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的裙摆(全)

第20章


导演在旁边小声提醒。
  “她陪我练琴,练舞,希望我成才。”伊蓝说,“她付出了很多。”
  “干巴巴的,讲实例。”导演皱着眉头,显然不满意。
      伊蓝觉得自己真的要撑不下去了,但唯一的选择还是只能绞尽脑汁结结巴巴地讲下去:“有一次,我病了,发高烧,县医院很远,又打不到车,她一路背着我跑到医院,医生说,要是再晚一会儿,我就会有生命危险。”
  “你是否感觉你们的生命已经融合到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是的。”伊蓝说。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是说万一,妈妈有什么事,你会怎么办?”
  “她不会有事的。”伊蓝说。
  “对呵。”主持人虽久经沙场,却也被伊蓝的回答弄得尴尬,连忙圆场说:“我们也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像伊蓝妈妈这样善良的人,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同时,我们也深切希望社会上同样善良的人可以伸出手来,帮帮这对可怜的母女,让爱心继续延续下去。”
  伊蓝长呼一口气,本以为就这样就会结束了,可谁知道导演却摆摆手说:“不行,要重来。再往深里问,童年时的苦难,对家的渴望,还没有到一定深度,要让观众入戏,产生强烈的同情心,不够煸情怎么行?”
  “那?”主持人看着伊蓝说,“咱们再来一次,说到动情处,不要怕哭,想哭就哭,好吗?”
  伊蓝腾地站起身来说:“对不起,我不舒服,我不想录了。”
  “你想想清楚。”导演的语气里已经含有威胁的成份,“我们这么多人从省里赶来,忙前忙后这么多天,到底是为了什么?”
  伊蓝僵在那里。
  “好啦,乖,很快就录完。”主持人站起身来,拍拍她的背哄她说,“想一想,妈妈还躺在医院里,需要你的救助,需要整个社会的救助,你不可以任性的。”
  主持人的话让伊蓝感到绝望,她无助地再次坐了下来。
  “放轻松。”导演的口气也缓和下来,“从问到对‘家’的感觉那里开始,注意一定要煸情,我们再来一次!”
  主持人再次面对伊蓝:“你八岁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在孤儿院度过了近一年的时光,好不容易有家了,却又面临着失去亲人的危险,能不能告诉我们,家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再漂泊。”伊蓝说完,泪水已经不可控制地从脸上滑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但是心里真的是太难过了,太难过了。
  像一座大山堵在了心门,不哭不行了。
  就这样,伊蓝几乎是流着泪接受完了整场采访,太阳落山了,撒向大地最后一丝余晖,电视台的人满意地撤了,上车前,导演对伊蓝说:“播出前会通知你,放心吧,所有问题都会解决的。”
  “恩。”本来应该说声谢谢,但伊蓝却说不出口。
  “搭我们车,送你到市区?”
  “不用了。”伊蓝说,“我想自己走走。”
  看着电视台的车子开走,伊蓝也打算离开。身后忽然响起单立伟的声音:“吃了晚饭再走吧,我送你回医院。”
  “不用。”伊蓝背对着他说。
  “怎么了?”单立伟问,“你没事吧?”
  “我说不用!”伊蓝回身大喊,眼泪再次爬满了脸颊。伊蓝伸出衣袖去擦,却怎么擦也擦不干,泪水汹涌而下,如潮水泛滥。
  单立伟显然吃了一惊,他拖了伊蓝一把说,故做轻松地说:“要做明星了,哭什么哭呢?走,有什么事到屋里说去。”
  伊蓝挣脱她,独自往外走。
  这是一条漫长的路,仿佛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伊蓝低着头,脚步匆促,除了走,没有别的选择。等她停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完全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一个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地方,四周没有熟悉的景物,她已经完全迷失方向。
  慌里慌张地回头,却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他从车上下来,微笑着对她说:“你终于肯停下来,累不累?”
  伊蓝震惊,原来他一直跟着她。
  单立伟问:“他们伤害你了,是不是?”
  伊蓝惊讶地抬头。
  “我是指电视台那帮人。”单立伟直截了当地说,“是他们让你不开心了?要是不开心,就不要再拍了。”
  “有用吗?”伊蓝悲痛地说,“我只是木偶,线在别人手里,我做得了主吗?”
