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影依然昭日月

你说她对你有情有义，你不能不负责任，咱们就先说情义，我问你，是谁为了你，不惜跟家人作对反目，甚至你杀了她全家，她都没有怪过你？是谁常常为了你伤心欲绝自残身体？你被李哲玉下毒的时候，是谁甘愿牺牲腹中的孩子，连命都不要的救你？是谁刚刚流产，还冒死为你进宫偷人参？在陈家庄你单刀赴会身受重伤，是谁背着你走了一天一夜，是谁在你受伤的时候寸步不离地守着你，从来不顾自己的死活？这些事都是你亲身经历的，你最清楚，说到对你的情义，还有谁可以比得过小蝶？”
  被白玉堂一句句质问着，曾经的事一件件的清晰浮现，展昭心中就如同被火烧一样难过，而小蝶现在无力抵抗，只能紧闭双眼，不再面对，她不愿再想起跟展昭发生的每一件事,她好想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再说你的责任和道义，”白玉堂并没有停太久，“你和小蝶虽无夫妻之名，但早有夫妻之实，经过李哲玉那件事，你和小蝶的种种，开封府人尽皆知，这样抛弃小蝶，你难道就不是背信弃义，毁她的名节吗？冯念露好歹还是清清白白，但是小蝶呢？孰轻孰重，难道你会分不清？到现在，我真的怀疑你到底爱不爱小蝶……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是却抛弃她，她已经是你名副其实的妻子了，你这么做，还说什么爱她？你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啊！如果小蝶对我有对你的一半，我就算牺牲一切，也绝对不会辜负她！这一次，你要娶别的女人，小蝶是多么理解你，多么为你着想，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蝶突然告诉你她要嫁给别人，你会有什么反应？”
  展昭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任凭白玉堂责怪，白玉堂的每句话都重重地打在心头，展昭也才发觉，真像白玉堂说得这样，自己这么对小蝶，才是真正的不仁不义，不负责任，更何况，小蝶是自己最心爱的人，自己怎么可以……渐渐的，展昭内心的声音在告诉他：要挽回，一定要挽回，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能再让小蝶离开，决不能……
  突然，白玉堂上前几步，抓住展昭的双肩，一幅急切又凝重的表情对着他，“最重要的是，小蝶现在……有了你的骨肉……”展昭全身猛地一震，瞪大眼睛一脸愕然看着白玉堂，又看看小蝶，小蝶的双眼比之前闭得更紧了，仿佛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根本无法承受,只想逃避。展昭有点儿懵了，微微垂着头：小蝶有了我的骨肉……小蝶她……有了我的骨肉……“猫儿，小蝶有了你的骨肉啊，你到底明不明白？……她为了能让你安心成亲，刚才甚至要亲手毁了这个孩子……猫儿，你不能这样对她！你这么做，跟抛妻弃子有什么分别？算我求你，不要这么对她……”白玉堂不断地摇晃着展昭双肩，希望这样可以把他摇醒，“小蝶有了我的骨肉……”展昭心里不断地重复着，再看小蝶的脸，那被自己折磨的伤心欲绝的脸……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白玉堂慢慢平静了下来，也松开了展昭，好像自己也已很疲惫了，“猫儿，还是那句话，你好自为之吧……”白玉堂向门外走去，刚迈出几步，又停了下来，回身劈出一掌，掌风直逼小蝶的穴道，小蝶身子一抖，穴道解开了，像曾经一样，白玉堂为二人关上门，接下来，是要他们自己去面对了。
  二人一直在沉默。展昭看着小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小蝶低着头，努力想办法使自己恢复正常的平静心态，渐渐的，她做到了。她转过身，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向屋里走去。
  “小蝶……”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因为展昭在叫她，这叫声是在给她希望？不，小蝶很明白，自己在这个时候已经不该再有任何希望，因此，她只是站着，却没有回头。“小蝶，你有身孕……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展昭会这样问自己？难道他不相信自己？不可能的。唯一的答案是展昭不知道该对自己说什么，“你忘了，我们从苏州回来以后，那天晚上……你……叫我陪你……”展昭低下了头，而小蝶却突然转了过来，没错，她在笑。“师兄，刚才玉堂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没关系的……可能我一向跟孩子没缘分，这个孩子能不能保得住都不一定，你什么都不要想了，之前我们不都已经说清楚了吗？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小蝶再次转身离开，走得那么仓促，那么凄凉，和故意逃避没什么两样。展昭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小蝶居然还会这么坚持,“小蝶，小蝶！”展昭这一次也再叫不住她了，只好冲上去拉住她，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小蝶在挣扎，试图甩开展昭的手，然而展昭这次心意已决，没有让她逃脱，为了阻止她的反抗，展昭抱住了她，抱得很紧很紧……怀中的小蝶动弹不得，也只好由他摆布。
  “小蝶你听我说！这次是我太对不起你，我求你，不要再这样自欺欺人了，好不好？我决定了，我不会娶冯念露，除了你，我决不会娶任何女人！”
  小蝶听到展昭的回心转意，欣慰得笑了，可再转念一想，却又犹豫不定，“可是师兄，你已经答应她了，怎么可以……”
  “我答应了她，却牺牲了你，让你受这么大的伤害，我做不到……”展昭抱着小蝶，见她心里还是处处为自己着想，更觉得心痛。“小蝶，我不是因为孩子，我完全是因为你！你想想，我们青梅竹马，十六岁就已海誓山盟，你我之间早有婚约，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你忘了我们曾经说过的话？我们从来都舍不得对方，小蝶，你答应我，不要走……”
  “可是……”
  “不要再有顾虑了，这件事是我一人造成的，就让我一人来承担。你听着，我决不会让你受伤害！今天我在这儿陪着你，明天一早我就去洛阳，跟冯念露解除婚约，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小蝶，我现在只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不要再怪我，不要再生气，好不好？”展昭体会着小蝶的心跳，语气由坚定变得温柔。
  “师兄，你不是说过，不论任何事情，我们都要一起承担吗？”枕在展昭的胸口，小蝶也听着他的心跳，听着他心中的悔恨和歉意，此刻能做的就是让他安心。
  “小蝶，你不再怪我了？小蝶……”展昭心头一喜，把小蝶推开一点儿距离，满脸堆笑地看着她，接着，又把她揽在怀里。小蝶也抱住了展昭的腰，紧靠在这唯一可以令自己感到温暖和安全的身躯上，小蝶也笑了，笑里是一种真心的安慰，可是笑中却有泪，泪中是无奈，是不舍：这会是自己最后一次抱着他吗？
  
