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之壁垒

    林希做了一个梦。
    他茫然地走在百铸城一眼看不到头的街道上，恍恍惚惚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忽然，前方传来了响亮的咔咔声，听起来像是有人在用力的拍手，这时，林希一抬头，正好看到前方一道倩影，正提着一个中年胖子咔咔的狂扇巴掌。
    “咔！咔！咔！”
    左一下右一下。
    林希眉头一动，暗道这胖子不是那夜歌斋的店主吗？
    而不断打巴掌的人自然就是周天心了。
    林希打算上前劝说两句，比如怎么梦中你都还在打此人，就在这时，那中年胖子忽的面无表情的机械一般缓缓转过头来，沾满血迹的嘴角微微扬起，说道：“差不多啦，该你啦。”
    那胖子本身毫无气势，但话语一出，林希整个人顿时愣住了，如同被电击了一般，不多一秒，他全身上下便噌噌噌地冒出许多冷汗来，而那中年胖子的诡笑，也在这一瞬间让他感觉到——
    竟有几分熟悉！
    林希心中大凛，暗道难道那个家伙已经找到自己了！？
    他不由抹了一把脸，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醒了，此刻正躺在一间房屋之中。
    林希心有余悸地走出房屋，听到有人唤道“公子，你醒啦”，便看到一名守在屋外的古装温婉少女，正明眸带笑地看着自己，此女名为芽儿，是紫铁子昨日邀请众人在宫中住下，安排来服侍众人的丫鬟。
    虽说是丫鬟，这位名为芽儿的少女也有着初阶小仙的修为，平时在门派中恐怕也有不小的地位，足见紫铁子对众人的重视了。
    林希对芽儿说道：“是啊，有劳了。”
    芽儿回道：“公子不必客气，这是芽儿应该做的。”
    随后芽儿便引着林希与众人回合，此刻石若霜和昨夜赶到的双苍尚未出来，周天心则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到林希毛头毛脑的走出院子，便冷哼了一声。
    林希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虽说紫铁子那仙酒威力大，但事实上他只是浅啜了几口罢了，故而即便做了那怪梦，事实上他意识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状态，理论上来说没有什么情况发生才对。
    这时寒灵儿说道：“师弟，我和周妹妹都想出去逛逛，咱们这就向紫铁子老前辈告辞吧。”
    原来周天心不想在这地儿多待下去了，林希想了想说道：“我昨日答应了要与他的徒孙交流炼器心得，自然不能反悔，不如这样，反正石若霜他们还在休息，咱们这就去找紫铁子的徒孙，如此一来便两不耽搁了。”
    周天心瞥了林希一眼，所幸没有拒绝的意思。
    随后众人便由芽儿带着去见紫铁子的徒孙，说是徒孙，此人其实也有着初阶小仙的修为，不知为何一见着寒灵儿便清切地叫姐姐，等芽儿介绍完以后，这名小仙上下打量林希几眼，抱拳正色道：“晚辈紫钢，还请林老前辈赐教。”
    林希闻言不由老成地捋了把下巴，说道：“唔，咱们交流交流心得便可。”
    闻言那紫钢却是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此人本就生得高大壮实，皮肤古铜，这一笑充满了锐气，只听他说道：“好，这便开始吧。”说罢转身一挥手，身后一座鼎炉便即燃起熊熊火焰，接着就见他将附近一块精铁似的材料隔空抛入鼎炉之中，开始炼制起来。
    林希心道这紫钢可和他的师祖不太一样，是个实在人，所谓交流炼器心得，直接炼器便好了，甚至多说一句话都不必，这个效果很好。
    找到紫钢的地方便是山中的炼器之地，在接近以前，芽儿便稍稍介绍了一下这位紫铁子徒孙，说其除了平日必须的打坐修炼以外，其他所有的时间都在这炼器之地，终日研究炼器之法，器鼎界认识他的人对他都有一个公认的称号，那便是——
    炼痴。
    故而炼痴紫钢一上来便以实质上的炼器来交流心得，众人都还算有心理准备。
    而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的林希，此刻也露出了一丝认真的神情，《炼器神诀》大成以后，林希很快便能分析出材料的类别和适用性，此刻也不例外，紫钢所炼制的精铁，是一种名为火息精铁的材料，这种材料一般用于制作八到九品的金属兵器，因为蕴含有十分凝练的火属性，所以往往是火属性剑修的最爱。
    但也同样是因为火属性，火息精铁也要比其他同阶精铁要难炼化得多，从此地堆放的各色材料来看，紫钢有意要显露一把自己的炼器水准。
    这时寒灵儿忍不住低声说道：“师弟，他是不是很强？”
    林希随口回道：“再看看。”
    紫钢炼制了大约十五分钟，那块火息精铁便已有融化的迹象，林希的视线透过鼎炉盯着这块精铁，在意识中对二女说道：‘看来此人对于婴火的把握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所释放的婴火不仅以最快速度融化了火息精铁，还完美的避免了与其中的原始火息发生冲突，更将其牢牢锁在精铁之中，保全了精铁的火性没有流失，真是妙哉……’
