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传说

第16章


    尹祁公主伏在他肩上许多,血脉不畅,早已有些麻痹,坐倒在床,只觉周身酥麻如电击,又是难受又是畅快。想到这一路情景,心跳如鹿,脸上滚烫,亏得四周黑暗,彼此瞧不真切。
    当下定了定神,低声道:“敖公子,这里是白象国属地,为何不直接去找驻军守将,让他们护送前往?”
    敖少贤淡淡道:“公主,眼下局势险恶,人心难测,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敌人。白象国与炎蛇国又素有间隙,在下不敢以小人之心妄自揣测,但更加不敢拿公主的安危来冒险。”
    尹祁公主蹙眉道:“可是驿站里龙蛇混杂,耳目众多,住在这里岂不是更加不安全么?万一那小五一时嘴快,走漏了风声……”
    “公主放心。小五是在下故交,就算有十张嘴也不敢乱说。”敖少贤截口道,“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正因驿站里闲人混杂,就算叛军追到此处,也不会猜到我们竟住在驿站,而不去寻找守军庇佑。公主若信任在下,就听我安排,不必多问。”
    尹祁公主心中一跳,微笑沉吟不语。她原是极有主见之人,但不知何以,听他这般略带霸道的嘱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温柔的欢喜。
    敖少贤也不掌灯,环首四顾,瞥见屋角有一个大木桶,水光摇荡,当下一翻手掌,一团红光真气蓬然飞舞,笼罩在木桶四周。过不片刻,桶里便冒出丝丝白汽。
    尹祁公主不知他此举何意,正自猜度,忽然腰上一紧,又被他横空抱起。
    尹祁公主陡地一颤,惊道:“你……你作什么?”话音未落,热汽扑面,“哗”地一声,周身浸入温热的水中。
    “公主,‘合欢香’还附在你们身上。若不想让叛军追踪发觉,请准许在下用真气加热水温,将蛊虫尽快逼出来。”他低着头,吐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脖颈上,令她周身鸡皮疙瘩尽数泛起。
    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容,只看见一双黑瞳光芒灼灼闪耀,咄咄逼人地凝视自己,犹如蛰伏的猛兽,古怪、桀骜而又危险。
    她虽然穿着衣裳,浸在木桶的热水里,但在他这狂肆而炽热的目光的炙烤下,却仿佛百无遮拦,一丝不挂。
    闭上眼睛,心中突突剧跳,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连气也喘不过来,紧张、害怕、张皇,又带着莫名的期待……但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呢?自己却丝毫也不明白。
    “好吧。”半晌,她才听到一个不象是自己嗓音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细如蚊吟地挤了出来。
第五章 共工少主
远远地,听见更梆敲了五下,晨鸡寥落。
    尹祁公主倚立窗前,脸热如火,心跳似撞,怔怔地望着远处蓝黑色的天空,心事浮沉,思绪缭乱。
    这两间客房在主阁二楼的东南角,她与放勋在里间,敖少贤在外间。此刻,他正坐在木桶中以热水驱除“合欢香”蛊虫。热汽蒸腾,丝丝缕缕地穿过隔门,如烟弥雾绕。
    想起一路情状,想到适才情景,想到那双野兽般狂野的双眸,她心乱如麻,时惊时羞时慌时喜,低徊沉吟,从未有过的迷失茫然,仿佛宿醉未醒一般。被寒冷的晨风吹拂片刻,那躁乱不安的心情方始渐渐安定下来。
    隔窗眺望,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紫霞流舞,但天空依旧蓝黑昏暗。
    突然想到明天正午即将到达九蟒城,她的心突然一沉,感到一阵尖锥扎刺般的痛楚,蓦地一颤,险些不能呼吸。刹那之间,心底忽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希望突然发生些什么变故,此生此世永远不必再到九蟒泽去……
    但顷刻之间,又想到了病危的父王、重伤的放勋、悲戚的母亲,想到了这暗流汹涌、危机四伏的帝国……她又怎能不前往蛇国,不作那紫蛇侯的王妃呵!
    “孩子,命运的司南不能由自己掌控,怪只能怪娘亲将你生在帝王家……”母亲那悲楚的声音倏然在耳边回荡,她视线陡然模糊,泪水冰凉地滑过脸颊。咬着唇,擦去眼泪,沉吟半晌,抛开那联翩浮想,走到放勋床前。
    黑暗里,只能听见他急促而浊重的呼吸。他开朗顽皮的笑容、挺拔俊秀的身姿……这一刻都瞧不见了。
    离京之前,是他自告奋勇作“赐姻使”,执意护送自己前往炎蛇国。“我要亲眼看着姐姐披上九彩霞帔,坐上百凤云车。今后那小子若敢欺负姐姐,瞧我不一脚把他踢到西荒极地。”他那时这么笑着说。
    尹祁公主坐了下来,摸着他长衫下那空空荡荡的裤管,心如刀绞,泪水止不住又流了出来。
    “姐姐……姐姐……小心……他……他……”放勋突然发出迷迷糊糊的呓语,周身轻轻地颤抖起来。
    尹祁公主一凛,又惊又喜,低声道:“放勋,你醒了?”探手摸他额头,险些惊呼出声。额头忽而烫如烙铁,忽而凉如寒冰,冷汗淋漓,比起片刻前为他泡澡驱蛊时,不知恶化了多少倍!
