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强烈的愤怒将傅枝包裹,面前的两个人同她生活了十多年,她试图去做些什么提前改变命运的轨迹。
就在这时,霍凝欣抬眸,撞见身体由透明逐渐变成实体的傅枝。
霍凝欣:“……鬼啊!”
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不是妈,我不是鬼!您别激动啊!”傅枝眼疾手快,捂住霍凝欣的嘴巴。
“那你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的霍凝欣年轻了十七岁,她身边没有那么多为她折腰的小狼狗。
她性格软糯,总妄想着通过言语的描述来向父母传达她的委屈和不平。
傅枝有些心疼她,瞥了眼她因为做家务劳累而变得粗糙的手指,同霍念念那双漂亮的一看就是没有受过苦的手大相径庭。
父母无意识的偏心和自认为公平的处理方式是划伤儿女柔软心尖的利刃,她小声同霍凝欣道,“我不是你嘴里的什么东西。”
为了让霍凝欣信任她,她更小小声道:“你儿子可喜欢我了,说不准将来我就是你儿媳妇了。”
“你才多大啊!”霍凝欣吓坏了,傅枝看上去很年轻,稚嫩极了,“我儿子诱拐未成年?!”她说,“看我不打断他一双腿!”
“……”
可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给了叶九好大一笔钱,让叶九离我远远的呢。
其实霍凝欣是相信的,关于她儿子喜欢上傅枝这一点,小姑娘长得这样漂亮,她这种颜控的人看了就心生欢喜,何况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厉南礼呢?
母子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年纪轻轻就喜欢上了颜值超高的厉司城,自然没办法双标,做一个棒打鸳鸯的恶毒婆婆。
尤其她儿子这样幸运,她瞧着小姑娘也是喜欢她儿子的。
他不必在同样的岁数吃她吃过的苦楚,因为对方的拒绝心如刀割。
“真好啊,”她说,“但是要把学习放在第一位,知道吗?”
她眉眼里笼罩着散不开的哀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嘴角的笑意都显得牵强。
傅枝很想告诉她,你不要沉溺在不幸的婚姻里,你不知道你的未来,有多少比厉司城长得还好看的小奶狗围着你叫姐姐,你风光无两举世无双,活成了京城贵女圈子里谁都想成为却无力成为的存在。
可世界法则把她禁锢,她最后只能开口道:“阿姨,你别难过,南礼也不想看着你这么难过,他肯定很心疼你。”
——
——
另一边,医院的休息室内。
霍家二老拿着药膏给霍念念擦拭伤口,眼角里是化不开的心疼和恨铁不成钢。
“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竟然对着自家人下这样的手!这次必须要给她长点记性。”
霍爸爸说,“念念你放心,爸肯定让她来给你道歉。”
跟站在一边的霍妈妈也道:“念念,这次是凝欣做得不对,她实在是被惯坏了!竟然这样恶毒!不过她是妹妹,你多包容包容她。爸妈老了,多给你些股份,以后世界上只剩下你们两个,是要相互扶持的啊。”
又是多给股份!
又是相互扶持!
从来没有一次,霍家二老在她受尽耻辱后开口把霍凝欣送走!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要处处受制于人,被他们的亲生女儿踩在脚下!
霍念念愤恨的想着,既然不够疼爱她,又做什么要把她从孤儿院里带出来。
给了她十年的宠爱,又在霍凝欣被找回霍家的时候,心疼她在乡下吃尽苦头,妄图在她和厉司城结婚的时候把所有的股份给到霍凝欣名下!
他们夫妻两个,都是披着伪善人皮的畜生,从没有替她考虑过,一个总是看他不顺眼的厉老爷子,处处刁难她,甚至让她和厉司城两个人做婚前公证,否则厉司城也会失去厉家的继承权,这种情况下,要是她手里再没有霍家的股份,嫁过去了还不是要被妯娌嘲笑,吃尽苦头?
男人的爱意顶什么用?只有霍凝欣那种恋爱脑的废物才会想着嫁给厉司城,任劳任怨的替他打理家宅。
她霍念念要的是钱!能握在手里的钱!霍家二老和男人的愧疚!还有……还有她高中时认识的傅家的双胞胎。
比起能被她玩弄于鼓掌的厉司城,她当然更爱记忆力那个她用尽浑身解数勾引也无果的少年。
霍家二老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休息室一时只剩下厉司城和霍念念二人。
“好好养病,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霍念念看见厉司城转身要走,心下一慌,急急忙忙去拉对方的衣袖,“司城哥哥,你去哪里?你不要我了吗?”
