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式微胡不归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不愿对你动手


    玉文溪看着底下人将邵容与安顿好,挥了挥手便让他们出去了。
    贺邢给邵容与的伤口涂了药,然后喂了一颗安眠药给他。
    服了不留疤痕的药,倘若受不住疼的话,疼也能将他活活疼死。
    为了让他少吃一些苦,毕竟不是人人都与景牧一样,再大的疼痛在身上,也能面不改色。
    人睡着了,总归会好受一些。
    总归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贺大夫心软了?”玉文溪将贺邢的动作尽收眼底,淡淡的道。
    “我能分的清主次,姑娘不必担心。”
    “贺大夫不会心软就好。”
    “姑娘真的确定二公子会受制于此吗?二公子这个人我们都知道,他实在不是一个会在乎别人性命的人。”
    贺邢说的是实话,倘若景牧真的会在乎别人的性命的话。
    他也不会踏着皑皑白骨,也要走出南疆了。
    在他心里,这世上恐怕不会有任何人比他自己更重要。
    “当然,倘若二公子不在乎邵容与的话,他之前也不会过来了。”
    更不可能动程筠墨。
    他愿不愿意动程筠墨,难道她看不出来吗?
    她又不是瞎子,景牧什么时候这样推三阻四了?
    “可二公子对程军师也不同。”贺邢迟疑了一会儿,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就看看二公子怎么选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对于景牧会选谁,玉文溪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如果景牧真的一心一意要保程筠墨的话,外面恐怕也不会景牧杀程筠墨未遂这样的传闻了。
    景牧动程筠墨这件事恐怕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这样想,但玉文溪心里并没有放松,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
    因为流言的关系,景牧的身份已经不再适合出现在北疆军营。
    所以他也没打算去北疆军营找程筠墨。
    而是让人去给程筠墨送了信。
    他在北疆军营那么长时间,又历经程柰与程筠墨两任军师,军营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自己人?
    景牧坐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酒馆里等她,透过窗户,看着路上的行人。
    不知在想什么。
    程筠墨来的时候,便看见景牧在发呆。
    程筠墨没有打扰他,而是自己在景牧的对面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他们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外面反目为仇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
    还能再继续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已经是极难得的事了。
    程筠墨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也望向了窗外:“在看什么?”
    “这时间美景千千万,即便是路上步履匆匆的行人,与周围结合在一起,都是一副极美好的画卷。”
    “这样的画卷,当真是百看不厌。”景牧感叹道,复而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那大人要努力长命百岁。”
    景牧轻轻的笑了笑:“旁人不知道,军师还不知道吗?”
    “我这一生恐怕与长命百岁不会有什么缘分。”
    程筠墨沉默了一会儿:“听闻你有事找我?什么事?”
    景牧也接着程筠墨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北疆的战争是不是快要结束了?”
    “确实快要结束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也就这两天了。”程筠墨实事求是的道。
    “你可不可以拖一下时间?”景牧沉默了一会儿,十分艰难的开口道。
    “北疆之战已经持续够长时间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能了。
    “你是不是准备动我?”程筠墨微笑着道。
    景牧没有接话,程筠墨低低的笑了笑道:“景牧要动我,不必心慈手软。”
    “而我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
    “但我们之间的事就不要牵扯到其他人了吧,毕竟打仗到了现在,北疆已经千疮百孔了,北疆城的百姓也很长时间没有睡过好觉了。”
    “让他们睡个好觉吧。”
    “我不愿对你动手,程筠墨。”景牧突然红了眼眶。
    望着窗外,努力的不让泪水流出眼眶:“我知道这很自私,战争拖得时间越长,死的人就会越多。”
    “可程筠墨,旁人活不活,我不在乎,我只想要你活着。”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一定能走出这死局的,我一定会想到解决的法子。”
    “能不能拖延几天,几天就好。”说到最后,景牧的语气近乎哀求。
    卑微的哀求。
    程筠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卑微的景牧,心脏突然钝钝的疼。
    他若是不喜欢她,他们分开她可以理解,虽然会有遗憾,但起码不会那么难过。
    可是景牧分明喜欢她。
    她确实能够做到拖延几天,拖延的理由也可以很多。
    但是她不可以。
    谁的命不是命?
