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定律

    13区基地内，李若男被警卫员带领着去见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她下午就到了，先到的最边缘的第九防区，那里是雷少轩重点交代的地方。
    刚到防区不久就有来自13区的警卫员找她说：“窦将军想要见你。”
    李若男交代了一下小队的防卫与侦察任务，做好分工这才跟着警卫员前往13区。
    13区距离第九防区的距离很近，在群山之中，原本连绵不绝，雄伟壮观的山脉如今已变的残破不堪。
    但不可否认，群山依旧雄伟，如卧龙盘踞仰天咆哮，而13区的入口便在龙口之中。
    最初选择基地的入口时，引起了诸多争议，说入口过于明显容易被敌人发现，最后13区最高指挥官窦大奇力排众议，拍着桌子道：
    “他妈的，这是老子的地盘，他们要来，就跟他干！家都守不住，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儿！”
    龙口很深，警卫员一直在前面带路，借着微弱的灯光，李若男看着警卫员孤单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
    “李队长，到了。”警卫员说了一声，走到岩壁旁边，把手伸进岩壁的缝隙里向外轻轻一拉。
    咔啦啦，岩壁内一阵机械转动的声音响起，声音很快停止，但是洞穴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跟我来。”警卫员回头说了一声，抬腿向前一步，整个人像是融入了墙壁般直接消失不见了。
    这一幕让处事冷静的李若男不禁一愣，向前走了两步，抬手向着警卫员消失的岩壁摸去。
    “李队长，这是影像墙，直接迈进来就是了。”警卫员的声音从岩壁内传出。
    声音在这幽深的洞穴显得异常突兀，惊的李若男伸出的手猛的收回，幸好有防护面罩遮挡，这羞涩的容颜，如果被暗十三看到，又得吧嗒半天嘴。
    李若男抬脚向着岩壁迈去，没有半分迟疑，微微成拳的手，却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态。
    岩壁后的空间不大，一道金属门正对着李若男，警卫员正在按着金属门旁的一个红色按钮，这是一部深入地下的电梯。
    不多时，电梯门开了，李若男跟着警卫员进了电梯，警卫员在标有L27的位置按了一下，电梯启动，一路向下。
    “窦将军的指挥室在最下面的一层，上面都是居住区，现在…”说到这里，警卫员的声音停止，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电梯内陷入了沉默，气氛有些压抑。
    似乎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气氛，电梯很快就到达了最底层。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个粗犷的声音仿如惊雷炸响，“大侄女，快有十年没见了吧。”
    李若男的脸是一红，心道：“这窦叔还是老样子，从来不看看场合。”
    一个比胖子身材还要大一号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李若男眼前，绿色的军装，九分裤，一双布制的胶鞋，一脸的胡茬遮盖住了真实的面容，但炯炯有神的双眼却让李若男的精神一震。
    他就是13区的最高指挥官“窦大奇”。
    “小刘啊，忙你的去吧，俺带着大侄女去指挥室就中。”窦大奇说着伸手就要拉李若男的手。
    李若男吓得慌忙往旁边一躲，窜出了电梯，向着窦大奇行了个军礼，“窦…指挥官，侦查小队李若男前来报到。”
    窦大奇大手往头上一拍，哈哈一笑，道：“哎，还那你当十几岁的小姑娘呢，都长成大姑娘喽。”
    “走，跟俺去指挥室，聊聊老李那王八羔子想什么呢？大侄女都这么大了也给找个婆家。”
    “窦叔…”
    战争中的家庭多数凄惨，李若男的也是一样，八岁时父母在塔亚入侵中丧命，一个八岁的孩子在灾劫中随着逃生的人群颠沛流离，其处境可想而知。
    一次幸运的相遇改变了她的一生，李世龙当时在各个聚集地演讲，演讲中将小若男叫到了台上，并且当众认下了义女。
    那一年，李若男跟着李世龙四处奔波，经常被李世龙带到台上，当众讲述认女的经过，经常激起台下热烈的掌声。
    随着呼声越来越高，李世龙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最后成为了东部战区的联邦代表。
    人在高位事情自然也多，称没办法照顾李若男，又不能放任不管，李若男如同被抛弃的布娃娃，被李世龙送到了雷少轩处寄养。
    作为东部战区的传奇少将雷少轩，繁重的军务不会比李世龙少，但他并没有拒绝，而是把李若男留在身边，教她学习，让她成长。
    李若男就是在雷少轩身边的时候认识的窦大奇，这个粗犷的北方汉子，那时的他还很年轻，声音比现在还要响亮许多。
