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见月和他的狐狸

64 第六十四章祸福难料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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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许澜,清见月忽有种毛骨悚然之感,甚至连脑袋也隐隐作痛起来。他抬手捶打脑袋,一双洁白的柔荑伸来拿开他的手,然后在他的太阳穴上轻重有力的按着。清见月舒服地叹息一声,不觉闭上眼睛。
    小倩柔声道:“公子累了,要不要回房躺一下?”
    清见月嗯了一声,听见蔡伯安说道:“老夫人策划刺杀龙大夫人事件,许澜是脱不了干系的。润民,你即刻带上几名兄弟……” 清见月听到这里,心思一动,突然大大地打个哈欠,并用手夸张地拍着嘴巴。
    “见月,累坏了吧?”蔡仲和走来,温柔亲切地道:“快回房睡一下吧,这里有大领主、大哥和我们,你不用担心。”
    清见月眯着眼睛笑,大声道:“好,我就回房睡一下了。”
    丽江左手捧着托盘,右手把一杯香茶递给倾风,嘴里还奚落着清见月,“你爱困的样子,真象个又漂亮又可爱的小宝宝啊。”
    清见月马上瞪圆眼睛,气得挥舞着拳头哇哇叫:“讨厌的狐狸精。”
    倾风笑得喷茶。
    蔡仲和也笑,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正注视在自己身上,目光一瞥,落到小倩宛若白莲花般的俏脸上,一双秋水美眸正忧伤地凝视着他。蔡仲和陡觉心头一颤。这时,小倩转身跟着清见月匆匆忙忙走了。望着小倩渐离渐远的身影,蔡仲和倏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蔡仲和摇摇头,回去坐下。何云雅递来香茶,“二爷,用杯茶吧。”这声“二爷”,令他内心深处象是有什么被一只奇怪的手挑动了起来。
    “别怕,二爷,我会保护你的。不用担心,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
    替我挡去风雪的温暖怀抱,还有安慰我的温柔的声音……蔡仲和忽然嗤笑:我是怎么回事啊?这种时候,为何竟想些有的没的。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小倩慌慌张张地奔进来,蔡仲和猛然站起来,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他迅速迎向小倩,扶住她,“怎么了?”
    小倩秋水似的眸子里溢满了泪水,因为极度惊慌,红唇也剧烈地颤抖着。她拼命地抓紧蔡仲和的衣袖,莲花般美丽的脸儿变得比梨花还要白。
    看到这样的她,大家陡觉胸膛里象塞了一大堆杂草似的堵的难受,又象被吊了装满一大麻袋石块似的,压得几乎要喘不过气。
    发生什么事了吗?难道是见月?他们猜测。
    蔡仲和扶住她香肩,安慰道:“不要惊慌,冷静下来。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
    “公子,公子,突然不见了。”
    努力地说完这句话后,小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什么?
    众人皆骇然失色。
    “该死的。”
    倾风骂了一句,犹如飕风般卷出大门,再后面是丽江、何云雅,蔡仲和扶着小倩,最后面是小乌鸦。
    他们冲进兰院,直入卧室。卧室的门大敞着,房里的床上空空的,不过,窗户却是紧闭着的。他们分头搜索了一遍后,很快又聚集到卧室里。
    “咦?”何云雅忽发出讶异声。
    “怎么了?”丽江问。
    何云雅道:“公子的星月宝刀不见了。”
    倾风、蔡仲和脸色顿显凝重。这时,郭国、毛鹰也闻讯赶来。倾风问道:“你们有否看到见月出去?”
    郭国、毛鹰神色有异地对视一眼。
    倾风皱眉道:“为何不回答我?”
    “啊?是。”郭国慌不迭道:“公子是出去了。但是,但是,公子吩咐,不准惊动大领主。”
    众人听了都不禁脸露惊讶之色。
    “既是这样,我就更要知道见月去了哪里?”
    倾风脸色一沉,眼睛一瞪,郭国、毛鹰登时吓得冷汗直流。
    “公子是去了怡心园,还是黄冲、张朗陪同去的。”
    倾风微感疑惑,略沉呤片刻后,他倏然想到了什么,迅速奔出房门,蔡仲和跟随在后。俩人刚到前院,倾风陡然停住,蔡仲和问道:“什么事?”