她可怜极了,不过须臾脸上就挂满了泪珠子,梨花带泪,我看犹怜。
可看着这张脸,不知道为何,厉司城却想到了一个不太愿意提及的人——霍凝欣。
记忆里霍凝欣就很少去哭,小时候哭的样子就屈指可数,何况如今。不过既然如此,好好的,他想她做什么?
心口一阵烦躁,他抽空思绪,压下心里的那股复杂,开口道:“念念,我结婚了。”
“司城哥哥?”霍念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相信这种话居然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才是原本该和你结婚的人啊!这婚事本来就是属于你和我的!我被霍凝欣抢了婚事,她对我非打即骂也就罢了,如今你也要这样对吗?”
“她不会平白无故的打人。”厉司城下意识地开口反驳。
只是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果不其然,对上霍念念哭红了眼的眸子。
这是他年少时放在心尖的白月光,是如果霍凝欣不回到霍家,不来搅和这个婚事,他们本该在一起。
霍司城到底动了恻隐之心。
窗外小雨绵绵,他捏了捏眉心,“我送你回家。”
——
霍凝欣从医院里出来,厉南礼伤的很严重,医生说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可他马上就要考高中,还要在厉老爷子的安排下去部队。
“这样,我给他用了点猛药,你注意一下病人的情绪起伏,我看有钝器伤到了他的脑子,虽然开了药,不过你也知道,病人嘛,情绪不稳定,很容易牵引脑部的伤口,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霍凝欣再三谢谢医生,把人送走后,就要回家替他拿换洗的衣物。
只是刚走到医院门外,就听见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霍凝欣浑身一僵,抬头,就看见挽着霍司城胳膊的霍念念,红色长裙将她勾勒的腰细腿长,她同霍司城站在雨里。
男人打了一把黑色的伞,雨伞倾斜,完全盖住女人纤细身影。
她唉了一声,笑道:“司城哥哥,我的裙摆被站湿了。”
霍凝欣顺着她的视线,一块去看撑着伞,眉眼冷峻的男人,雨帘模糊了他的表情,他似乎往霍凝欣的方向看了眼,也似乎没有,抬手,拢上了霍念念的腰身,“小心一些。”
小心一些。
霍凝欣细细品着这四个字,想到高三那年,也是雨夜,京城细雨不断,她小心翼翼地藏着喜欢,在下午的课间悄悄往他的桌洞塞了一把黑色的雨伞。
晚间的下课铃声响起,她站在阴暗角落,像个背景板一样瞧见厉司城眉眼温柔撑开了伞,将风雨挡住,不沾霍念念半片衣角。
当时她难过又伤怀,躲在两个人身后的小路上淋着雨,哭了好久。
时隔今日,过去的记忆已经模糊,只是胸口传来的钝痛让她清晰明白着她的在意。
她忽然觉得无力,她苦心经营的婚姻,在和厉司城结婚时的雀跃,于霍念念回国的瞬间土崩瓦解。
明明她是他的妻子,可这一刻,她甚至不如一个外人。
这时,厉司城替霍念念拉开了车门,道:“我先送你去中南水榭。”
中南水榭是厉司城的私宅,他一年中,总有那么八九个月住在那边。
霍念念摸着自己的手腕,转头对着厉司城说了句什么。
紧跟着,霍凝欣就看见厉司城耐心垂眸,俯身替她拉好了安全带。
霍念念拉住男人的手腕,男人垂眸,空气暧昧。
那一刻,时间似乎都慢了下来,他们的动作就跟着偶像剧那样被可以放慢一样,霍凝欣忽然觉得嗓子里发甜,她下意识地向一侧跑去,嘴里吐出来猩红的血。
雨夜暧昧缠绵,她脑海里无数次想着,或许他会用摸过她腰肢的手隆起另一个女人的腰肢,用吻过她的唇再去亲吻另一个人。
尤其这个人是霍念念,是他的念念不忘,她这么像霍念念,或许床笫之间,他想起的都是霍念念的脸。
“呕……”巨大的恶心将霍凝欣包裹,她不受控制的呕吐,路人的眼光频频看来,对她避而远之。
是啊她这样的人,父母都想舍弃的人,怎么会不让人避退三舍呢?