    她懼然大骇,下意识地起身冲往外间,一把将门推开,叫道:“敖公子1
    隔门方甫推开,蓦地想起他正赤条条地浸泡在热水中,“啊”地一声,娇靥飞红,待要收手,已然不及。
    恰在此时,晨鸡阵阵,此起彼伏。窗外朝霞流舞,紫云合璧,万道晨光怒射喷薄,天地陡亮。
    红光映窗,水雾弥漫,地上洇了一大团水渍,数十只“合欢香”挣扎跳跃,闪耀着淡淡的蓝光。
    敖少贤正斜倚在木桶内沿,双臂懒洋洋地舒张,露出古铜色的坚实胸膛,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冲入,愕然地正面相对,来不及作出任何调整。那束阳光不偏不倚,正好斜照在他的脸上。
    尹祁公主羞不可抑,正要转身退出,忽然瞥见他的脸容,脑中嗡的一响,如被焦雷所劈,陡然楞住。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
    疤痕遍布,凹凸不平。额头正中,一条紫黑疤痕又直又长,与两道斜长浓眉正好连接,乍一望去,仿佛长了三条眉毛一般。双眸灿灿,闪耀着猛兽般凶狂桀骜的光芒,嘴唇紧抿,显得傲慢而又倔强。
    在晨晖里,这张脸如此丑怪可怖,却又是如此张扬生动,组合在一起,带着说不出的魔魅之力,摄人心魄,让人永志不忘。
    这张脸决不是敖少贤那俊秀温雅的脸容,但那双野兽般凌烈的眸子,又分明与昨日重逢以来,所见到的他眼睛一模一样!
    “你是谁?”尹祁公主陡然惊醒,但脑中却依旧迷乱一片,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声喝问。
    那人错愕犹疑的神情一闪而逝,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微笑,扬了扬眉,淡淡道:“在下就是敖少贤。只不过换了张脸,公主就认不得了么?”
    轻轻地举起右手,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贴在了脸上。须臾之间,他又变回了温润俊雅的敖少贤,只是那双眸子依旧闪着凶兽般危险的光芒。
    尹祁公主心中陡然一沉,仿佛瞬间掉入无底深渊,冷汗涔涔,森寒彻骨。
    思绪飞转,蓦地想起昨日以来的种种情状,他的眼睛,他的冷淡,他判若两人的谈吐行止……诸多可疑而未曾细想之处,此刻登时如飞花落叶,缤纷乱舞,纷至沓来……
    刹那之间,她脑中轰鸣,豁然大悟,惊骇地望着他,周身簌簌颤抖,摇着头,不自觉地往后退去,喃喃道:“不……你不是敖公子!你不是敖公子!”
    那人双眸陡然冰冷,微笑道:“我不是敖少贤还会是谁?公主这一路担惊受怕,可别胡思乱想了……”话语森冷,连声音都突然改变。
    望着他那双桀骜狞厉的眸子,尹祁公主惊怒恐惧,已达顶点,咬牙不语,心中瞬间转过一个念头:立即背着放勋,离开这里!当下猛地转身朝放勋奔去。但惊惧太甚,脚下发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哗啦!”水花四溅,那人赤条条地从水桶中冲起,闪电般将她提起,霍然掠到床上。
    尹祁公主呼吸一窒,已然被他抱在怀里,紧贴着那赤裸强壮的男性躯体,只觉得一个滚烫而坚硬的东西正紧紧抵着自己身体,蓦然醒觉,羞怒欲死,嘶声叫道:“救……”
    未及出声,眼前一花,那人蓦地捏住她的脸颊,低声厉喝:“住口!”俯头压下,狠狠地封住她的口唇。
    她脑中轰然,如遭电击,只觉一个火热柔韧的东西野蛮地橇开她的唇齿,蛇一般钻了进来,狂暴而放肆地舔舐她的齿尖和腔壁,带给她一连串的酥麻战栗,然后又凶猛地卷住她的舌尖,恣肆地吮吸……
    尹祁公主动弹不得,呼吸急促,任凭他捏着自己的脸颊,粗野而狂肆地吸吮自己,痛楚中夹杂着丝丝难以言喻的快意,心中悲苦、愤恨、羞惭混杂着种种莫以名状的情感,泪水汹涌而出。
    过了片刻,他渐渐松开捏着她脸靥的手,转而滑落到她的下巴上。
    尹祁公主恨怒已极,乘他不备,蓦地狠狠咬牙,那人痛吼一声,促不及防,险些被咬断一截舌尖,立时用力捏住她的颊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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