    周天心不由问道：‘这么说他比你厉害多了？’脸上已经不由自主露出了嗤之以鼻的神情。
    林希想了想说道：‘至少我平时也是这么炼制材料的。’
    再多一会儿，整块火息精铁都已被紫钢彻底融化，接着就见其将神念放出，那团球形的铁水即刻在他的意念之下拉长变形，现出一把长刀的形状，接着紫钢伸出的双掌快速收回掐出一个玄妙的指决，鼎炉之中烈火顿止，紧接着只听“铮”的一声，那灼红的长刀竟在一瞬间凝固成型，烟尘之中，随着紫钢驱使缓缓漂浮出来。
    紫钢到背着一只手，将长刀盛放在一座砧台之上，不发一言，看向林希的眼中却是精亮。
    芽儿连忙在一旁解释道：“请前辈评鉴。”
    林希伸手将长刀招至手中，放出源力检查了一番，不由笑道：“这枚刀胚炼制得好。”
    紫钢眉头一挑：“怎么个好法？”
    林希手指拈着刀胚停顿了半晌，众人都在等着他高谈阔论一番，然而半晌过后，林希将刀胚缓缓驱回砧台，说道：“好就是好，该我了。”
    紫钢顿时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看林希的眼光也不由低了几分。
    周天心顿时有一种暴揍林希一顿的冲动，寒灵儿也有些不知所措，芽儿连忙笑着说道：“原来前辈也是性情中人。”
    林希同样招起一块火息精铁，将其放入鼎炉之中，接着他同样双手一推，放出一股子‘婴火’对那精铁加以炼制。
    前后动作跟那紫钢简直一模一样。
    紫钢本人则颇为不乐意，不过大概因为寒灵儿在场，他还算沉得住气，只是气鼓鼓的抱着手在一旁默默观看，但脸上仍然洋溢着骨子里透出来的轻视。
    周天心虽然不懂炼器，但也看出了林希在用相同的方法炼制火息精铁，忽的想明一事，她不由暗道蛮牛这厮莫非本不会炼器，是现场复制模拟出来的？
    那还怎么好意思当别人的前辈啊？
    十多分钟后，鼎炉内的火息精铁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可以说这段时间周天心简直如同自己身在那炉子中被炙烤一般，只巴不得这坑爹的比试赶快结束。
    不错，别看是交流心得，这明摆着就是比试啊！
    然而就在这时，抱着手臂的紫钢脸色忽然一僵，手臂忍不住放了下来，眼中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而林希仍旧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将精铁缓缓融化。
    芽儿还是头一次看到紫钢露出这样的神情，脸上的笑意也有了不少变化。
    直到林希将精铁完全融化，拉长灼热长刀，也同样掐诀将刀胚瞬间淬火，驱使其缓缓飞出。
    紫钢已经大气都不敢出。
    林希又恢复到了大咧咧无所事事的表情，将刀胚放在砧台上，同样不发一言，只是看着紫钢。
    后者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微微张嘴，说道：“我……我知道了，前辈的玄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前辈……前辈真乃神人也！请受晚辈一拜！”说着就单膝跪下一拜。
    林希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哈？”
    其实他也知道这是一场比试，但紫钢做得实在太好了，简直无可挑剔，炼痴之名名不虚传，如果用相同方法炼制，只要心念上稍稍有些偏差，那么这场比试他就输了，以后前辈都不敢自称了。
    直到开始炼制，他渐渐静下心来，却是灵机一动，想到也许还有其他的法子来炼制这精铁，一试之下，果然得到的结果与紫钢相差无几，这样虽不至于洗洗睡，但也总算算是“交流”了。
    不想这紫钢端的是个怪人，竟然立马拜倒，林希顿时有些尴尬，他挥手隔空将紫钢扶起，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谁知却听紫钢说道：“林老前辈，您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个人，从此以后晚辈愿意终生追随于您，还请老前辈不要嫌弃！”
    这次周天心和寒灵儿也忍不住跟林希一起“哈？”了一声。
    一旁的芽儿却是抹着泪说道：“真好，紫钢，你终于遇到能提升你的人了。”
    林希不由“呃”了一声，捋着下巴心道：‘怎么咱们还没办成一件事，反而收了一帮人跟着了。’
    周天心说道：‘最好不要，一个双苍已经够拖我们后退的了。’
    寒灵儿也在意识中低声说道：‘最好……不要吧……’
    林希见二女都是这么认为，便对紫钢说道：“实不相瞒，我们一行人在器鼎界只是短暂停留，往后回去一些十分危险的地方，可没有那么多安静炼器的条件，你若追随于我，提升反而没有在这里大的。”
    却见紫钢神情有些激动，说道：“今日与前辈一见，胜过晚辈万年钻研，请前辈收留我！”说着说着竟然要哭了。
