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客

第三章:琉璃灯(六)


��六)
    世上的路永远没有尽头,即便你骑得是神马天驹,前方依旧有路出现在你眼前。
    但辜独可以肯定,“赤火铲”京甲子的路即将走到尽头!
    京甲子本名京权,不过是市井街头间的混混罢了。其师父昆仑山得道真君见他天资过人,将他收入门下。在他拜师之日,得道真君修练武学刚好届满六十年,取六十年一甲子之吉祥赐名与他,始为京甲子。
    得道真君授技五年,终于发觉京甲子虽天资过人可心术不正,怕他日后依仗所学为祸武林,严令他自废武功。只可惜,京甲子不但没有自废武功而且突然出手偷袭得道真君,仓促间得道真君竟然不是京甲子的敌手,最终被其残忍杀害!
    “赤火铲”是无上真君点名要辜独铲除的武林败类,原因只有一个,得道真君乃是无上真君的同门师弟!
    清晨!
    寂静的街面上冻结着薄薄一层白霜!
    辜独骑着马走来,“嘚……嘚……”的马蹄声打破了街面的宁静。
    天色尚早,太白楼的门板还未卸下,可门前却已经有人等候。
    一人,一马!
    “西极”马!
    麻十三!
    麻十三从马背的褡裢中抓出一把豆皮、糟糠之类的东西,塞进嘴里,有条不紊的咀嚼着。
    辜独下马,手牵马缰,笑呵呵走来。
    麻十三撇去一眼,咽下口中的糟糠豆皮,再由褡裢中捧出一大捧,走去喂“西极”。
    辜独走上,爱惜的抚摸着“西极”的马鬃,阴阳怪气的道:“你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可惜却跟错了主人!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家伙,真是让你受苦了!”
    麻十三冷声道:“看好你的公马!”
    辜独身后的公马殷勤的靠近“西极”,用马首摩擦着“西极”的脖颈。“西极”先是不屑理会,而后脚下挪动,躲去麻十三身后。
    辜独暗暗发呆。
    “西极”名贵而美丽,自知与辜独的公马不相匹配。
    辜独想起师萱,脸立时变得滚烫。
    麻十三冷冷的道:“你有心事?”
    辜独充耳不闻。
    天色大亮,街面上的店铺陆续下板开张。
    “咯吱”一声,太白楼的大门开启,四个睡眼朦胧的年轻伙计打着哈欠行出,各自走去窗前下板。
    一位掌柜模样的老头手捏茶杯,仰着头走出,口中似乎含有漱口茶,喉咙里“咕噜噜”直响。
    辜独知道他即将喷出一口臭水,急忙躲在店门旁。不料那老头竟然随他转身,猛然怒瞪双眼,“噗……”的一声,将满嘴臭水喷出。紧接着,老头的手腕急抖,将茶杯中的“茶水”泼向麻十三。
    老头绝对不会是太白楼的掌柜,天下任何一家酒楼的掌柜也不会如此待客。
    当他的袍袖中滑落出两柄一尺三寸长的赤色小铲,辜独已然知道了他的正真身份!
    “赤火铲”京甲子!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迅速,辜独看到赤色小铲的时候,京甲子的漱口水已经喷得他满头满脸皆是。
    性命攸关的生死杀战,京甲子绝不会用漱口水来激怒辜独。
    他所喷出的乃是含有剧毒的毒药!
    泼向麻十三的“茶水”自然也不会是茶水,而是同样的剧毒,但麻十三却并没有被“茶水”泼中,在京甲子抖臂泼“茶”的同时,他已经撤身后退。
    麻十三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两位睡眼朦胧的“伙计”突然凶光暴现,双手分持一柄淬毒的匕首,扑向他的后心。
    掌柜既然不是真正的掌柜,伙计自然也不是真正的伙计!
    他们是四个凶悍歹毒的偷袭高手!
    见辜独被京甲子的毒药喷中,辜独身后的两位“伙计”将他弃之不顾,双手倒握匕首,分身扑向麻十三。
    麻十三已无退路,身前又有泼洒儿来的剧毒,眼见便要丧生在当地。
    京甲子竟然还不放心,追身于“茶水”之后,挥舞着两柄“赤火铲”扑身攻去。
    “扑通……扑通……”两声,赶去支援京甲子的两位“伙计”双双倒地,后脑已经深深凹陷入脑颅之内。
    京甲子为之一愣,转头来看。
    辜独此时已经缩回拳头,正在用手掌擦拭脸上的“臭水”!
    “噗……噗……”两声,麻十三身前的两位“伙计”被京甲子的两柄“赤火铲”插中心口。
    “茶水”也泼在二人身上,但他们对此已无反应。
    死人与辜独一样,并不惧怕剧毒!
    不知麻十三用了什么身法,竟然转在了两位“伙计”的身后。此时,两具尸体正将京甲子的一双“赤火铲”牵制,麻十三趁机攻出一棍。
    阴阳棍!
    辜独已经见识过“阴阳棍”杀人,但他从未感觉到恐惧,此刻他终于体会到恐惧的滋味!