——
——
夏夜的京城烦闷燥热,蚊虫滋生。
傅枝如今有了新的称呼,从长虹学校的校花被改成了长虹校草厉南礼的女朋友。
当然,这都是外人的称呼。
明明她和厉南礼还没有谈起恋爱,但据说那晚,厉南礼把傅枝从奶茶店拉走后,大家就给两个人编了一段这样那样的爱恨情仇。
“不过我觉得厉长顾也很不错唉,傅枝怎么就选了厉南礼呢?”跟在傅枝后面的几个小跟班谈论道:“你看哈,厉长顾会每天出去打工给傅枝赚钱,还会给傅枝在课间去买煎饼果子烤冷面,更会给傅枝打热水洗头,说句二十四孝都不为过!”
是的,虽然长虹是贵族学校,但一个宿舍四个人,一栋楼又是近千的学生,每个宿舍虽然都有洗浴的地方,只是很多时候,第一个人一洗,第二个人再用花洒,里面的水都冷的刺骨。
“尤其厉长顾长得也不赖嘛!不知道枝姐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言论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飘到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里。
当厉长顾再拿着奶茶从教室外进来的时候,他因为搬砖已经黑了一个度了,好在傅枝和厉南礼的基因很好,他现在还是小帅哥一枚,只不过看上去从小奶狗变成了小野狗罢了,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他把奶茶递到傅枝面前,“你喜欢的,草莓啵啵奶茶,少冰,三分甜,加咖啡珍珠。”
“嗯。”傅枝冷喝奶,“最近辛苦了,好好干,争取在这学期买个房子,我们搬出去住。”
在学校宿舍是四个人,人多是非多,傅枝其实住的并不习惯,想和儿子搬出去。
但是听见她话的同学一下子就想多了。
“嗷嗷嗷我听见了什么?傅枝要个厉长顾一起住!厉南礼被绿了啊!”
“我草!我粉的cp成真了!”
“枝姐长顾yyds!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俩人最配!从校服走到婚纱的爱情我慕了!”
厉南礼走到班里的时候,听见的就是别人为傅枝和厉长顾的绝美爱情疯狂落泪。
傅枝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外抿唇的少年。
他眼里带着点狠劲,盯着搬弄是非的同学,只是在看向傅枝时,傅枝变得很坏,刻意拉住了厉长顾的衣领子,把人拉到面前,两个人一时间靠的很近,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只不过从外人的角度看过去,倒像是厉长顾自己“不小心”,“完全都是巧合”一样扑在了傅枝身上。
“嗷嗷嗷!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顾哥牛逼!”
班级里顿时响起了起哄的声音。
一脸懵逼的厉长顾:“???”
怎么了?
他牛逼什么了?
傅枝提醒他,“你回头。”
厉长顾乖巧回头,对上厉南礼阴沉脸色。
厉长顾:“……”
啊啊啊啊!
厉长顾疯了,内心os疯狂:
妈你害我!
爸你听我解释!
我和我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有什么小妈文学,没有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爸,我和妈只有富强文明十六字真言!!!
厉长顾差点跪在厉南礼面前了,但是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却在暗戳戳喊着:“打起来打起来!”
两男争一女的修罗场桥段什么的,他们可太吃了!
偏偏傅枝还要歪头,对着他说一句,“你怎么忽然扑我啊?”
厉长顾:“???”
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
我知道你恨我把你传到这个世界,但你不能害死我啊!
“厉长顾。”果不其然,站在门外的厉南礼忽然凶极了,看着他道,“出来一下。”
这话不亚于,放学别走,门口见面。
厉长顾:“……”
厉长顾忐忑的心酸软的腿,让周围原本跃跃欲试的同学都看傻了,“厉长顾咋回事啊,平时帅的不行,怎么一看见厉南礼,就跟着儿子看见爹一样怂?”
废话!
这踏马是我亲爹!