    更何况北疆城的百姓,他们能够像眼下这样活着。
    这中间不止是有她的努力,她爹爹的努力,还有北疆将士们的努力。
    他们背井离乡,抛妻弃子,来到这里,只为守卫北疆,还北疆一个太平。
    她怎么可以为了一己之私,就故意拖延时间。
    那些因战争去世的人,也同样是承载了整个家庭希望的孩子、为了儿女努力的母亲、家里顶梁柱的父亲。
    她已经失去了双亲,她尝过的伤痛,难道还要让旁人再尝一尝吗?
    明明是可以避免的。
    人生来虽然不平等,但她不能替他们决定生死。
    “我不能。”程筠墨拒绝了这个提议。
    “倘若你有不得不杀我的理由,那你尽管动手,至于后果,我来承担。”
    “我能保证,无论最后结果如何,程家人都不会动你,你也不会背负着动了我的骂名。”
    “程筠墨。”
    “景牧,我不能那么自私。”程筠墨十分温柔的替景牧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程家的姑娘向来敢作敢当,我既然对你动了心,在明知道你对我有威胁,却仍然下不去手的时候。”
    “我就已经知道了,我必须要对我的动心买单。”
    “所以,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无话可说。”
    “但我还是很高兴,至少你还在纠结。”
    程筠墨站起来笑了笑:“军中还有琐事,我就不多陪景牧了。”
    “告辞。”
    程筠墨走的很潇洒,但是在快要离开,回头望的那一眼。
    眼里的遗憾,清晰可见。
    她不能对不起北疆人,也不能辜负先祖们的无力,更不能坏了程家的名声。
    除了她自己,她没什么可以给景牧的。
    倘若他们之间开战,真的如景牧景牧所愿的话。
    她其实也是可以放的下心的。
    程亦卿已经渐渐的能够处理程家的事情,倘若她在北疆死的悄无声息,想来肯定会有不少人下意识的怀疑皇族。
    皇族那么对待程家,她怎么可能不恨?
    可比起恨,保住程家才更重要。
    倘若她的死,能摆皇族一道,也算不白死。
    其实她也很累,真的很累,父母双亲去世的那么突然,程亦卿又那么小,程家的担子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明明亲眼看见了母亲的去世,却连哭也不能。
    她不能哭,她必须要稳住程家。
    从程家是她的底气到她是程家的底气,只是换了一个位置。
    但这当中的努力,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这一生对得起程家,倘若真的要走到最后一步。
    就让她自私一回吧。
    程筠墨果然不负众望,在最后一战之后,北狄与北疆成功达成了协议。
    北狄退居北疆城城外五十里,二十年之内不得骚扰北疆城的百姓,不得再犯。
    只是在众人开心之际,景牧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这意味着,他必须要动程筠墨了。
    他必须要动程筠墨。
    景牧身子被宽大的斗篷包裹着,坐在阴影里,敛下眼:“我要再见一次邵容与。”
    “这是自然。”玉文溪在景牧提出了之后,便立刻同意了。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景牧想要收回便收回的。
    那让他见一见邵容与,安抚一下景牧,也不是不可以。
    景牧被玉文溪蒙上了眼睛,带去了又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一次玉文溪并没有试图去打断景牧计算路线,全程十分安静。
    直到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玉文溪才道:“到了。”
    景牧下了马车,任由玉文溪替他解开眼睛上的那块黑布。
    这一次玉文溪关邵容与的环境好了许多,大概是人手的问题,所以这里看守邵容与的人也不算多。
    景牧进去便看见邵容与在那里看书,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但贵在干净舒服。
    他不知道邵容与在这里有没有被虐待,就算真的被虐待了,玉文溪既然敢带他过来,就说明邵容与身上已经看不出伤了。
    而眼下这个地方也实在不是询问的地方,就算以后真的问出来了什么,他也只能再找机会报复了。
    邵容与在看见跟着玉文溪过来的景牧的时候,立刻跑了过来。
    但因他戴着面具,穿着斗篷,所以邵容与只是跑了过来,并没有喊人。
    仿佛不知道怎么喊人。
    “我有话要与他说,还请姑娘回避一下。”景牧毫不客气的道。
    玉文溪看了一眼景牧,又看了一眼邵容与,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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