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追寻到世界尽头也要找

    「这究竟是经历了多久才会变成像眼前这样的废墟遗址，而且完全被森林呑没了……」
    原本估摸着走一个半小时就能遇到的较大城镇，却是眼前的这幅模样，而之前途经的两三个村庄则更加荒芜，除了树木确实稀少得不自然，还有像是房子的残骸外，几乎快要和森林同化为一体了。
    哀叹着又走了近半刻钟，终于靠着记忆的印象找到了这处树木稀少的、看起来还能行走马车的道路。
    虽然脑海里一直使用的小路已经不见了，树木的位置也已经不同了，森林的样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较大的道路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按照记忆里的认知，这里是隶属于梵而列士登王国的边境领。而整个梵而列士登王国几乎都被险峻的群山和魔物森林所包围，所以要去他国只能选择翻越山脉或是通过山脚和魔物森林间的缝隙开拓出来的道路。
    幸好是因为这样，新开拓的道路成本远大于维护，所以眼前这条道路才得以保存下来。
    不过依稀记得，道路的一侧，魔物森林的对面，本应该是一片广阔丰饶的谷仓地带。可现在有的只是和来路一样延绵不断的阴郁森林。
    「虽然谷仓地带已经没有了，但是这条道路还留着。也还留有人使用的痕迹，所以应该不至于已经完全没有人居住了。」
    察看了道路旁的杂草有碾压过的痕迹，少年再次松了口气，辨明了方向后，就起身向着原本的瓦杜兹科斯城前进。
    就这么走了大约一刻多钟吧
    隐隐的就听到了前方似乎有狼的叫声和战斗的声响。
    没发觉自己有战斗天赋之前，而且记忆里的自己是个药师，而非冒险者佣兵这类战斗人员，貌似从以前开始自己的这方面就一直很迟钝。
    这么考虑着的少年在准备悄悄绕道的时候，另一种意识蛮横的占据了主导。
    「完蛋了，身体完全不听指挥……不过，就偷偷的从远处观察应该没关系吧？！」
    要是平时的话，他肯定早就逃跑了，完全不会想去靠近的，但是因为苏醒过来之后接连不断的异变，颠覆了他的认知、麻痹了他的感官。发生了太多搞不明白的事情。出于想要理解现状的好奇心，其实更多的是出于另一种意识的支配，少年还是给自己施加了几个小魔法后，蹑手蹑脚的走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藏在道路左侧靠近魔物森林的树木后偷看那边的情况。
    （那是牙狼和……马车？）
    牙狼，可以说是这片魔物森林的小霸主，最不济也是一方豪强。
    单个牙狼的体形有普通狼的两倍左右，实力相当于C—级魔物，哪怕是老手冒险者在稍有不慎的情况下都可能瞬间被它们咬死。何况这些家伙都是群居的，而且会采取有统帅的集体行动。整个群体会一直追击着被定做猎物的目标，如果没能彻底消灭这个集群，它们的残部马上又会和其他集群合作共同狩猎，继而形成更大的规模。
    若带头者很优秀，那威胁级别就呈直线上升。有传闻说，曾经有个城镇就这么被它们覆灭了，整整一个大队编制的守备队加上冒险者和居民，至少数千人啊，其危害程度已经接近A+。
    「幸好从眼前的状况看，这群牙狼明显没达到那个层次，要不连逃都来不及。」
    少年擦着冷汗继续关注起眼前的景象。
    被袭击的是连驾车台都用铁板覆盖的三台马车以及护卫在车身四周的十几个骑士。
    马车上除了为操控而开的小窗和弓弩射出孔以外，完全没有其他窗户，到处都覆盖着精致的铁板。仔细看看，还能发现上面留有魔物爪牙的痕迹。不过从恐怖繁复的痕迹上看，就知道要不是那些个优质合金品质的铁板，恐怕这马车都不可能渡过无数次生死关头，出现在这里。
    说是马车，其实也不对。
    拖拽这装甲马车的，不是以往认知的马匹或是低等级的驼兽，而是两头名为科摩多拉的地龙级别的魔兽。
    那是有着凶恶的性格、坚硬的表皮以及恐怖实力的家伙，实力在B级别，所以完全不会害怕低级的魔物。但是因为调教十分困难，在原本的瓦杜兹科斯城，他也没见过几回。当然，更加没见过竟然用了两头科摩多拉拖拽那么重装备的马车。
    但是比起这些，更让他震惊的是牙狼的数量。在三驾马车的四周，像是要形成包围似的分散着大量的牙狼。总数看起来....少说也突破到了两百匹。
