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差使

    在我絮絮叨叨地向大师讲完昨晚遇到女鬼的事之后，我无奈而又充满期望地问了这么一句：“大师，我该怎么办？”
    对面的大师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小撮几口。
    终于，在我充满期盼的注视下，他回答道：“去帮她吧。每个人都有一笔冤孽债。该来的总会来。”
    “可他们的冤孽债为何让我介入呢？”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准你上辈子欠了他们吧。”大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无语。
    “对了，大师，上次那个找您麻烦的男人到底是要镇什么啊？是那个女鬼吗？”我突发奇想，就问了这么一句。
    突然，大师起身，语气愈发沉重了起来：“知道那么多，对你没有好处。”
    早知道就不问了。我和他道别之后，就垂头丧气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我出了巷子一转，直接去了西路苑。
    “有人在家吗？”我轻轻地敲了敲门。
    可是很久都没有人回应。就在我沮丧地准备转身离开时，却听见开门的声音。我惊喜地回过头，一下子就看见曾珂的头微微从门后探了出来。
    他先是打量了我一下，然后整个人惊讶地直接推开门，情绪激动地问道：“是你！上次那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会在你手上？”
    “是姜月让我给你信的。她让你去一趟玉鉴路。”
    他平静下来，异常冷静地说：“还是来了。这次，我会去的。”
    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直接答应了。可我还是从他那平静的语气里读出了一丝愧疚和不安。
    夜晚。
    风轻轻地吹过我的脸，就连那皎洁的月色也变得不再清冷起来。
    既然曾珂说自己会来，那么姜月也不会再缠我了吧。我情不自禁地地哼起调调，迈着欢快的步子回家。
    “今天还挺高兴？不过，你哼的歌是真难听。”背后突然响起韩晚庭嘲笑的声音。
    我立马扭过头，有些生气地看着他。可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太过于摄人魂魄，我的心怦怦乱跳。心中的怒火渐渐熄灭。我尴尬地转过头，若无其事地向前走。
    “你是不是可以看见鬼啊？”
    我瞬间呆住。这家伙怎么会知道？
    “不用问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就是鬼啊……”韩晚庭拖长声调，踮起脚尖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无不无聊？别挡着我，我要回家。”我直接绕开他，心里觉得这人脑子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呢。
    “先等等。我有事找你。”他的语调终于变得正常起来。
    可我以为他又要开玩笑，没理他。
    “上次我让你送给向之川的信，你好像没帮我送到。”他歪着头，双手环抱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道。
    我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他：“不可能，我让李婉交给他的啊。”
    “嗯？李婉？”
    我总不能说是因为我想撮合李婉和向之川才让李婉送信的吧？于是我扯了个谎：“对呀，当时我忙，来不及给他，就只好让李婉帮我转交喽。”
    “哦？那你知道，向之川收到什么了吗？”韩晚庭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无奈地看着他：“我怎么知道？”
    “一封情书。”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
    怎么可能？李婉怎么可能会写情书给向之川呢？再说，李婉也算是当着我的面把信给向之川的啊？
    “你会不会弄错了？难道，是你自己写的情书？”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韩晚庭把脸凑了过来，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我有那么无聊吗？”
    “有。”
    我们互相不服输地瞪了一眼对方才罢休。
    “总而言之，那信对我很重要。你去问问李婉，看在不在她那里。明晚我会再来找你的。”韩晚庭说完，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傲娇地转了个身就走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还是孩子的我，只想好好地在角落里安静一会。
    翌日。
    “李婉，问你件事可以不？”我试探性地碰了碰李婉的胳膊。
    她用奇怪地眼神看着我：“可以啊，不过为什么我感觉今天的你这么小心翼翼？”
    “哈哈，没有啦。我就是想问问，上次我让你转交给向之川的信，你有给他吗？”我
    “给了。”
    “你会不会突然拿错了。比方说，你错把一个，一个情书拿给他了？”我硬着头皮问道。
    “情书？没有啊。上次你给我的信我就直接给他了，没有拿错啊。”
    看着李婉真诚无辜的样子，我觉得她不可能骗我的。
    “你干嘛问这个？”李婉好奇地问我。
    我尴尬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什么。就是闲，然后无聊问问。”
    到了晚上，韩晚庭果真来找我了。不过这次是在教室门口。
    只见他穿着一身米色风衣，看起来像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但只有我知道，他其实是有多么的毒舌和欠揍。
    未等他开口，我就先说：“我问过李婉了。她说她直接把你的信给向之川了。”
    “那就奇怪了。”他双眉微蹙，好看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因为现在是下课，我们身边有许多同学经过。我和他又交谈了几句，就各自回班了。我也才知道，他是在走廊那头的七班的学生，和向之川是从同一个学校转过来的。
    一回教室，气氛就莫名尴尬起来。我总觉得有几个人在对我指指点点的。我刚坐在座位上，就听见常岚八卦道：“小娴啊小娴，你不得了了！什么时候和那个韩晚庭有上一腿的啊？”
    我没好气地答道：“呸！谁和他有一腿？我还看不上那种人呢，毒舌又傲娇。”
    “呦，是不是他惹你生气了啊？”
    “我看见他就生气。”
    “听说他们韩家在我们这一带有权有势的。你能和他交往，真的是走大运了。”