    林希张了张嘴，转头看向周天心，后者眉头一皱，旋即又舒展开来：‘算了，随便你……’
    如此一来，林希又莫名其妙收了一个跟班。
    但很明显，在将来面对四大杀神那般人物时，不论双苍，还是这位炼痴紫钢，都不能起到作用，看样子得像常冬和田四开一样，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他们安心修炼。
    之后紫铁子竟然也欣然同意了紫钢的出行，就像巴不得紫钢马上走一般，至于后来石若霜要求的观看奇珍异宝，林希倒是没有太大收获，估计紫铁子这老小子也不会放出真正的珍宝出来。
    于是众人又回到了百铸城中。
    甫一出城，石若霜忽然在意识连接中说道：‘小心，有人在监视我们。’
    林希也有所感知，见车夫等在紫铁子府外，看来一百枚三十级灵石在百铸城还是挺值钱的，便招呼众人上车。
    路上寒灵儿在意识中问道：‘会不会是夜歌斋那帮人？’
    这时紫钢说道：‘城中大小势力已经知道诸位前辈和师祖的关系，应该不敢有所动作了，啊，我真的可以说话！’
    周天心说道：‘不好说，那些夜歌斋的坏蛋可不是善茬，不过如果他们真相报复的话，我不介意把他们彻底灭了。’
    石若霜则说道：‘感觉不像本地人，林希，这事可不太好，要不咱们还是别参加大会了。’
    如果不是本地人的话，在这个时候盯上众人的，要么是七十五殿的小股海盗，要么便是红波或者蓝帆那帮人了。
    当然，如果是两股大海盗的势力的话，现在林希和石若霜都是伪装状态，不必急着跑路，否则反而更有可能暴露。
    不错，对方也许只是觉得这群人有些奇怪罢了。
    所以林希说道：‘别急，大会咱们如常参加。’
    与此同时，七十五殿某位面。
    星空之中静静悬浮着一艘富丽堂皇的巨大战舰，如果站在附近的一颗行星之上，便会看到一块巨大的钢铁大陆遮蔽了大半的夜空，而这块大陆，还只是战舰的一小部分。
    而在这艘战舰之上，某个黑暗的房间之中，忽明忽闪的亮着一个红点，似乎是雪茄的烟头。
    这时，房间中出现一个立体图像，且是一个模糊不清的面目，这个面目出现以后便说道：“我们的卧底已经成功潜入目标群体，目标群体似乎打算参加当地人举办的炼器大会。”
    “炼器？修真？”红点一亮以后渐渐黯淡，之后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看来他们已经开始干活了，继续监视，不要惊动他们，让那个卧底切记不要暴露。”
    模糊的面目说道：“是！”影像便渐渐消失了。
    捏着红点的苍老声音缓缓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似乎在来回踱步，接着，又有一个立体影像出现，同样是模糊的面目：“报告，红波的人发现了目标存在，其中一个高级执事已经在赶往目标位面途中。”
    红点停了下来，苍老的声音说道：“这帮小孩子，真是欠调教，不过也不影响，你们按兵不动，有杀神动向再报告我。”
    “是。”影响连同光芒消失在黑暗中……
    而此刻巨舰附近的那颗荒芜的行星之上，却是有着三道身影正在仰望着星空中的钢铁大陆。
    这三道身影，两男一女，尽皆身穿黑色紧身衣，其中那名女子梳着一头干净利落的马尾辫，她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一双点漆似的眼珠，开口说道：“成了。”
    其中一名男子缓缓转过头，说道：“好，这样我们距离成功便近了一大步，走吧，收割即将开始。”
    言毕，三道黑色的身影骤然消失，就似从未在这颗行星上出现一般……
    数个小时过后，器鼎界，百铸城。
    精炼场的广场上依旧排着人海长龙，林希走到已经快要排至报名点的分身旁边，将其收了自己排上。
    而一同前来的一行人正在远处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双苍对新来的紫钢很感兴趣，凑着他问炼器的问题，毕竟他现在的修为仍属于大乘期，比之已经成仙的紫钢还是有一些差距，所以言语间还是以前辈来称呼紫钢。
    不过紫钢似乎对双苍不感兴趣，只是默默观察着寒灵儿。
    石若霜则笑嘻嘻地对周天心和寒灵儿展示自己昨日在拍卖会淘到的宝贝，寒灵儿有些心不在焉，周天心则饶有兴致地看着石若霜那些宝贝。
    比如，其中一件就是仙雾宫女装，颜色浅绿，在穿上以后会自动幻化出烟雾，显得穿上它的人更像云中仙子，效果很好。
    而在百铸城的眸间客栈中，时尚短发男抚摸着头发说道：“你不要管那女人买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观察林希的动向，知道吗？”
    那边回道：“可是真的很奇怪啊，那件衣服只是元婴期以下的低阶修士平时穿来自娱自乐用的，这女的怎么可能感兴趣？资料上说她不是高阶上等存在吗？”
    时尚短发男继续抚摸着头发，慢条斯理地道：“我跟你说，不要管那个女的，就看着林希，林希，看到了没有，前面排队的那个蠢货，你看到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