    十数个全副武装的骑士主要围绕着中间的车架进行防护，其中最为惹眼的三个堪称神勇。
    当先一个，他那黑色的长枪周围卷起了螺旋状的旋风，动作敏捷得如同闪电，而且犀利的一击之下，攻击射线上的牙狼一瞬间就都化作了纯粹的肉片。但是在头狼的指挥下，纷飞的肉块混合着血液尚未洒落到地面，立即又有新的牙狼攻了过来，填补了刚刚露出的空缺，简直是没完没了。
    重铠的那位完全放弃了防御，双手剑带着灼热的火焰像是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任何妄图冲撞车架的牙狼都在留下一声哀嚎后化为焦炭状的残骸。
    轻装的那位一弓五箭，每个企图迂回攻击车架的牙狼在得逞之前就彻底成为了箭下亡魂。
    所以前后两辆马车就变相承受了更多的伤害，饱受牙狼攻击的装甲铁皮上布满了许多伤痕，甚至还有几处装甲看起来有点快要脱落的趋势了。
    不知道双方已经纠缠了多长的时间了，因为他们是从另一岔道过来的，而一路上隐约有几具牙狼的尸体或是残骸。
    也正是因为这样，双方看起来像是陷入了苦战。
    局面姑且就是这样
    事情的发展和预料的完全不同，这下子牙狼首领开始慌了。
    感受到快要接近人类聚集的城市，而且胶着状的苦战对于士气的影响很大，有些牙狼开始只是呲牙列嘴的绕圈圈，这是对于自己的信任在动摇。
    牙狼族只有团结才能发挥真正的力量。对首领失去信任将招来致命危机。
    “嗽呜————————！”
    首领发出咆哮。
    大肆杀戮的决战时刻终于到来。
    很清楚这点的黑岚牙狼既对属下的无能火大之余，它也怕同伴会找自己泄愤……所以为了自己的领导地位，为了彰显自己的力量，它带着自己的直属亲卫队的十只岚牙狼发起了旋风般猛烈的进攻，而且还身先士卒，一往无前。
    受到首领鼓舞的牙狼群像是嗑了药般脱胎换骨，而这样一来被围攻的一方就显得岌岌可危了。
    最薄弱的一环被瞬间扯破，数个可能力竭或是疲惫了的骑士先后被扯下坐骑，尽管身披重铠，可还是有人貌似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战场的态势急转而下
    就像多米勒骨牌一样，受到影响的防线顿时支离破碎。三个最为神勇中的弓手首先遇险，执弓的左手臂被扑上来的牙狼狠狠的咬住，尽管右手的利箭顺势精准的插入牙狼的眉心结束了它的人生，然而牙狼致死不松口的特性还是让其丧失了大半的战斗力。
    就在此时，另一只牙狼的猛扑尽管被险之又险的闪避过了，可头上的阿奎特疾风折帽却被对方一爪扇飞，顿时一头如同阳光般灿烂的金发就凌乱的飘散开来。
    黑岚牙狼作为首领早就将视线锁定在了这场中最炫目的三人身上，而有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它可没什么节操去遵循所谓的道德观念，柿子捡软的捏是更古不变的真理。
    不同于牙狼只会撕咬，进化的岚牙狼已经是C级魔物，两者本质的区别在于，岚牙狼可以聚集魔力元素发射‘风刃’这种人类三级魔法使才可以施展的技能。
    十道风刃的远程攻击让另外两人疲于应对，自顾不暇，也让岚牙狼瞬间拉近了与对方的距离。不过没有一道风刃是冲着受伤的女弓手去的，因为那是首领的猎物。
    披头散发的女弓手来不及弄掉挂在手臂上的牙狼尸体，反手拔出腰间的短剑。而就是这么一个动作，痛楚立刻扩大成几百倍，就像被火钳插进伤口似的又烫、又痛。
    “呜呜，呜呜呜呜……！”
    知道这是攸关生死的最关键时刻，女弓手能做的，就只有咬紧牙关，忍住眼泪，瞪着狰狞袭来的黑岚牙狼做最后的一搏了。
    「呜，看不下去了啊……！？这让我不由得想起育幼院里被欺凌的雅子来，那时候也是....」
    少年从身上扯下药草，身体几乎本能的动了起来。
    弯腰、伏地、身体以弓形在蹬腿的同时加速冲了出去，在进入与目标合适的距离时，猛然借助加速的惯性跃起。
    《干燥、干——燥——啊！——汲取——融合——扩散！——》
    强烈的意志让原本需要相当时间的炼制过程得以在瞬息间完成，在加速奔跑到起跳的那短短十数秒内，身为药师最大的倚仗——令魔物深恶痛绝、避之而唯恐不及的除魔剂就这么呈现在少年虚托着的右手五指间。继而以一种决然的大无畏，强行迎向正张嘴欲将蓄积已久的魔素技能残忍的粉碎少女的黑岚牙狼的口中....