——
厉长顾被厉南礼带到了无人的小树林里。
厉南礼神色阴冷,脊背挺直。
在看向厉长顾的一瞬间,厉长顾忽然大脑发懵,想也不想扑通一声跪下道:“爸!爸你别抽我!我和我妈没可能的!我是把她当亲妈,把你当亲爸一样仰慕啊!爸爸你信我!”
十多年的父亲留下来的阴影让厉长顾想也不想就服软认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厉南礼也傻眼了。
比起别人认为厉长顾扑在傅枝身上,但他其实看见了,傅枝拉住了小少年的衣领,把人拖到了面前。
在那一瞬间,莫大的嫉妒和恐慌将他包裹。
他知道他们青梅竹马,认识很久,可是傅枝招惹了他,他这样的人,即便是没有可以去爱一个人的资格,也想把真心都给她。
可傅枝拉住了厉长顾,就在那一刻,厉南礼恨极了,不是说喜欢他吗?怎么就在他把真心给出去的时候又狠狠践踏,反了悔,和厉长顾在一起了?
他气恼又无力,一时间竟还想到,不如就当做没看见吧,做个傻子,兴许还能有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叫厉长顾出来,是一时意气,他什么都没想做。
哪怕他气到想要用暴力解决问题却也清楚的明白,如果面前的少年是傅枝喜欢的少年,他又怎么能舍得打了人,让傅枝伤心。
可如今,厉长顾的种种表现,竟像是根本没有和傅枝在一起的意思。
厉南礼听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她是生我气,想要你教训我!你真的不要误会啊厉同学,我很仰慕你的,你也知道我是狼养大的,无父无母,我打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认定了,嗯,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爸爸,还有傅枝,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但这不是爱情啊!全世界的人都灭绝了,我也不可能和我妈在一起啊!”
“……”
厉南礼也不知道厉长顾是脑子有问题还是什么,总之他态度诚恳,仿佛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那傅枝?”
“她对我就更不可能有那个意思了,你放心吧,拿人格担保,她从娘胎里开始喜欢和唯一喜欢的人只有你。”
厉长顾说着,看见厉南礼的神情缓和,立马起身,对着他勾肩搭背道:“唉,不要听学校里的风言风语,那都是空穴来风,其实我也不想每天累的要死要活给我妈……呸,给傅枝忙前忙后,不过既然你俩在一起了,你也可以照顾她嘛!”
厉南礼捏了捏衣角,试探:“怎么照顾,她会开心?”
“比如帮她洗衣卡里充钱啊,给她买漂亮裙子啊,帮她打热水啊,给她买个比我给她买的更好的手机啊,还有,帮她再照顾照顾我呀,等等等,她都很喜欢的!”
于是大家就发现,原本以为的修罗场没到,但是晚间,送傅枝会女寝,给傅枝端茶倒水,帮傅枝打热水的人成了厉南礼。
值得一提的是,厉长顾也在这场假修罗场里忽然变成了巨婴,每天等着厉南礼的各种投喂。
厉南礼更绝,真的投喂这个两百多个月大的宝宝。
众人:“……”
天啊,这日子什么时候能过得像一样有点盼头啊!
——
旁人觉得没有盼头的日子,在傅枝看来确实有着色泽温度的。
从前她没有经历过厉南礼的人生,只知道外人说他杀伐果决,是厉老爷子最喜欢的孙子,是厉家最优秀的继承人,几个叔伯每一个人比得上他。
可十七岁的厉南礼与往后几年的厉南礼并不相同。
他的人生勤苦又黑暗。
有着不喜欢他的外公外婆,被情爱困住的母亲,不关心他生死的父亲,还有冷眼旁观要锻炼打磨他的爷爷,叔伯对他虎视眈眈,父亲的白月光几次想粘死抹杀他的存在。
他被同校的学生打上私生子的标签,沉溺于他颜值的女生对他的身份避退三舍,总要不屑一顾的贬低他。
他的世界里满是恶意,哪怕是素未蒙面的人都试图用力把他再往泥潭里踩上几脚。
可少年却像白杨一般不屈不挠,坚定地从泥潭里往外爬着。
傅枝知道,她很心疼这个时空的少年。
她陪着他,看尽了人间心酸,极致恶意。
九月二七号这天,学校放假,傅枝被他拉到一个饰品店里。
饰品店叫永夜。
是一家卖耳环戒指的地方。
招待的女人看见他们两个人,笑的很热情,毕竟他们穿着长虹的校服,看模样就像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
柜姐问厉南礼,“是要买什么饰品给这位小姐吗?”
