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与天使

我的声音低沉，无力。 
“我星期三答应他的，那晚雨很大，我去荷花亭，他果然站在那里。” 
一幅恋人热吻的画立刻钻进我的脑子里，不断地膨胀，为了摆脱它，我不由自主地用拳头捶了 
一下头，但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 
“本来我也觉得一切都太快了，但又想既然我和他有缘分，相爱，那就没有必要再犹豫不定 
了。” 
“也是，女孩子大了以后要是没有异性陪着，一个人孤零零的可不好。” 
开始上课了。她望着老师，应该是在听课，而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为什么她不会想到我也是爱她的呢？是我对她一向的态度只表示了我是她的好朋友？那则证明 
她对我跟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是她觉得我根本不会去爱她，而通常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原因，即 
她不敢奢望我对她的爱和我根本不会没有自知知明到去爱她的地步。很明显，是最后的一个原因。笑 
话，我想这些干什么？ 
在那天我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时，痛苦都还可以用口说出来。通常一个人能对自己说：“我很 
痛苦。”那这痛苦是可以承受的。 
进房间里后，就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有点疲劳。 
孤独不可怕，孤独可以让我产生灵感。或许我真的不能拥有自己想得到的爱，这很容易想得到的， 
如果晶晶做了我的女朋友，我每天都要和她在一起，看不到她时，又会更加的想她，这显然对我的 
专业学习有影响。一个搞艺术的人怎么可以对那些事太投入？美术才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我尝试着用各种各样的想法来安慰自己。 
痛苦在你的心中是可以复制的，它能慢慢地增加。所以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就更难受了。 
哪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不是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我应该高兴的。 
 
我每天都叫自己不去想别的，要让自己完全沉浸到美术中去。 
我每天都在强迫着自己，有时我朝天空望一下，就会觉得头很晕，整日我都似乎生活在梦里。在后来 
的政治课中，我努力地能使自己慢慢习惯和她不说话，习惯没有她。 
 
在临近放假时的一节政治课上，她看着我，看了一会儿后，叫我给她讲一个奇怪的梦。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前天我在梦中下楼，可是下了许多层，仍在下，我明明 
记得这楼只有七层的，我想返回，但又不愿意，或许下面一层就是最底层。突然，我看见一个披头散 
发的女人走了上来，我想问她这是第几层，她说你是不是要到第十八层地狱去，这已经是十五层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醒了。” 
“你真坏，以后我怎么敢一个人下楼？”她是在笑，但我并不愿看到她笑，也不愿和她说话， 
我后悔临时编出这个毫无意义的梦。我只盼望这学期快结束，以后没有了公共课，也就不用和她坐在一 
起了。 
“林语，你有心事吗？”她认真地看着我，她还特意叫了我的名字。 
“没有啊。”我笑着说。 
“你怕我以后会冷落你这个大哥？” 
“怎么会呢？我心里只有——美术。可惜，这几天我又失去了信心。” 
“为什么？遇到了什么困难？” 
“如果是遇到了困难而失去信心，那都没什么，因为困难总有解决的方法，我是突然地或是渐 
渐地越来越没信心了。” 
“不要这样子嘛，这个世界里还有许多值得去追求的东西，太在意一样东西，就会感到压力很大，自然就 
会有种信心不足的感觉。” 
“你说得很对。我会慢慢改变的。”我叹了一口气。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不能让她知道真正的原 
因。 
 
