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柳鸣蝉

第86章


 
  尽管蝉姑娘猜不透这位半裸少女究竟用意如何?但是,从她的眼光里,可以断然看出,没有一点恶意存在。 
  这样两个人相隔着五六尺,相对而立,半晌无言。 
  倒是蝉姑娘先忍不住,平静下心情,缓声含笑点头,轻轻地问道:“我方才失足落到岩下,是姑娘救我到这里来的么?活命之恩,我要谢谢你啦!”说着,姑娘真的福了一福。 
  站在洞口横身而立的那位半裸的少女,似乎没有听懂姑娘的话,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忽然,微微露齿一笑,上前走了两步。 
  这一笑真是宛如盛开的百合,美极了,也纯真极了,连蝉姑娘也是身为女儿身的人,都禁不住打从心里感受着一种美的浸润,流露出喜爱的情感。所以,对她走上前两步,不但不感到害怕,反而也上前两步,微笑着说道:“姑娘!是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么?” 
  半裸的少女依然是含着那一份圣洁优美的微笑,老远的把手上那些山精野果,递过来,似乎怕惊吓了蝉姑娘,不敢逼近。 
  在没有遇到大猩猩之前,蝉姑娘已经饥渴交迫,如今相隔许久时间,更是饥渴得心火交炽,只是一时心情的过份集中,倒是把饥渴忘了。如今一见这位少女递过来一大把鲜艳欲滴清香扑鼻的野果,顿时勾引起蝉姑娘的饥火,立即上前几步,伸手接过这些山精野果,笑着说道:“谢谢你呀!姑娘。” 
  转身走到干草堆上坐下来,摘下一粒紫润溜圆的葡萄,正待丢进口中,忽然蝉姑娘心里一动,暗自忖道:“这位奇特的姑娘,何以会在此地,她是什么人呢?她怎么把我救到此地?又是为什么呢?我不但是没有问过她的姓名,连话也没有跟我说过,她究竟……” 
  这一连串的疑虑,使蝉姑娘又忘掉饥渴,抬起头来,睁大着眼睛,看着那位少女。 
  那位半裸的少女依然是微笑着,用手比划着,要程秋蝉姑娘吃那些野果。 
  蝉姑娘摇摇头说道:“我们萍水相逢,多蒙姑娘救命济危,请姑娘告诉我名号,也好永志不忘。” 
  半裸的少女依然是那么纯真的笑着,没有理会蝉姑娘的话。 
  蝉姑娘突然心里一动,想道:“看这位姑娘独处深山,又半裸着身体,分明是个野人,看样子又不懂人言……” 
  一想到野人,蝉姑娘不禁就想起传说中苗疆一带生吃活人的野人,不由地浑身一颤,寒毛直竖。眼前国色天香的少女,顿时觉得她是吃人的母夜叉。 
  蝉姑娘心里一转,暗自忖道:“此时不走,尚待何时?” 
  趁着那半裸少女眼光一转向洞外的时候,猛地一提气,闪身一掠,疾演师门精绝轻功,式化“灵蛇出洞”,贴壁飞身,直向洞外窜去。 
  谁知道就在她这一掠身之际,那位半裸的少女,突然一声尖叫,一阵风声,正好抢在蝉姑娘前面,挡住洞口。 
  蝉姑娘一见少女拦住去路,也没有思考,顿时沉桩落步,气走丹田,右掌疾翻,立即从胁下推出一掌,迳取少女的左肩。 
  那半裸的少女想是没有料到蝉姑娘会遽然出手,顿时口中低啸了一声,左肩自然地一塌,闪开蝉姑娘一掌。 
  就在这一塌肩之际,蝉姑娘好快的心思,立即原式不动,随掌飘身,从少女身侧空隙,闪电而过。 
  这都是一瞬间的事,蝉姑娘抢得一着机先,已经闪过少女的阻拦,正要飘身洞外。突然,身后一股吸力,一把刁住身形,几乎一个跄踉倒退几步。 
  蝉姑娘赶紧沉稳桩步,刚一回头,那半裸的少女又抢在前面,伸手拦住去路。 
  蝉姑娘此时心里既急又怕,和一个野人般的半裸少女,相对在这个深山石洞,随时都将有意外和不测发生,最令人忍受不住的,彼此语言不能相通,这比什么都令人可怕。 
  幸好的这位半裸少女,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不会发怒,虽然蝉姑娘两次想要离去,而且,出手递招,却不曾有一些儿怒气,只是微笑的脸上,略微带着一些惑然不解的色彩。 
  蝉姑娘知道凭自己的功力,要硬闯出这个石洞,极为困难,可是,她却不明白这个少女拦住自己不让出洞,究竟意欲何为? 