“戒指,我想要一对戒指。”他紧紧地拉着傅枝的手腕,耳尖涨得通红,因为说出这样的话,还多了几分局促。
柜姐一下子就笑眯了眼睛,赶忙给他介绍,“这边有f国大师米歇尔设计的钻戒,叫挚爱,寓意一生只爱一人。刚到货,限量发行一百份,标价一百万!我现在给你们拿出来试试!”
放在水晶柜子里的钻戒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折射出斑斓的色彩,只是戒指上的钻石也就两克拉的样子,傅枝知道她卖的是设计师的创意和名声。
也知道,如今的厉南礼,并没有这样雄厚的实力。
是柜姐看走了眼,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她说,尽量维护少年人的自尊心道:“不要这么贵的呀,如果你想对我好,可以给我转账嘛!”
语气还有点软。
话一出口,给自己都惊到了。
不由得感慨:不愧是你啊傅枝!别人萝莉音你千手观音啊!
柜姐瞪了眼傅枝,可不想到手的生意就这么飞了。
正要开口,冷不防听见少年问道:“有一万以内的对戒吗?”
少年换了双白净的球鞋,拉着喜欢的女孩子,坦然对柜姐道:“抱歉,我没有那样多的钱,所以可以给我推荐一款一万的对戒吗?”
实际上,十年后,厉南礼送她的戒指比这个贵多了,是一块璀璨无损的的大钻戒。
傅枝看见这样一百万的小戒指,也只是觉得它是一个漂亮的装饰品,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但柜姐接下来的说辞就让傅枝不太开心了,因为她白了厉南礼一眼,用特看不起的口气道:“还以为是什么富家少爷谈恋爱!永夜可是京城最大的高奢饰品店!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东西!无语,没钱还学有钱人来这里逛!”
身为高奢店铺里的柜姐,她的脾气自然比其他店铺的服务员大很多。
一把关上放着挚爱的柜子,四下看了眼道:“一万块?现在的一万块能干个什么?去银饰那边挑吧!离钻戒区远些,碰坏了赔得起吗?”
傅枝开口就要和她对线。
厉南礼却眼疾手快把她拉住,顺毛安抚,“不要生气,枝枝。”
“这是你的生日,我想你开心一些,枝枝。”
少年眉眼温柔,拉着她去到银饰区,用着辛苦打工赚来的钱,买了一枚银色的戒指。
不是对戒。
因为对戒的价格太高昂了。
设计这枚戒指的是一个服装设计师,叫梨落。
对方并不太出名,所以银戒售价八千块。
柜姐高傲开口道:“要包装吗?包装费两百。”
“嗯,麻烦你。”
少年刷了卡结账。
傅枝其实能猜出来,如果没什么意外,他卡里有十万块钱。
这是他和霍凝欣安身立命的本钱。
他知道霍凝欣很快就会和厉司城离婚。
他喜欢傅枝,却不为情爱不顾一切,他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但这份心意,已经包含了少年能给的全部爱。
他把精致包装盒子的礼物放在傅枝的手上,用清朗的声音开口道:“生日快乐,枝枝。”
十六岁的你收到了一枚普通的银戒指,但是,“枝枝,等你二十岁,我一定送你一枚米歇尔亲手设计的钻石,独一无二的钻石。”
四年的时光,足够他成长起来,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不依靠任何人生存,给喜欢的女孩和母亲一个避风港。
傅枝抬手,摸摸他的眉眼。
“厉南礼,你会成为很好的人。”
可那时候,我已经要回到自己的时空了。
她有些难过的想着,他在的这个时空,没有傅枝,一定会很孤独。
所以,她要在走前,背着世界法则,送他一份礼物。
“厉南礼。”
“嗯?”
“你会接吻吗?”
“什、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问出这句话的小姑娘。
他长这么大,除了她,没有喜欢的任何一个女孩子。
对于接吻,自然也是一片空白。
他紧张地捏着手,想和她说,她才十六,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
但小姑娘忽然抬眸,踮起脚尖,唇珠擦过他的唇瓣,而后贴着他的唇角,很坏的开口道,“不会没关系,我会教你呀!”