    我有些生气了：“我想澄清一件事。他找我是因为有事情要问我，我和他现在没在一起，以后也不可能在一起。”
    李婉像是想起什么，问我道：“是不是他让你问我转交那封信的事？”
    我点了点头。
    李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位子上。
    我好像在不经意间看见向之川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但李婉始终是低着头的。虽然向之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短短几秒，可我却觉得他那个眼神里好像包含了很多东西。
    晚自习放学后，我在办公室问数学老师题目，所以很晚才回家。走在玉鉴路上的时候，我觉得身后凉飕飕的。就像有人往我身后哈冷气一样。我哆嗦了一下，胆战心惊地慢慢转过头。我一看后面什么也没有，心想还是早点走为妙。于是我飞似地逃走了。当我稍微冷静后，我才发觉手上的风铃从头到尾压根就没响过。看来，刚才没有什么鬼，只不过是我太紧张罢了。
    本以为到家就安全了。可我一开门，就差点被一股血腥味给熏吐了。我捂着鼻子，扶着墙摸到灯的开关。刚想打开灯，就摸到一团湿漉漉，黏糊糊的液体。我强忍着恶心把开关摁下去。霎时，明亮的客厅里的墙上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我惊地一下子双腿瘫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站在我对面的，是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怪物。他的脸上全是血，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就在我以为他要靠过来攻击我的时候，他突然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我在慌乱中感觉这声音很熟悉，就壮着胆问道：“你是曾珂？”
    他激动地点了点头，大喊道： “救救我！”
    “发生什么了？”我疑惑地看着他。
    “有东西要害我，快救救我！”在他含糊不清地吐出这几个字后，他的身上就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他的身体像融化一般，很快化成一滩散发着腥臭味的血水。最后又渐渐渗进地板的缝隙里，消失于无形中。
    我愣在原地。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好奇占据了心理。
    是因为姜月复仇，他才变成这样的吗？
    房间里的恶臭味也都没有了。奇怪的是,风铃始终都没有响一声。刚刚，难道没有邪祟来过吗？还是风铃失灵了？
    妈妈穿着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我就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迟啊？”
    我立马回过神来，答道：“我问老师题目去了，所以才这么迟。老妈，你怎么这么晚洗澡啊？”
    “小区在搞维修，电一直到十点多才来，所以我刚刚才洗了澡。你赶紧去写作业吧。对了，我炖了冰糖雪梨汤，过会我盛一碗端给你。”
    话完，她就走进厨房了。
    幸亏老妈刚才没看见曾珂那个样子，否则她一定会被吓昏的。
    可是，曾珂为什么来找我，让我救他呢？为什么他不直接去找大师呢？
    “烦死了。”我把书包扔到地上，一下子扑向床，把头深深埋在被子里。
    我突然发现曾经的我简直是太幸福了，不用管那么多事。
    可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小娴，快来喝汤喽！”妈妈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走进来。看到我没精打采地趴在床上，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汤，关心地走过来问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我从床上坐起来，挤出一个笑容：“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小小的累。妈妈，您快去睡吧。”
    看到我说没事，她还是不太相信：“你刚刚脸色很难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如果真的很累，今晚就早点睡，别太累了。对了，一定要趁热喝完这碗汤哦。”
    我点了点头，笑着从床上站起来，把她推出门外，一边催促道：“好了，老妈，我会喝完的。你赶紧去休息吧。我知道您工作很辛苦，快去睡。”
    老妈也笑着回到自己的卧室。
    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雪梨汤，我突然觉得生活好像没有那么艰难了。
    当你知道生命里还要去保护你爱和爱你的人后，好像什么都不是难题。就像现在的天气很冷，可当我喝下这一碗甜甜的，又可以预防感冒的冰糖雪梨汤后，心里是暖暖的，身体也是暖暖的。
    打了个饱嗝后，我又继续奋战在题海里……
    “语娴，语娴……”凌晨时，我的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好听的男人的声音。
    他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我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古老的城门外。天空是黑色的，血一般的光晕环绕在月亮周围。
    城门周围满是血红。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都是曼珠沙华，也就是传说中那些绽放在忘川边的彼岸花。
    我循着声音向城门靠近。我总觉得，里面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很迷茫地看着周围，想停下来。但双脚却不受控制般地迈向古城。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我好奇地推开城门的那一刻，我看见门后有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衣服的人，他头上戴着一顶有着白色薄纱的斗笠。他的这身打扮我感觉很熟悉，和那天给我风铃的黑衣人的穿着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衣服和斗笠颜色不一样。
    如果这里是阴曹地府，那么他们俩会不会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