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钱令

    “你看，西方神话故事里的永恒之枪都出现了。”明慧揉着自己的光头，指了指消失在天空的道格，“那东方神话里的小玩意，是不是也应该出来透透风。”
    “你到底是什么人？”波塞冬不断画圈，光环成片，施加在明慧身上，竟然毫无影响。
    她的禁锢之法，能将人提线成玩具的木偶之法，在这个小和尚身上失效了。
    “我不是人啊。”明慧眨了眨眼，清澈无尘的眼睛，深幽得犹如暗夜里的星辰。
    “我真不是人。”明慧摊了摊手，裂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嬉笑地指着天，“我是那诸天神尊，我是那漫天佛陀，我是那……”
    “闭嘴，尼踏马到底是谁。”波塞冬眼眉跳得很厉害，这个小和尚，打又不打，叨逼叨没完没了。
    “佛曰，不可说。”明慧摇头晃脑，忽又嬉笑道：“佛曰的嘛，我自然也是可说的。”
    “你……你是……”波塞冬眼露惊恐，指着明慧不敢置信。
    她毫不犹豫，嗖地一声原地消失。
    “真调皮。”明慧摸着关头，举目远眺的动作，还伴着踮着脚左右摇晃。
    明慧看了一阵，索然无味，忽地唱起怪异的歌谣，“我有一座山咧，压过猴子镇过天咯，我有一个经轮喔，给了该死的小屁孩诶……”
    明慧擤了擤鼻，毫无形象地揩在僧衣上，嘀咕道：“真是麻烦，转世分身怎么这么弱，要是真身在，一巴掌呼死那个神主。”
    “嗨，小妹妹，你怎么还在。”明慧贱兮兮地踮着脚，朝前挥手示意。
    波塞冬见了鬼一样，拐个弯，又跑得无影无踪。
    明慧百无聊赖，盘膝坐下，从僧衣里摸出半个馒头。
    “蓝毗尼园的守塔人，又给我塞什么馒头，一点都不知趣。”明慧将馒头脑后一扔，继续在僧衣里掏。
    煮鸡蛋，扔。
    葡萄，扔。
    牛奶，扔。
    果汁，扔。
    辣鱼干，扔……明慧屁颠颠地又捡了回来。
    “阿弥你个陀佛。”明慧双掌合十，将辣鱼干架在虎口，“小僧特来超度你。”
    嗷呜。
    明慧吧唧一口，辣鱼干被他含在嘴中。
    他呼噜呼噜一顿狂舔，终究是没有将辣鱼干吞下肚去。
    “好吧，你自由了。”明慧卷着舌，哈喇子直流，将嗦得满是口水的辣鱼干抛之脑后，还不忘自我得意道：“小僧是个有原则的人，不能吃荤腥，嗯，对的，出家人，嗦一嗦，不算是吃。”
    “嗨，吃个煮鸡蛋补充下体力呗。”明慧左手肘杵在大腿上，手腕托腮，右手朝气喘吁吁的波塞冬招手，“不吃饱，哪有力气跑嘛。”
    波塞冬杵着膝盖，满头大汗，气吁吁道：“真是见鬼，我就不信。”
    看着波塞冬再次跑得无影无踪，明慧换了睡佛的姿势，眯着眼哼哼，“因果是个圆，你既然喜欢画圆，那就化你成缘，缘分啊，妙不可言，因果这种玄之又玄的缘，你，逃不脱的，缘即是圆，你自己心中有圆，起点，终将是原点。”
    明慧打个哈哈，栽头顿地，差点抠破了额头。
    他哎哟一声，兀地起身，眼前是一个咬牙切齿，正要持着刺刀捅过来的波塞冬。
    “小朋友不要玩刀制品，这是不对的，伤到自己怎么办，就算伤不到自己，伤到花花草草，那也是罪过。”明慧絮絮叨叨，原地自然地踱来踱去，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避开波塞冬的捅刀。
    就好像是波塞冬在开玩笑，刻意不捅到明慧的身上。
    “你看你，拿刀的姿势是不对的，出家人，从不杀生，要刀何用，这是屠刀，你懂不懂。诶？你瞪我做什，我说的不对吗？我哪里不对，你倒是说话啊。喂喂喂，我就说了，不要拿刀的嘛，你看看，刀子掉地上了吧，扎到鞋了，哟哟哟，透过鞋面了，啧啧，出血了……”
    明慧摊着手，扶额摇头，每说一句，波塞冬的青筋那叫一个爆滚。
    “我要自爆，我要自爆。”波塞冬神神叨叨，抱着头，朝明慧咆哮，“去死吧，死秃驴。”
    “喂，骂归骂，说我秃驴我可就生气了啊，不要欺负我不会打架啊，我有转世轮的，可厉害了。哦，转世轮木有了，我有因果眼的啊，告诉你，吓不死你，呔，那贼人，给我中。”
    明慧迎着凶神恶煞扑过来的波塞冬，额头一指。
    波塞东全身一僵，明慧那指，却是自己如何躲也躲不开。
    指肚点额。
    波塞冬愣住不动。
    波塞冬的意识随之一变。
    “师傅师傅，我们去哪？”波塞冬捧着一盏明灯，拽住一个宝相庄严的僧人。
    “路在哪，我们就去哪。”僧人一脸慈悲，竟是大人像的明慧。
    “师傅师傅，可是我们前面没有路呀，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波塞冬鼓着腮帮，四周是茫茫星空。
    大人样的明慧指了指波塞冬手中的明灯，“你手中有灯，照亮的地方，就是路。”
    “师傅师傅，可是照不亮怎么办。”明慧呼哧呼哧，吹着灯芯，举高高地在四周照来照去。
    大人样的明慧点着自己的心窝，又点了点明灯，“心中有路，自有大自在，照亮你内心的灯，才是真正的明灯。”
    波塞冬扣了扣头，满脸疑惑，仰望着明慧，感觉师傅好高大。
    “师傅师傅，灯要熄了，呀，灯要灭了。”波塞冬急得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又吹了起来。
    “星辰不灭，灯就不会灭。”明慧伸手掐指，摘了一颗星辰，弹入灯芯。
    “噢，星星点灯呀，师傅师傅，我会唱的。”波塞冬捂了捂灯火，苦思冥想，张嘴就唱，“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
    那歌声呀。
    明慧额头上的青筋，鼓了又消。
    最终。
    明慧关闭了耳视，不听就不会有怒火。
    波塞冬唱歌，难听得，佛都会有怒火。
    因果世界无数轮回。
    波塞冬渐渐睁眼，眼中的泪，夺眶而出。
    “你懂了吧。”
    “没懂。”
    “没懂就对了。”
    “嗯，我懂了。”
    从此。
    世间少了一个，会“玩具总动员”的演员波塞冬。
    多了一个，能焚天灭世的点灯童子。
    这点灯童子被某个恶趣味的小秃驴改了名，唤作——波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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