                  三十六．多情自古伤离别
  
  深夜，开封府客房之中，白玉堂静静地躺在床上，难以成眠：这么晚了，猫儿都没回来，看来他跟小蝶已经和好了，也总算让人放心。小蝶能快乐地生活，不再受伤害，对自己来说，比什么都重要，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突然，感到窗外一个人影闪过，白玉堂敏锐地握住佩剑，飞身跳出窗户――
  “小蝶？”白玉堂大惊，黑夜中站着的竟然是小蝶！定睛一看，小蝶身上还挂着个包袱，“小蝶，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陷空岛么？我们现在就走。”小蝶看着白玉堂，面无表情，语气平静。
  白玉堂更觉得奇怪，“你跟猫儿不是已经和好了吗？他人呢？”
  小蝶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我在他酒里下了迷药，不睡到明天中午，他是不会醒的。”
  白玉堂立刻什么都明白了，但对小蝶的做法，还是不能理解，“小蝶，猫儿既然决定不娶冯念露了，你为什么还要走？等他醒来知道你走了，一定会很伤心的。况且,你现在又有了身孕……”
  “师兄对我有情，我又怎么能陷他于不义呢？他答应了冯姑娘，却不履行诺言，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师兄都是为了我……如今，只要我一走，师兄就会脱离两难之地。”小蝶主意已决，语气不容置疑。
  “你以为你走了，猫儿就会乖乖得跟冯念露成亲吗？”白玉堂忽然又摆出一幅不屑的态度，冷冷的声音，很明显，他十分不赞成小蝶的做法。
  “我想，师兄会明白我的苦心的。”小蝶说给白玉堂，也是在安慰自己。“玉堂，如果你不想离开的话，没有关系，我就一个人走。明天就劳你替我跟师兄道别。”说着，小蝶丝毫没有留恋，转身离开。
  “小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等我，我跟你一起走。”白玉堂叫住她，回房迅速收拾了东西。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小蝶，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就只能陪着她了。
  黑夜中,二人策马并行，“小蝶，能让展小猫乖乖喝下迷药的人里，除了你之外，恐怕我白玉堂也算得上一个啊！”白玉堂时不时地说笑，小蝶只是勉强地露出微笑，满腹的心事，不知从何说起，望着前方模糊的道路：既然走了，又何必再有眷恋？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身影也越发模糊，不知不觉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正午的阳光肆意地射进房里，展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奇怪，自己又没有喝醉，怎么睡了这么久才醒？他定了定神，下床去找小蝶，可整个农舍一夜之间竟变得空空荡荡，小蝶的气息已经荡然无存。展昭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不！不会的！”他努力说服着自己，找遍整个农舍,当他发现小蝶平时常穿的衣服已经不见了之后，他不得不相信，不得不承认，小蝶这次真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