    他给李若男的印象是，直爽，豪迈。
    “大侄女，你就不能把那呼脸的玩应意摘了？”
    指挥室内，窦大奇端坐在椅子上，后背挺得笔直，壮硕的身躯竟是没有挨到椅背，此刻正两眼放光的看着李若男的防护面罩。
    李若男的脸又红了，自从到了这，脸上的红晕似乎就没退下去过，缓缓摘下面罩，一张清冷秀丽的脸蛋跳了出来。
    “啧啧啧，不知道那个小王八蛋，能把俺们家的这朵花儿抱走。”
    看到李若男的变化，窦大奇的眼睛更亮了，“好，真好，老雷就没给你找个婆家？”
    “窦叔，行了，说正事吧！”李若男的终于受不了窦大奇的调侃。
    “终于叫叔了，你啊，太压抑自己了，说正事吧。”窦大奇咧嘴一笑，随后脸色一肃，道：“说说老雷派给你的任务吧。”
    “窦叔，将军…”李若男刚说到这，看到窦大奇的眼睛一瞪，改口道：“雷叔让我们来，第一是了解情况，第二是帮助13区尽快修复通讯，第三…”李若男有些犹豫。
    “怎么了？说吧，老雷眼睛毒，看事情很准的，要不是就这点我比不上他，就他，还传奇少将？”窦大奇撇了撇嘴，满脸的胡茬向一侧一摆，似乎是在表示不屑。
    “第三是这里有可能是塔亚人最先进攻的地方，雷叔说，四个月的消耗，他们的粮食不多了，攻击很可能会很凶猛。”
    “哦，”窦大奇满不在乎哦了一声。
    “窦叔，说说您这的情况，食物还够用吗？还有…”李若男说到这里发现这位粗犷的汉子，眼中似乎有了泪光。
    “怎么了，窦叔？”李若男问。
    “食物…”窦大奇叹了口气，”若男，你跟俺来吧。”
    窦大奇带着李若男没有乘坐电梯，而是走的步梯，一路上李若男看到的战士个个面色带着痛苦。她有些看不明白，“以窦叔的脾气，不应该带出这样的兵啊。”
    沿着步梯一直向上走了两层，窦大奇转身进入这一层的通道，李若男也紧跟着进去。
    通道狭长一盏盏昏暗的壁灯一直延伸到通道的转角。
    “这里原来是储备仓库，还有…焚化场。”窦大奇声音带着凄凉。
    李若男知道储存仓库和焚化场是什么地方，她也曾在居民区生活过，对居住区的构造也算了解。
    每个聚居区都属于平民居住的地方，占地非常庞大，人口不下百万，所有的生产生活用具，就连武器制造零部件，也都是由居民区提供。
    生活区属于分层管理，各类人群都有自己生活的区域，而各种生活所需的设施，如空气净化处理器，压缩氧气储存仓，也都有单独的空间。
    这里的生活条件恶劣，尤其在黑雨季节更是如此，食物，氧气，都需要配额，必须节省，节省，再节省。
    生老病死是人必须经历的过程，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又大大缩短了这个过程的时间，所以大批的死亡人数都需要统一进行焚化。
    “焚化场”的作用就在于此。
    窦大奇沿着走廊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脚步越来越沉重仿佛每迈出一步，都会有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挺拔的腰杆显得有些佝偻。
    走过了转角，他的脚步停在了一扇几米高的巨门前，门上写着两个绿色的汉字，“希望”。
    李若男抬头看着这扇巨门，“希望”多么美好的愿望。
    卡吱吱，巨门向两侧敞开，一股焦糊伴着愁苦的味道扑面而来。
    “啊…”李若男不自禁的捂住了嘴巴，眼前的一幕让她惊恐。
    这个焚化场有多大，她不知道，但是整齐排列在地上的人她看得到，密密麻麻无边无际。
    焚化场中一个无比巨大的熔炉散发着炽热的火焰，那火焰妖异刺眼，刺的李若男的眼睛流出了一滴滴晶莹的泪珠。
    似乎察觉到了李若男的悲伤，火焰摇曳，突然变的柔和，温暖，像是在轻声安慰：“不要哭，不要哭，应该笑，应该祝福的，因为我们找到了希望！”
    李若男的泪珠再也抑制不住奔流不止，最后哇的一声，嚎啕痛哭起来，哭声悲天恸地。
    听到李若男的哭声，窦大奇眼中噙着泪光，声音沙哑，道：“这次的黑雨来的太突然，食物，氧气，俺们省着，省着，可还是不够用。”
    “两个月前的一天，这些善良的人，自发的来到了这里，留下了他们的食物，摘下了他们的氧气罩，平静的终结了生命，”说到这，窦大奇的声音已经哽咽，“门上的“希望”就是他们写上去的，他们要告诉俺，他们是去寻找希望，让俺不要内疚，不要自责。”
    “可是，俺就算没有脑子，也能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的是不让俺为难，为的是这防区九万名年轻的战士。”
    “十万人啊！就为了俺这没长脑子的人，值吗？”
    窦大奇突然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以头触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抬起时满面泪痕，道：“俺窦大奇，不跪天，不跪地，只跪爹娘，只跪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