    区区一根细竹棍,直插京甲子的喉咙,京甲子已然发觉,丢弃一双“赤火铲”,侧身躲避;但他躲避的速度远不及麻十三的竹棍来得迅速,“喀……”的一声,喉咙顿时碎裂。
    麻十三收棍在手,扭身行向“西极”。京甲子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便似先前漱口一般,但他的嘴里却再也喷不出毒水!
    辜独唾了一口,眼见京甲子踉跄着脚步,张牙舞爪扑向麻十三,可未等近身,他已倒地。
    麻十三骑在“西极”背上,疑惑的看着辜独。
    辜独知道他心中所想,苦笑一声,道:“可能是冰蟾的功效!”
    麻十三没有见到冰蟾,更不知冰蟾早已融入辜独的血脉之中,脸上疑惑更甚。
    淳于礼的脸上不仅有疑惑,还有惊慌。
    麻十三伸出手掌,冷冷的道:“拿来?”淳于礼递上一张银票,上面盖有“大通钱庄”鲜红的印鉴,正中有六个楷书大字,“白银十万两整”。
    辜独笑着挖苦道:“淳于二爷这回可真是大亏血本喽!”淳于礼转回头,苦着脸道:“可不,三爷今儿个算是血本无归了!”他的双眼突然向外鼓出,气息立闭,扑倒在地。
    麻十三缓缓收回翠绿的细竹棍。
    辜独指点着麻十三大笑起来,道:“这下你可完了,你违反了‘天杀堂’的规矩!”
    麻十三冷冷的道:“银票上有毒!”
    辜独不怕毒,所以他拿去了淳于礼手中的银票。
    银票上淬有剧毒,如何花销?
    辜独跑去“大通钱庄”的分号兑换,难题迎刃而解。
    银票是假的!
    淳于礼确实该死,如果不是麻十三已经将他毙于棍下,辜独也要在他身上捅出十七八个窟窿来。
    银票的难题业已解决,但更大的难题又摆在辜独面前。
    江阳的镖早已经平安送到,“赤火铲”京甲子也已身亡,该是返回“安远镖局”的时候!
    逃避不是办法,终究还要面对,可辜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玲珑!
    是隐瞒还是诉出实情?
    如果隐瞒此事,即便可以瞒得住,辜独也会觉得愧疚!
    愧疚玲珑!
    有负师萱!
    辜独一辈子也难以心安!
    如果如实相告,辜独可以心安,但玲珑会有怎样的反应?
    玲珑性烈,绝不可能容忍丈夫的不忠,怕是要与辜独拼命。玲珑拼命的结果只有两个,一是辜独送命,她随后殉夫;二是挥剑自刎,让辜独免去妻儿的后顾之忧,与师萱双宿双飞!
    辜独所面对的将是艰难的抉择!
    落霞镇已在脚下!
    可辜独却勒马不前!
    从日出到日落,辜独在马背上动也未动!
    从日落再到日出,辜独的马终于动了;却并不是前行,也没有后退,而是它撑不住两日来的辛苦,躺在地上耍赖,再也不肯起身!
    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辜独艰难的迈出脚步。
    当辜独挪动脚掌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在已经心里做出抉择!
    是人终究会犯错!
    犯下错误并不可怕!
    只要勇于承认,坦然面对!
    辜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愿意接受!
    踏着晨光,辜独来到镖局门外,柔和的阳光照射门板上,立时让辜独感受到祥和与宁静。
    院门轻响,辜独踏入,心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玲珑,我做错了一件事情,想和你好好谈谈!玲珑,我做错了一件事情,想和你好好谈谈……”
    剑九霄手握剑柄,半截破剑拉出鞘外,整个人靠在客厅外墙上,怒瞪双眼,直勾勾看来。
    辜独一愣,道:“大师兄……”
    剑九霄的咽喉前有一条细细的血痕,血痕一直连接到颈旁,颈旁遗有一颗业已干涸的血滴。
    辜独睁大眼睛,一步一步挪到剑九霄身前,颤声呼唤:“大师兄……大师兄……”
    略有江湖经验的人便可以看出剑九霄的尸体早被冻得僵硬,不可能再回答辜独的呼唤,可辜独还在继续,“大师兄……”一行清泪随即流淌在脸颊上。
    厅门开启,子竹的尸体倒在地面上,胸口插着一杆三尺长的短枪。他手臂高举,手中还捏着一支即将发射的梭镖。
    辜独闭上双眼,轻声呼唤:“玲珑?玲珑?”眼泪再也不受控制,汹涌而下。
    凭剑九霄与子竹武功足以跻身当今武林一等高手之列,可剑九霄竟然连剑也没能拔出,子竹引以为傲的暗器竟然也没能发射出手!
    什么人可以在顷刻之间,如此轻易的杀死剑九霄和子竹?
    不管他是什么人,他的武功一定会令人感到恐怖!
    玲珑呢?
    玲珑安详的躺在床上,似在熟睡。
    辜独不敢打扰,更不敢呼唤,只是静静的坐在床边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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