  单立伟冷静地答:“但事实上,谁也不能替谁做主。”
  伊蓝震惊。
  单立伟朝她点点头说:“走吧,有什么事,我们先回去再说。有的事情不高兴做的话,就不去做好了。”
  “我要救她!”伊蓝忍不住大声喊,“她躺在医院里,我必须要救她!为了这个,我顾不了别的任何,我的过去,我的隐私,我的自尊,统统都一钱不值,你知道不知道?”
  单立伟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伊蓝激动挥舞着的左手说:“别激动,伊蓝,会过去的,我向你保证,好不好?”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伊蓝晕眩,她瞪大了眼,最终,无助地扑入单立伟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老鼠爱大米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手术失败,小秦,你替我照顾伊蓝,她现在大了,好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做,不是太麻烦的。不管怎么样,都要让她好好读书……”
  “好啦。”秦老师打断章阿姨的话,笑着说:“什么都可以替代,妈妈却是谁也替代不了,伊蓝,你说是不是?”
  “不会失败的。”伊蓝说。
  清晨九点钟,她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伊蓝一直坐在手术室的门口,坐得直直的,一动不动。
  秦老师给她端来一杯水,她摇摇头。
  “会成功的。”秦老师劝伊蓝说,“吉人自有天相。”
  伊蓝努力笑笑说:“我知道。”
  秦老师在她身边坐下:“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跟你说。”
  “恩?”伊蓝转头看她。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和叶眉拍的那个电影吗?当时,那部电影并没有引起预期的哄动,有点让人失望。可是就在前不久,当年在片子里扮演你爸爸的演员程凡又来我们青木河拍电影,说是十年快过去了,想见见当年的蓝蓝,我有打过电话到你家,结果你妈妈不同意你们见面。”
  “呵。”伊蓝说,“她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认为她很自私?”秦老师问道。
  伊蓝不答。
  “她是怕失去你。”秦老师对伊蓝说,“这话是她亲口对我说的。”
  伊蓝听了,把手握成拳头,抵住鼻子,眼眶不自觉地就红了。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因为别的。”秦老师说,“我是觉得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都不重要。因为老师看得出来,你是爱她的,你一样离不开她,对不对?她的担心,真是多余。对不对?”
  手术室的门就在这时候推开了。
  她被推出来,伊蓝和秦老师都充满希望地看着医生。医生冲她们点了点头。
  伊蓝悬了一个月的心终于在那一刻落地。她伸出胳膊,紧紧地抱住了秦老师。
  病房里,百合开得灿烂。每天一束的新鲜的花束,是单立伟送来的。知道她今天手术,特意还写了卡片。卡片上的字很简单:早日康复。
  她醒来,第一个动作是下意识地去摸胸口。秦老师把她的手一拦说:“好好休息,很快就可以康复了。”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
  “妈妈。”伊蓝俯身喊她。她眼光里闪过一丝喜悦,看着伊蓝问:“几点了?”
  “快七点了。”伊蓝说,“你想吃点什么?”
  她伸出手摸伊蓝的脸说:“你瘦了。”
  “你不是总说我不能太胖吗?瘦了正好。”伊蓝笑笑。
  “这里有我呢。”秦老师说,“我会照顾你妈妈的,伊蓝,我命令你现在回家洗个澡,休息一下!”
  “去吧!”她也挥手说,“听老师的话!”
  “好啊。”伊蓝对秦老师说,“我很快回来换你!”
  医院门口,昏黄的路灯下,伊蓝拎着饭盒出来,忽然看到他,吓得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伊蓝。”他喊她。
  只觉得是梦,伊蓝有些摇晃,好半天才喊出声:“卜,卜老师。”
  “别叫我老师。”他上前一步说,“我是来恭喜你的,我看电视了。你果真拿了第一。对了,我的花收到了吗?”
  “收到,谢谢。”伊蓝说。
  卜果说:“那天,在上岛,我等你到四点钟。”
  “对不起。”伊蓝有些艰难地说,“我妈妈住院了。”
  “我看过报纸,也听萌萌说过了。”他一把抓住伊蓝的手腕说,“跟我走……”
  “卜老师……”
  “别叫我老师,”他有些愤怒地重复,“你别叫我老师!”
  他一直牵着伊蓝往前走,伊蓝拎着饭盒跌跌撞撞地跟着他,然后,他把伊蓝塞进了一辆出租车,车子把伊蓝和他带到了一个大学生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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