有风席卷了盛夏的林间。
他听见丛间蝉鸣,看见皎皎月色,心跳声响如擂鼓。
他不知道在往后十多年他会不会同傅枝从校服到婚纱,但他确定,他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次因为一个吻而产生的剧烈心跳。
他的心脏说,他比想象的,更要爱她。
——
——
十月份的时候,天气已经没那么炎热了。
傅枝第一次感受到了中考前老师可以烘托出来的紧张氛围。
学校抓恋爱抓的那是一个严格,只是傅枝和厉南礼作为学校每次考试第一第二的人,完全是给学校争光的存在,俩人谈恋爱后,成绩一点儿也没有下降,学校的教导主任只能对两个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与此同时,霍凝欣也在一家上市公司找到了一份很心水的工作。
她应聘了销售部部门经理的秘书。
值得一提的是,销售部本该是最忙的部门,可部门经理却像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总不露面,还一直没被开除。
部门里的其他人和她介绍,“这位是傅总的弟弟,是个画家,在艺术圈子里很有名气,挂了个销售部的职位而已,平时见不到人,有什么文件,你处理好拿给副经理盖章就好。”
部门里的同事说这位经理长得极其好看,一身书卷气,尤其至今未婚,看着就让人想把他扑倒。
霍凝欣闻言一笑置之,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大概就是霍司城,少时动心,本以为会恩爱白头,只是如今……一场梦醒,她忽然意识到,与其沉湎情爱,倒不如安心挣钱,等将来哪一天,霍司城提出离婚的时候,她走的不那么卑微。
公司人事部的小李调侃她,“霍姐,营销部累不累啊?我们部门的经理昨天还夸你办事儿利索。你要不要考虑来我们部门?”
霍凝欣笑着摇头。
然后对方又说,“不过你有没有同一个公司跳槽的同事,到时候可一定要想着点我们人事部!”
霍凝欣的笑意淡开了。
她并没有什么同一公司的同事,说来可笑,她毕业于名牌大学,可一入社会就是怀孕结婚,进了厉家后,伺候公公,照顾家族,应付妯娌。
哪怕厉司城一年到头也不回家几次,可她也总是愿意为他洗手作羹汤。
如今入了傅氏,看见同龄的女性一心扑在事业上,没结婚,没恋爱,工资到手,吃喝不愁,日子过得极好,恍然明白,她到底失去了什么。
“傅氏是我第一个公司。”霍凝欣给小李解释。
儿子的事件过后,她听说厉司城搬到了中南水榭居住,有时候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会和霍念念一起,做尽他们夫妻间做过的事情。
可霍凝欣如今却不愿意再问,她想起傅枝说过的话,她还有儿子,不是孤身一人,不能放任自己软弱下去。
她用大量的工作麻痹自己,果然不再有时间再让自己沉溺于爱情的戏码里。
这样的日子劳累又充实,感觉却并不太坏,比她像个神经病一样坐在家里胡思乱想不知道好了多少。
她想,或许有一天,她会学会不再爱他。
——
厉司城从公司里回到厉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昔日灯火通明烟火气息浓重的老宅今日却是静悄悄的,那道熟悉的身影也没有第一时间从客厅迎上来接他。
厉司城有些不太适应,走进去,扯开西装领结。家里的佣人王妈听到脚步声,赶紧走出来,一看,错愕几秒,“厉先生……”
厉司城表情冷漠,将解开的袖口随意扔在茶几上,想问什么,只是临到嘴边,改口道:“没什么事情就回去休息,不要在房子里来回走动。”
他语气极差,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王妈不敢忤逆他,急忙点头道:“好的,先生,我这就把厨房再收拾一下就下去。”
厉司城走上二楼,脚步在主卧顿了下,而后拉开房门,下意识的去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只是入目皆无人。
霍凝欣呢?
每天回到家里就会看见的倩影忽然消失,霍司城忽然变得烦躁,他打开手机,两个人的信息还留在他给她发消息说今晚回家。
对方并没有回复。
他本以为她看见了,没想到……他心里堵着一口气,扯开衬衫露出一截健壮的腰身,拉开柜子要找睡衣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条黑色的情趣睡衣。
他把睡衣勾起。
衣服上传来淡淡的蜜桃香,是霍凝欣常用的一款香水。
他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他同霍凝欣在床上很是合拍,只是她总是害羞,除了传统的姿势,再多的花样都不太喜欢。
他知道她有时不太舒服,又总是配合他,想让他尽兴。
所以,这是她特地准备穿来给他看的?
