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在凡间的日子

    “那位教书先生出去是做什么去了？”我问道。
    李惊奇似笑非笑，饮了口酒后继续说道：“如果要说起教书先生当时的去向，那就不得不从三位公子哥为何会吃妖肉讲起。”
    现在不要说女阎王了，就算平日里喜好听故事的我也开始没了耐心，讲个故事断断续续，也不连贯。
    我右手握住凝舒剑，对他说道：“你最好今天可以讲完这个故事。”
    李惊奇自认砝码颇多，且有浓雾傍身，自然是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
    “李员外家可不是只有这三位小爷食用妖肉。”李惊奇说，“这妖肉买卖也是李家当年发迹的主要原因之一，一个离县的小痞子若不是靠着走私营生又怎会做到这种程度。可这人年纪一大啊，这胆子也就越来越小，卖出的妖肉越多李员外也就越担心报应，金盆洗手后倒是靠着这几年里通过售卖妖肉攒下来的银两做起了正经生意，开始做起了慈善，摇身一变，从一位妖肉贩子变成了受人敬仰的员外。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李员外有七房姨太，生有三女三子，且生母都不相同，三位长女倒是没事，只是这三个儿子自小便是怪病缠身，甭管多么有名的大夫前来医治，服用多么昂贵的药材也不管用，那群大夫更是断言这三子活不过十八。”
    楚云冷哼一声，道：“这就是报应！”
    “没错，这他娘的就是报应！”李惊奇笑道，“李员外走南闯北的，见识自然不少，见三个儿如今变成这样，很容易联想起早年间贩卖妖肉的事情，没想到自己逃过一劫，报应却落在了自己儿子身上，这使他悔不当初。不过也没有后悔药可吃，李员外通过关系联系到同是参与贩卖妖怪的组织庆合堂，说起这个堂口可是颇有背景，堂内不仅有当朝大官，富甲一方的老板，还有山上的道士。”
    我插嘴道：“一直以为这种黑市不过是个零散集市，没想到还是一个完整的产业链。”
    李惊奇回道：“那是当然，如果背后没有这群道士出手抓妖，这群凡人又怎会有妖肉去卖。当时的庆和堂可谓是垄断整个妖肉行业，这遍布各地的黑市都有他们的股份。所以在李员外通过关系找到庆和堂的道士后，那边便提出了以毒攻毒的办法，简单来讲就是食用妖肉。谈妥了每月上交给道士们的大量供奉，一名道士就随着李员外回到了家中，这也就是后来的教书先生。”
    “真是有够讽刺！”我说道。
    李惊奇摆了摆手，继续道：“道士进入府中后便化作教书先生，真实身份除了员外以外都不知晓。说来也怪，这三个公子哥食用妖肉后，身上的病情也就随着好转，李员外见状，便是不许他们继续食用，免得日后再生祸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想赶走这位教书先生，除了这每月上交给他们的供奉以外，教书先生与自己姨太那点事，李员外也是敢怒不敢言。不过，教书先生平日待人温和，演技俱佳，不仅是三位公子不肯让他离去，就是那些个小姐们也是没事就往李员外的书房里边跑，求着自家爹爹不能赶走教书先生。李员外气的够呛，有些事情也没有办法跟这群小辈说，倒是这帮儿女强行将这顶绿帽狠狠扣在自己身上。一想到这，我就想笑，自己儿子还是偷吃妖肉，自己姨太还是暗中幽会教书先生，而且还有了身孕。”
    他讲到这里，我也是担心李惊奇继续讲述关于教书先生的风流往事，便立刻问道：“那位教书先生每次外出就是去抓妖怪去了吧？”
    “是的，三位公子哥从小到大食用的妖肉都是教书先生找来的。”李惊奇点头，“教书先生消失之后，我在他房间等了五日不见其身影，还以为他就此不告而别。在那之后，每到深夜，梦里都会出现地下室的画面。梦中的地下室更为暗红，三个公子哥围在桌子前啃食着尸体，可每当要看清尸体的长相时，我就会在梦中惊醒，一连几夜都是如此。”
    “这般噩梦使我身心疲惫，我开始不敢睡觉，可越想也就越恐惧，我最后决定再次去到地下室查看一番。”
    “这样做没错。”我说，“战胜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恐惧。”
    此话一讲完我就后悔了，大腿根处传来阵阵疼痛，一直未有行动的楚云这时候正笑着看我，那笑容可真是让我不寒而栗......