    （咦？！哇呀呀个呀....这个散发恶臭、黏~腻，比粪便更让狼恶心到不行的东西怎么就过来了，呕~~）
    黑岚牙狼被少年的出现吸引过来的视线顿时僵直了。这一刻，它甚至产生对原本一直引以为傲的灵敏嗅觉的强大怨念。一种从鼻腔深入到脑海继而流遍全身，搅起整个肠胃内脏都翻天覆地的强烈不适让它连昨晚的宵夜都想吐出来。
    “呜~呕—呕！——”
    （要是被那团看着更加恶心到灵魂的东西给塞进嘴里，那自己恐怕下半生对食物都不会存在美好的念想了，而且这东西好像还不止这些...哎哟，妈妈的呀~）
    被突如其来恶臭熏得有点恍惚的黑岚牙狼才刚强行中断施法，选择接受魔法反噬的伤害，下一须弥，它就无比悔恨起自己的不够果决。
    尽管闭上嘴转过头，抛弃了伤害女弓手或是咬掉那可恶的手掌的诱惑，可就是那么一迟疑，那令人肝颤的液体就这么爆溅开来。
    趁隙弹射进嘴里的那种感觉除了让舌头彻底想被捣碎嚼烂般的痛楚外，流经喉咙的火辣、灼热简直就像岩浆，而那粘上鼻子的就更加恶毒，直接传递到脑部神经，就像案板上剁肉那样的令狼痛苦到发狂。溅射到眼里的伤害完全可以说是无数细微虫子啃噬的那种钻心刻骨，这决计比任何死亡都来得恐怖、绝望。
    “..........”
    就像是被定格，而且突然施加了十数倍的重力一样，黑岚牙狼直挺挺的摔到地上。
    飞溅的烟尘处是逐渐被抛挖的深坑，连哀嚎都发不出声，甚至后腿到胯下都有失禁污秽的恐怖情形让所有人和狼都停下了搏杀，全都以心有戚戚焉的心情惊恐的看着。
    不过这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数十秒后，已经不成狼型的黑岚牙狼突然起身疯狂地在接连撞断或是蹭破数棵树木的情况下，不顾满脸血污，拖着呕吐物以及粪便尿液的轨迹，夹着尾巴消失在所有人和狼的视野中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所有的牙狼相互无助的看着对方，因为之前从未发生过首领丢下族群落跑的先例。
    《干燥，粉末！——》
    少年现在没空去庆幸，本能告诉他，如果没有借着这股气势一举摧毁牙狼群的信心，那么已经身在狼群包围下的自己恐怕没有除了死之外第二个选择了。
    扯下身上挂的药草，情急之下只能做最快速地处理，不过炼金术微弱圣洁的白光映衬下药草转瞬间变为粉末，而且是双手各一大坨，看起来比之前给黑岚牙狼造成空不绝伦伤害的那液体的分量足足多了好...好几，呀，该有十倍以上吧~
    （这个恐怖的怪物到底要干什么？不要过来呀~~）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哪怕是岚牙狼也是下意识地要远离那种未知的恐怖。
    蓑衣加草围裙的打扮看起来就像个田间无害的稻草人，没有盔甲也没有武器或是利爪，站在那儿的身躯也不强壮，属于现场所有生物最垫底的存在。
    嗯，若是想杀他，相信在场的任何一只牙狼都轻易就能办到。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所有的牙狼只是离得远远地看着，它们——显然在害怕，而且是无法掩饰的那种。
    “……下一个，是谁？！”
    一道像是从谷底吹过的风一般冰冷、无机质、平淡的嗓音，再配上像是看待渺小生物的不屑、冷漠的眼神以及那微微上扯的唇角，这一切就像是地狱魔王在发出恐怖的死亡邀请。
    凡是和少年视线相遇的牙狼都不自觉的偏过头，前爪配合着后腿以触电般的应激反应快速的后退，像是逃避什么可怕的疫病一样。
    “你吗……？？”
    少年眉头微皱，作势将手里那团还处于炼制状态下的粉末指向其中离自己较近的一只岚牙狼。
    “呜唔~”
    后者几乎是一激灵，在发出一声低沉的哀嚎后，转身就跑，完全顾不上身为牙狼的尊严和骄傲。
    “还是你……？”
    当恐慌像传染病一样蔓延的时候，越是群居性的生物，这种负面情绪就会越是呈几何状无限扩大。
    一旦有第一只承受不住逃走，那么这种趋势就再也停不下来。
    于是乎，两只..三只...四只，继而发展为整个牙狼群都犹如丧家之犬……
    这除了狼群自古以来不存在‘没有胜算却留下来奋战’的天性以外，也符合智慧生物的本性，那就是只要自己活下去就好，只要能逃过当下的劫难就好，只要比同伴跑快点就能晚点死或是活下来的劣性根有关。
    牙狼群以疾风般的速度，卷起扬尘消失在远处。
    如果不是地上还残留着各种状态下的牙狼尸体，如果不是那被抛挖出来的爪痕沟壑，还有那蜿蜒着流淌的污秽~物，任谁都很难相信，他们刚刚在数百牙狼群的围攻下幸存了下来。
    不过没有人试着去追击，因为没必要。
    在场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负伤，而且筋疲力尽，根本不可能想进一步行动的情势下……
    被骑士们奋力保护的中间马车的门，突然从内部向外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