  即使不是恶意,这种善意也是叫人无法忍受的。姑娘一斗气,索性转身走到原来躺的干草堆上,双手蒙住脸,装作睡觉不理。 
  当蝉姑娘双手一触及脸部的时候,霍然惊叫而起,张惶失措,继而愤怒如雷。原来姑娘从石上失足晕过去以后,一直到醒转来,都是让新奇古怪的感觉,占有了自己,直到方才用手蒙住脸睡觉的时候,才惊觉到自己终年不离开的蒙脸薄纱,已经是不翼而飞。 
  这一下无疑地触痛了蝉姑娘的内心创痛,顿时芳心大急,立即迁怒到对面那位半裸少女身上,一探身旁长剑,长剑早就无影无踪,更是火上加油,开口骂道:“好丫头!姑娘和你拚了。” 
  提足全身真力,双掌齐胸,正待极力推出。 
  站在对面的少女,不仅没有理会蝉姑娘的怒骂,连姑娘抬掌作势,也没有理会,只是微笑的望着。 
  蝉姑娘见她如此不以为意,以为她是有意轻视,更是愤怒不已,欺身踏中宫直进,娇叱一声,双掌闪电推出。 
  掌风刚一起处,突然洞外一声厉啸,洞口黑影一闪,正好迎着姑娘掌风,只听是“咕咚”一声,震得石洞“嗡嗡”作响,历久不歇。 
  蝉姑娘凝神一看,正是方才与自己在岩石上拚斗的大猩猩,此刻正由于在匆忙中从洞外飞身而入,被程秋蝉姑娘狠命一掌,当胸一击,一个蹭蹬坐落地上。 
  蝉姑娘当时止不住大惊失色,她知道这个猩猩的厉害,而且浑身铜浇铁铸,不畏刀剑,方才这一掌显然不能震伤猩猩,只怕反而引起大猩猩的凶性大发。 
  立即一个倒纵,退后五尺,紧贴着石壁蓄势以待,准备以死相拚。 
  可是眼前坐在地上的大猩猩,竟没有发作跟进,那个半裸的少女,此刻正用手抚摸着大猩猩的背,嘴里不住的低啸着。 
  大猩猩张着大嘴,呵呵嘿嘿地在笑着,喉头也不断地发出和少女同样的低啸,像是互相交谈。 
  蝉姑娘真是让目前这种奇怪现象看怔住了。 
  蝉姑娘明白的看出,坐在地上的大猩猩,胸前乳头鲜红,分明是只母的,那个半裸的姑娘,此刻正像是女儿依偎母亲的怀抱里一样,天真而撒娇的靠着。母猩猩也像是慈母拥抱着爱女,张着大嘴呵呵嘿嘿直笑,流露着圣洁的母爱。 
  蝉姑娘无论如何没有办法把眼前的景象,和自己的常识相结合。 
  一连串的疑问:“这个绝美的少女,竟是这个母猩猩的女儿么?” 
  “这个母猩猩怎么会有这样美的女儿?” 
  “这少女不懂人言,却懂兽语,究竟是人是兽?” 
  “……” 
  这些疑问,都不是蝉姑娘现有的常识,所能够得到解答。 
  不管是人是兽,那一种洋溢的母爱,是令人见而感动,蝉姑娘痴痴地立在一旁,看着那位少女躺在母猩猩怀里撒娇的情形,不禁触痛自己。 
  蝉姑娘自幼就是随恩师独脚尼在天山冷梅庄长大的,独脚尼虽然爱护蝉姑娘无微不至,可是,世界上唯有母爱无法用别的东西取而代之,纵使师恩似海,也比不上亲情。 
  今天一看母猩猩与半裸的少女的情形,蝉姑娘感慨万千,凄然泪下,顿时把对母猩猩和那位半裸的女少那种畏意与惧怕的心理,减去一大半。 
  大母猩猩和半裸的少女亲热一会以后,忽然之间想起什么事似的,轻轻推开少女,翻起身来,慢慢向蝉姑娘走去。 
  刚刚走了几步,母猩猩若有所悟的停下来,搂着半裸的少女用它那又厚又大又粗又黑的手掌轻轻地拍着少女的头,龇着板牙,对蝉姑娘呵呵直笑着,并且用手不住的比划。 
  蝉姑娘沉住气,看着大猩猩,似乎是尚无恶意,渐渐地放下心,大胆地问道:“大猩猩,你是愿意和我和好么?” 
  大母猩猩一听蝉姑娘说话,不住地点头呵呵直叫,分明它是听得懂蝉姑娘的话。而且还不住用手,向蝉姑娘摆动。 
  蝉姑娘一见大猩猩能够听懂她的意思,更放心多了。便接着说道:“大猩猩!你是要和你女儿多亲近,是不是啊?还有,她是你女儿么?” 
  大猩猩一听蝉姑娘如此一说,直乐得点头晃脑,呵呵直叫,忽而又摇头摆手。 
  蝉姑娘此时完全为好奇心吸引住,想到一个通灵的母猩猩,和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这中间定有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便一时忘记了畏惧,走上前携住那位少女的双手,说道:“我叫你妹妹好么?” 
  那少女一双纤手握在蝉姑娘手里,真是柔若无骨,当时微微露齿一笑,仍然是呆呆的凝望着蝉姑娘。 
  母猩猩却自退后一步,拍着手掌,龇牙大笑,那呵呵之声,震得石洞嗡嗡之声不绝。 
  蝉姑娘握着这位少女的手,愈看愈觉得她美,觉得这样一位秀美明艳的小姑娘,却在深山终日与猩猩为伍,而且口不能人言,这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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