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少年志

第九十五章 号角吹响


    沈恩来站在院子里,四周的风裹挟而来,将她紧紧压着,有些喘不过气。她想,她懂了范黎没有说破的话。这个老妇人曾经的身份。
    “慰妇。”这个被韩军和赵军取的名字。安慰之意。然而在这样名字下,所做的事却是惨无人道。
    沈恩来突然想起兄长幼时强迫她背诵鲁国史记时说的话“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但更为重要的,是不忘怀,铭记前人所受苦难,吾辈自强才可保山河无恙。”
    “慰妇……”沈恩来喃喃道。
    她转过头望向范黎,老人被岁月侵蚀而凹陷的眼中,有着水光。
    “大人猜的没错,她还有恒齐的娘亲都被抓去当了慰妇。她叫李梅锦,她的夫君是宁县衙门捕头,一家九口独活她一人。抓走期间她逃过两次,两次都被抓了回去,第一次被打得半死,第二次直接挑断了脚筋。后来,始皇将韩国人和赵国人赶了出去,她才被救出来。可是,她也几乎成了废人,我看着不忍,就把她接到院子里照顾着。这,就是宁县当年所有幸存之人的结局。”
    对于范黎所说之事,沈恩来并非毫不知晓,但是,那都是书中所看是听茶馆说。现如今,战争下的受害者以如此情形出现在她面前,她仍是感觉呼吸一滞,仿若喘不过气。
    乱世之下,谁又能真正地独善其身?都不过是受害之人罢了。
    “我将恒齐养到八岁便将他丢进韩国,他在韩国待了二十几年,这么多年,我从未让他传递过讯息,就是为了让他隐藏得更深。我知道,终有一日,韩国一定会大举进犯我国,到那时,才是他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素日里,边境的小纷争,还不足以让他冒着暴露的危险。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让他加入军营。一旦成为了真正的暗哨,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他必须要服从,但那只能让他提早被韩国怀疑。”
    范黎的话让沈恩来不得不再次审视这对祖孙,范黎的想法没错,所以这次洛城之危甚至是耶律横桥所率的这支韩国大军都将因为储粮被毁而受到重创。远征水土不服,环境变化是杀死军队的一个原因,而长途的征战,军队的基本供更是决定战争成败的关键。所以,攻下城池,不仅仅是占领了土地,还意味着资源。
    而这次,沈恩来他们将粮仓烧掉,断了耶律横桥的退路,耶律横桥必须将洛城攻下才能保证后期的攻打。可是,算算时间,在后的大军即将抵达,大军一旦到达,耶律横桥再想要攻下洛城,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对于耶律横桥来说是背水一战,有时候,将人逼到极端往往容易反噬。但是,沈恩来也知道,这是战争,战争本就是另一个极端。如今的情况,终究是他们占了起手。
    可是,恒齐自八岁起就背井离乡在敌国隐藏,听过范黎的话,沈恩来想,恒齐在韩国只怕也并无倚仗,幼小孩童,又是如何一步步走到至今?
    “咚咚咚—”屋外传来敲门声,随即木门被撞开。一队列官兵出现在院子中。
    一个官兵瞧见沈恩来上前行礼开口“沈副将,讯王派我们来寻你回军营。大军已经到齐,讯王殿下正在召开军会。”
    大军比她想象中更快,正好,乘胜追击,早日救下洛城。得到此消息的沈恩来倒是顾不上范黎他们,当前出兵进攻才是头等大事。等洛城之危解除,再来好好安顿李梅锦也可。
    “大人,”
    沈恩来冲范黎打过招呼刚刚抬脚往外冲,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沈恩来顿了顿,转头,望向范黎。
    “我老了,自知若是上了战场也是拖累。可是恒齐年轻,可否让他代我上到战场,多杀几个韩人?”
    面对范黎带着泪的眼,沈恩来哽在喉咙中的拒绝如何也开不了口。她只得点头应承下,带着恒齐回到军营。
    “派人去核查恒齐和范黎的身份。”沈恩来将恒齐安顿下,唤来接她的士兵,两军开战,必须谨慎。
    一切吩咐妥当,沈恩来通报进入主帅帐篷内。
    营帐内,最上方是温行兴,下方挨靠着两边各站4个人。沈恩来冲着温行兴行礼。
    “部署已经安排妥当,沈副将你跟着李将军一同率左翼军配合黄将军率的右翼军进行夹击,我正面迎敌吸引火力。”
    沈恩来点头,她想开口让温行兴留在军营内,但是她知道,部署已定,她要做的是服从。况且,以温行兴的性子,也决不会留下。
    真正的战争就要打响了。
    她从未真正上到战场杀敌,自京城一路疾奔到宁县,行军跋涉之艰辛也远超她的想象。她从一开始以为的打仗是在战场上经历生死危机,到逐步明白,打仗,从一开始,行军路上就不容易。天寒地冻,长途跋涉,有些人还没能等到上战场就死在了路上。而两国大军正面交锋之前,还有突袭,有先行军……自战争开始之时,死亡便随之而来。而不是仅在真正的战场之上。
    战鼓喧天,沈恩来退出后行快速将衣服换上,走前还是不放心,她抓紧时间赶到到南怀瑾休息的营帐内。
    南怀瑾靠在床榻上,似乎在等人,沈恩来掀开帘子一进,便知道,他在等她。
    “放心,我会帮你多杀几个韩军。”沈恩来边走上前边开口。
    “保护好自己,安危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南怀瑾真想戳戳小姑娘的脑袋,第一次上战场,说好听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真要他说,沈恩来自以为是的毛病又犯了。
    “得得得,放心,我这工夫,想要伤我可也不是简单的事。”沈恩来临上望着南怀瑾,说完挑了挑眉毛,继续开口,“你就跟这儿继续养伤,别的事,勿挂心,等着去洛城休息吧。”
    “越是快胜的时候,越是容易出现变故之际,人呀,一旦被胜利的愉悦蒙蔽了双眼,就容易分不清局势。”
    “知道啦。别忘了等回学堂的时候,告诉陈振民他们班主我的英姿。”
    “你自己去说不是更准确?”
    “夸奖的话得别人说,自己说了可就没那味了。所以,你安心养着。”
    外面的锣鼓声换了一个节奏,与此同时,准备进攻的号角吹响,沈恩来知道,她要走了。
    “好生休养。”
    “万事小心。”
    沈恩来转身,抬起右手,越过头顶挥挥。
    “对了,恒齐我把他安排在你旁边的营帐里了,你瞧着点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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