炉里又哈又吹的,我也烧不起来。侍卫!喔,侍卫!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就把木头拿进来吧!"弄臣雀跃地从国王身后跳到门边,夸张地把帘子当成真正的门,最后终于把头伸出去大声呼唤侍卫,过了一会儿又把头缩回来,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里。"没有侍卫,也没有柴火。可怜的瓦乐斯。"他一脸严肃地端详瓦乐斯,只见他伏在地上愤怒地拨弄炉火。"或许你该转身让臀部面对壁炉,然后朝炉火放个屁,或许火焰就会为你舞个痛快。从嘴巴到屁股都能弄出一阵风来,真是了不起呀,瓦乐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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