（二十八） 
当你确信得不到一个人了，又只想她快乐，就不愿再见到她，只想忘记她，这对谁都好。每个人对一件事都可以有自己的看法，这便是我的看法。爱情？它是个不属于我的词语。 
那段日子过得很慢，也过得很艰难，很压抑，有时想大喊一声，却喊不出。没有发泄的东西，没有理由和资格。发泄是需要力量的。 
在外面，我很担心自己会看到韩晶和金正，而且，金正在场时，我一般叫韩晶，而不是叫晶晶。 
终于熬到了暑假，我那投出去的稿是绝对没有回音了，但这点失败我还经得起。我愿打算找份临 
时工，好锻炼一下自己，但没有找着，有的工资太低，有的地方太挑剔，我便回到了家里，在家呆了 
一个月便返了校。那一个月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度过的，只有两件事记得很清楚，第一件是割稻谷， 
母亲那天生病躺在床上，而稻谷不能再耽搁了，我便从早上六点一直干到晚上六点，中间吃午饭花了 
一个小时，可我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好受些，无能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第二件事是母亲从外面回来时高兴地对我说：“好了，这下好了，这两千块总算凑齐了，加上 
你爸春节时留在家里的三千块，这学费总算可以交清了。”母亲似乎比中了奖更高兴。 
父亲枯瘦的身影那刻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他慈祥地看着我，看得我好心酸，羞愧。我这一年 
来在学校里做了什么？ 
来到学校，又觉得压抑。但对父母的内疚倒是少了些。 
坐在网吧里，心里并不能放松，而且更慌张，但我常常会身不由几地走进网吧。我是在上学期 
最后几周才习惯上网的。 
我想努力，但不知从哪里开始，我曾经付出的也没有得到回报，只有更多的失落。 
开学还有十几天，假期图书馆照常开放。我走到图书馆里，一本一本地翻着书，觉得很无聊。那 
些作者，都一幅自信地向别人呈现出自己的故事，那种自信会令我窒息。我应该，对，应该看别人的痛 
苦。 
我来到了市区。 
我笑了，我看到一个手里提着橘子的老太太摔倒在地上，那些橘子便撒了一地，一个乞丐敏捷地 
跑过来，拾起了几个就跑开，老奶奶爬起来后顾不得疼就破口大骂。 
我又笑了，一个女孩跪在地上，因为没有钱读书，而她身旁的捐款只有零星的几张一元的纸币。 
我仍笑了，几个演员在台上跳舞，大概是搞促销活动，她们不时掀起自己的裙子，露出自己的裤 
衩，看她们脸上笑得那样开心，所以我也笑了。 
我最后还是笑着回去的。但我又犯了错误，笑也不能让我好受。 
 
回来时我刚好碰到了韩晶。她穿着白色衬衫，黑色的裤子，带着金项链和耳环，手臂挽着金正。 
“林语，你去哪儿了？要不一起到市区去玩？”晶晶说。金正微笑着看着我。 
我说刚才从市区回来。他们便和我告别。 
我本来走到了学校里，忽然又转了身，我走到原先那里，见他们还在等车，便赶忙扭过头 
去，走到电话亭里，当我忍不住再次将头望向他们时，那金正正好看见了我，而晶晶这时已经坐在了车里 
面。我很不自在地扭回了头。等过了一会儿后，我去了网吧。 
 
我不喜欢电脑游戏。 
在那里，死了可以重来，犯了错可以很容易地改正，谁都可以做英雄。 
我也不敢玩游戏。 
那是虚幻的世界，而我不是生活在现实中的人，我一走入游戏中，就等于干柴掉进了烈火里， 
我的结局只有灰烬。 
聊天只会让自己更加脱离现实。 
我打开了学校的论坛。看到一个关于金钱的话题，一时兴起，便写道： 
一个男人，没有了钱，他就不能对心爱的女人说：“我是男人，让我爱你，让我给你幸福吧。” 
但在男人面前，他仍然是男人，他还可以拼命。 
 
我不会承认自己不是男人的，我至少是半个男人。 
我起先写这些时，还有种发泄的感觉，但发泄往往是只将先前的一点精力泄了出去，其他的都一 
点也没减少。 
我又想册除那段字了，一个人为钱而苦恼，为钱而愤怒，是多么的没有出息？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 
的可怜？ 
这纯粹是顾影自怜，无病呻吟。 
我还一直对自己说不要目光短浅，要看到未来。但我又想，反正别人不知道是我写的，就算了吧。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一躺在床上，便什么也不想地昏昏睡去了。 
醒来后，天已黑，肚子有点饿，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很高兴，我现在可以通过满足自己的 
肚子而得到一点满足。 
走到一家拉面馆前，我马上又退了回去，走到了一家便餐店。当饭和菜摆在我面前时，第一口还有点 
    第一卷 魔鬼与天使(24)
      更新时间:2008-4-8 11:31:18 本章字数:5604
 
迫不及待，但吃了几口，嘴巴就发现受骗了，我根本就没有胃口。 
吃完了我就赶快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我怕自己又走到网吧里，我打开音乐，刘德华的，但马上又 
关了，那些都是伤心的情歌。 
人的器官很多都分左右，人的思想大概也分左右，我其中的一边思想看不惯我继续这样消沉下去， 
他骂我：“你像什么样子？你的雄心壮志呢？被狗吃了？” 
接着另一边又鼓励我：“你还年轻，还能够选择，还能够努力。” 
一个人在跌倒了，如果是跌得很厉害，他就很难一下子站起来，就算站了起来，他也可能再跌到，也许他会在反反 
复复的跌倒与站起来中变得越来越坚强，成熟，但是，也可能他在接下来的一次更厉害的摔倒中永远也站不起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