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人生之快穿之旅

喜宝 十五


    沈梦昔一贯都是目不斜视走过,她拿他们当孩子看。
    她的镇定自若,和挺直的脊背,竟然让那些小年轻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互相推搡着,却谁都不敢上前搭讪。
    沈梦昔就住在唐人街的一条叫做番摊里的窄巷,巷子只有大约五英尺宽,伸长手臂可以触摸两边楼房的红砖墙,这里便是华人华工最早的聚居地,也是十九世纪本市集中贩卖鸦片的场所。
    维多利亚市的唐人街,是加拿大历史上最古老的唐人街,仅次于美国旧金山的唐人街。
    十九世纪中期,维多利亚发现金矿,从此,这里成为冒险家和淘金者的乐园。淘金热带动了移民热,陆续有中国人从广东等南方诸省,或主动或被动来到维多利亚,更在太平洋铁路修筑期间,又有大批华工到来,于是,番摊里成为华人最早的聚居地,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扩大,逐渐繁荣。
    而今,唐人街已经扩大到了六条街,华人数量也超过了三千,这在只有十几万人口的花园小城里,已算不小的规模,但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却始终无法提高。
    如今的番摊里,二楼做成了小公寓,一楼全部做了商用,餐饮、古董、服装、百货一应俱全。另外的街区,还有赌场和红灯区。
    这里的居民,白天出来活动的是一批,夜晚活动的又是一批。
    在有月亮或者没有月亮的夜晚,到处都发生着一些超出想象力的事情。
    而黄昏的逢魔时刻,就像是个过渡带,一些天生好勇斗狠的半大孩子,开始出来亮相了,沈梦昔则必须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公寓,再不出来。
    她冲进一家三明治店,急匆匆买了两个三明治,精明的福建老板娘追着她后面说:“沈小姐今天回来的晚了,这两份三明治别人要买,我都没卖,就是给你留着的!”
    沈梦昔冲她一抱拳,“多谢!”,笑着跑回了小公寓。
    那是她明天的午餐,张曦介绍的那家书店,并不提供午餐。
    书店就在大剧院后的一条小窄巷里,在沈梦昔看来,生意并不好,但老板娘爱丽丝却做得有滋有味。
    不算后面的库房和办公室,书店店面大约六十多平方米,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的都是加拿大本土文学,书店的主流书籍是艺术类、人物传记、人文社科、儿童文学类作品,店里没有咖啡店,也不设座椅,很多人来了就席地坐到地板上,靠着书架读书。
    这是家十分的理想化的有情怀的书店。
    沈梦昔很喜欢这家叫做门罗的书店,她几乎是因着这份工作才留在维多利亚。
    算上她,书店只有三个员工。
    上班第一天,她就觉出自己是多余的,书店的顾客很少,两个员工一人负责一个区域,老板娘爱丽丝负责收银,大家都闲得很。
    ——在这个极慢节奏小城的偏僻书店里,两个员工,实在足够了。
    似乎张曦与爱丽丝关系匪浅,让她有种走后门的羞耻感,不是她清高,而是觉得就算这样一份简单的工作,竟也不能堂而皇之取得。
    两个员工一个是四十多岁的女员工玛丽,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大男孩马克,自第一天起,他们就对沈梦昔有着明显的敌意。某日一个加国人走进书店,径直冲着沈梦昔而去,用法语询问是否有专业的法律书籍时,沈梦昔立即自如地用法语应对,并将他带到摆放各种专业书籍的书架前,她还未熟悉书店情况,但玛丽和马克却不肯上前相助,只是冷冷旁观,感谢喜宝的剑桥法学系经历,她同那人一边聊着国际法、美国新任总统里根遇袭以及美国经济危机,一边同他一起寻找书籍,还恰如其分的给出了建议,让那人买到了性价比最高的书籍。
    那人盛赞沈梦昔的服务,对爱丽丝说:“你是幸运的,有一个如此出色的职员!”
    爱丽丝十分满意,事后毫不吝啬地夸奖了沈梦昔,玛丽和马克更加如临大敌,惶惶不可终日。
    沈梦昔只做不知,她不是非要这份工作不可,也不想抢了谁的饭碗。
    只是没有理由拒绝张曦的好意罢了。
    她一般隔周去一次张曦家,若是不去,张曦也会来书店或者唐人街找她,”遇到你真好,否则我都忘了中国话!”
    “那上海话呢?”
    “上海话是忘不掉的,长在了阿拉上海宁的骨子里。”张曦笑着说。
    沈梦昔给他们包饺子吃,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张曦一脸迷惑地说:“姜小姐,从前你说是东北人,我是相信的,因为你的东北口音骗不了人,后来,爱丽丝说你会讲英文法文,还熟悉法律、医学的相关知识,你又听得懂我的上海话,还给我讲上海深圳的现状,我又疑心你是有深厚背景的。现在看你连擀饺子皮都会,我真是糊涂了!”
    沈梦昔不动声色,“我真的是东北人,只是经历有些复杂而已。您不会肤浅地认为东北人都是大老粗吧。”
    张曦连连摆手,“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随着相处日久,张曦对沈梦昔由最初的带些怜悯的照顾,慢慢演变成一种微妙的依赖,她数次低头去找沈梦昔镜片后的眼睛,想与她对视,“昔昔,你说你十八岁我会相信,你说你三十八岁我也会相信,甚至你说你和爱丽丝一样五十岁我也是信的!”
    说完又补充一句,“不是说你老,是说你通透。”
    沈梦昔笑,“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就是在取笑我是乡巴佬土里土气,你们上海人一贯那么精明。”
    张曦听了也哈哈笑,“不如你也叫我曦曦吧,虽然我大你十三岁。对了,你的名字谁取的,那么大胆,你是六九年生人,那个时期家里竟敢取名梦昔?大家都是卫东卫红卫青,你却梦西?唉,我的名字当年就被骂得要死,说我父亲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里通外国的证据!”
    “我的名字,是个秘密。”沈梦昔故意神秘兮兮地说。
    这个敏感的女人,仅凭几次接触就察觉了沈梦昔与年龄不符的性格和阅历,她喜欢与她聊天,一是沈梦昔了解中国大陆的现状,二是她们聊得来。
    她的丈夫保罗越来越多加入他们的聊天,他的话题多与中国有关,甚至很是推崇王阳明,还常常要求沈梦昔说些文G的事情,“曦曦从不肯多说,我若问起,就像是揭开她的伤疤,太残忍了。”他背着张曦,这样同沈梦昔说。
    “可是说不定,那也是我的伤疤呢。”沈梦昔笑,她其实也不方便多说。
    “不不,我看得出,你并没有什么伤痛和心结。你像个慈悲的长者,至少你肯包容曦曦。”保罗恳切地说。
    “你很懂中国人,你的理解,对于张曦来说,是莫大的福分。”
    “上帝命我在这里等候她,解救她。”保罗的说这些的时候,眼神里带着光。“但是她也很需要你的安慰,她渴望与你的交流。”
    “她是幸运的,遇到了你和我。”
    沈梦昔和保罗像是大笑,默契地击掌。
    有时候门罗书店的老板娘爱丽丝也来做客,他们的年龄相差很多,但是却聊得极为和谐,总是边吃边聊上四个多小时。
    天文地理,古今奇闻,神仙鬼怪,宗教传说......
    沈梦昔从未如此过瘾。
    有时天晚了,他们便不放沈梦昔回唐人街,留她住在张曦家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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