    李惊奇说：“为了避免在地下室偶遇三位公子哥，我在白天无人时偷偷的潜入进去，只是铁门上的大锁让我费了一番功夫，进去之后，里面还是一如既往，和那天基本上一样，看来梦境毕竟只是梦境，与现实还是有所区别。就当我准备离去的时候，这意外也就发生了。”
    说着说着，响起几声狗叫， 原来被楚云击晕的冈本这时候醒了，它倒是很长记性，只是叫了几声，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时不时地偷瞄着楚云这边。
    李惊奇看了一眼冈本，继续说道：“这地下室中，就在我转身之际，整个空间突然变得和我梦境中一模一样，我猛地回头，只见桌子上赫然出现一具尸体，走过去后，见到桌上那人的惨状，真是不忍直视，两只腿被啃食殆尽，只剩下一双还穿着靴子的脚。我拨开这具尸体的头发，发现此人正是消失多日的教书先生！他显然是死了，死不瞑目，两只眼睛向外鼓着。突然间，凭空竟是生出一缕黑烟钻进了教书先生鼻中，眨眼间，这位教书先生就好像起死回生般，扭过头看向了我。”
    我惊呼道：“黑烟？什么黑烟！”
    “要说这黑烟你应该是见过的。”李惊奇说，“其实我这浓雾就是由黑烟演化而来的。”
    “你是线组织的一员？”楚云问道。
    李惊奇倒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过来问道：“你们还要不要继续听下去。”
    我朝着楚云使了个眼色，提醒她不用急于一时。
    李惊奇继续说：“教书先生黑烟入体醒来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嘱咐我早日离开这里，见我吓的不轻，还一直安慰着我。自从进入员外家后也就这位教书先生待我不错，可如今却是阴阳相隔，我当然要弄清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听教书先生说，外出寻找妖怪时遇到个实力强劲的妖怪，交手数日，才得以将其擒住，运送到这里的时候，体力不支便晕倒过去。却哪曾想，这妖怪却并没有死，醒来后控制住三位公子哥，将昏迷中的教书先生当成了平日里食用的妖肉，竟是当场活吃了教书先生。他说，妖怪如今还在三个公子哥身上，催促我早点离开员外家中，免得死在妖怪手里。”
    “话音刚落，那缕黑烟就在他鼻中钻出，教书先生也就闭上了眼睛，又变成了一具冰冷尸体。悲伤之余，我最先想到的不是如何逃跑，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为教书先生报仇，不过凭我的实力，恐怕还不是那妖怪的对手。正想着的时候，头顶上空传来一句男性声音，我抬头望去，只见那缕黑烟慢慢变成了男人模样，那人带着帽子，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那双红色双眸。”
    “红色的眼睛！”我问，“那男人可是姓陈？”
    李惊奇难得惊讶，“咦”了一声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平静过后，道：“看来你们见过面了，没错，就是那位姓陈的男子。当时的他不过只是残影，可传来的威压感却是让我永生难忘，他告诉我，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并把那缕黑烟传给了我。在后来，得到黑烟的我如同天助，不仅消灭了附在老二身上正在作恶的妖怪，还靠着这股实力最后一点点蚕食了整个李家。”
    “所以你就是线组织的成员咯？”楚云依旧问着这个问题。
    李惊奇回道：“没错，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就是线组织在人界的统领。”
    我问道：“你们这个组织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事情？”
    李惊奇道：“不过是陪主人玩一场游戏罢了。”
    “游戏？”我说，“说的倒是云淡风轻，我见你们所作所为无不是危害三界。”
    李惊奇摇晃着酒杯，叹气道：“这人世间有很多事情是作为神明的你们根本体会不到的。”
    “我还是有一事不明。”楚云说，“我们刚进来时遇到的由浓雾组成的空间，那壁面上显示的画面究竟是什么？”
    “哦！”李惊奇放下酒杯，“你们遇到漩涡了？不过也没有什么，只是一种可以反映内心世界的一面镜子罢了。”
    楚云继续问：“所以说，那里看见的画面都是真实存在的？”
    “当然！”李惊奇回道。
    楚云神情顿时低落，我见她低头沉思着，恐怕是想起在壁面上所见到的画面。伸出手摸着她的肩膀，道：“没事的，不要多想，这次结束后，我陪你回冥界。”
    李惊奇突然拍手，笑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懒得去管，不过主人交代的任务我还是要做。”
    我疑惑道：“什么任务？”
    李惊奇说：“拉你入伙！”
    这使我想起当初的梦魇之体，他在幻术里也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不过被我毅然决然的决绝了，而我的态度依旧坚定，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这陈姓男子非要拉我入伙是何用意？
    我问李惊奇：“拉我加入线组织？”
    李惊奇说：“这个就不是我负责的部分了，我只负责将你拉到我们这边。”
    我说：“如果我不去呢？”
    李惊奇笑道：“不去也没有关系。你这副神明皮囊属实不错，正好做我下一个宿体。主人只说了拉你入伙，可没有交代是什么形式的入伙。我占了你这副身躯送到主人面前，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时，那石桌下面突然间金光乍现，本来蹲在石墩上的冈本没了踪影。同一时间，我与楚云拿起桌上的剑起身跳到了后面，
    原来，楚云当时挥扇攻击冈本只是掩人耳目，实则是暗中帮它脱逃。望着桌子附近散落各处的热液，心里不禁祈祷着，希望冈本能够顺利带出被抓走的几人。
    这一点，至关重要。
    成败更是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