心里的烦躁散开了些许,他转过身,下了楼,去问在厨房里的王嫂,“霍凝欣她……”
嘴里的话说到一半,就看见王嫂端着蛋糕和一碗汤水出来,倒在了黑色的垃圾袋里。
她听见厉司城的声音,吓了一跳,“先生。”
那人沉着脸色问她,“你做什么?”
王妈愣了下,低头看了眼垃圾桶里的东西,复又抬头,“一个礼拜前的蛋糕,还有鸡汤。”
“什么蛋糕?”
“太太一个礼拜前生日,自己去蛋糕店里学做的蛋糕。”
厉司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嗓音越发低沉,“她做蛋糕干什么?”
“您不知道吗?一个礼拜前,也就是小少爷出事的那天,是太太的生日啊!”
王妈为霍凝欣不平,有些小声道:“太太那天很开心的,您不是答应太太忙完手上的工作就回家吗?她原本准备和您一起吃蛋糕,只是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忽然让我把蛋糕丢掉。”
王妈也是舍不得,厉司城对吃喝用度很是挑剔,那个蛋糕花费了霍凝欣一天的时间才做的精致。
她总想着,或许先生明天就回家了呢?
回家了就能和太太一起吃蛋糕了。
可她等了一个礼拜,原本精致的蛋糕在她不注意的功夫就发了霉。
青黑的小点遍布在蛋糕上面,怎么也祛除不了,像是变了质的爱情。
王妈注意到厉司城的表情忽然变得很难看,他问她,“鸡汤呢?也是她生日那天做的?”
“不是,是太太今晚熬好给小少爷的。”
“那谁准你倒掉的?”
“这些是多余的,太太让我喝了些,太太说多余的没人喝放到第二天会变质,让我一起倒掉。”
厉司城忽然不再说话了,沉默了很久,最后,在王妈忐忑的心情里问道:“她去哪了?”
“工作,太太说她去了傅氏工作,今晚可能要在公司加班。”
然后厉司城就拿起了车钥匙,去了车库。
王妈还挺想问一句,您是回水榭呢?还是去看太太呢?
只是她又想着,厉先生作为丈夫,都不知道妻子在做什么,这段夫妻关系,应该也维护不了太久。
她看太太以前都给厉先生做鸡汤,如今倒掉都不会想着厉先生。
或许厉先生还没察觉,可她总觉得,太太似乎……没有那么离不开厉先生了。
——
厉司城确实没有想到,厉南礼出事的那天会是霍凝欣的生日。
想到她那天的崩溃和难过,厉司城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的烦躁。
不过好在这也解释的通,为什么霍凝欣没有在老宅等他回家,也没有给他做饭。
他知道,她在同他耍脾气。
这样的小脾气在过去也有,只是霍凝欣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通常不到一个礼拜,又会对他嘘寒问暖。
银色的跑车停在了傅氏集团的楼下。
厉司城给霍凝欣打了通电话。
但对方一直无人接听。
他蹙着眉,正要下车,这时候看见了霍凝欣同一群男女说说笑笑的从办公楼里走出来。
她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却挂着他许久都没看见的明媚笑意。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这样一群不熟悉的人面前。
而不是处在厉宅,入目皆是他。
她没有第一时间接她的电话,也不再愿意处在熟悉的空间。
这和她过去的习惯格格不入,开始让厉司城不确定,那她对他深沉的爱意,还会存在吗?
这样的认知忽然让厉司城很不舒服,他毫不犹豫拉开车门,行动比理智先一步执行,拉起了霍凝欣的手。
“老婆。”他去喊她,看见她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浅显的冷淡。
冷淡?
是对着他吗?
这样想着他更加不迟疑的握紧了霍凝欣的手,和她的同事简短的打了招呼,把人拖到车上,关了门,“我给你发了短信,你没有回我,打了电话,你也没再接听,霍凝欣,厉家还没有到养不起一个女人的地步,你把工作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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