    “为了安全起见,你最好去调拨几名兄弟。我先往怡心园,你随后赶来。”
    说完,他急速离去。
    “等、等……”蔡仲和惊讶地瞪着倾风比卷走的狂风还要快的身影,喃喃道:“这、这怎么回事?”
    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种话,是对那些恩爱男女而言的,对陆老夫人来说,永远憎恨的就是春天。春天,她爱上了一个男人,但是这份爱情只是须臾间就破灭了。春天,她嫁给了一个男人,然而,她的男人在一个春天的夜晚跑了,为了另一个女人。春天,她爱上了第三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不久就背弃了她。春天,她杀死了背弃她的男人还有他的女人。现在,她的儿子也要离开她了,永远地离开她了,让她摸不到,抓不着……
    陆老夫人从噩梦中惊醒,泪水已经湿透了丝枕。
    一只手从后面扶住她的腰背,另一只手递来一块干净的毛巾,接着一个温柔有力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来,擦下脸吧。”
    陆老夫人蓦然大震,“你,你是……”
    “是我。”
    黑暗里,清见月的眼睛好像遥远夜空里的星星似的闪闪发光。
    “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陆老夫人怒道:“快回你的冰园。”
    “老夫人,您不用担心,许澜现在应该在刑堂接受方润民的审问,他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清见月抬手为陆老夫人拭去脸上的泪水及额头上的汗水。
    陆老夫人身躯微颤,“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您还要隐瞒下去吗?”清见月站直身子,黑暗里,他微笑的脸看上去那样的神秘和美丽。
    陆老夫人惊奇地望着他,“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清见月俯身把脸凑近她,温柔又坚定地道:“老夫人,您根本没有派人刺杀龙大夫人。”
    陆老夫人失声道:“你为什么这样讲?”
    “因为您是堡主的母亲啊。”清见月说。
    陆老夫人眼中闪出激动的泪水,忽然,她黯然地垂下头,忧伤地道:“不,你错了。”
    “啊?”清见月大吃一惊,迅速站直身子。
    陆老夫人凤目微闭,悲痛地道:“就算我不想承认,也没有办法脱离嫌疑。”
    清见月急燥起来,“老夫人,能否请你把话讲清楚一些。”
    “他、他没有死。”泪珠一滴滴落下,打在手背上,溅起水花。陆老夫人愤怒地用手拼命地捶打着床铺,发狂似的尖叫道:“陆绩,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都是你害我的,都是你害我的。”叫着叫着,陆老夫人大哭起来。
    清见月惊怒交加地吼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陆老太爷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的,我还参加了他和大女巫的葬礼。”
    “那些根本都是骗你的,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好迫使你答应接受任务。”陆老夫人泪流满面地叫道:“陆绩,他没有死。我的人调查的一清二楚。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何云雅。不,她不是何云雅。她应该是那个女人的什么人才对。”
    “她叫丽江。”清见月怒不可抑地吼道:“就算他是诈死,你也不应该派人刺杀龙大夫人啊。你到底几岁了,做事难道不经大脑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后果?”
    “我实在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就派人威吓他。我只是想逼他出来,我只想、只想……”陆老夫人掩住脸哭了起来。
    清见月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可恶,为什么会是这样?这与我推测的完全不同吗。如果真是陆老夫人主谋的这件事,就真的不好办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一定要想出个什么办法来。我绝对不能让陆家堡毁了,陆家堡就等于是倾城的命,如果陆家堡没了,倾城也会……不行,我绝对不允许。
    “我看到这里就够了。”
    一个既威严又阴森的声音传来,把清见月、陆老夫人骇了一大跳。雕花门推开,脚步声移进来,清见月和陆老夫人禁不住睁大了眼睛,灯光蓦地一亮,倾风的身影清晰地映入她们的眼帘。
    清见月登时吁了一口长气,真是的,吓死我了。
    倾风阴沉着一张俊脸,“见月,你实在是不乖啊。一个人无声无息跑到这里来,你是想把我们都吓死吗?”
    清见月咧出一个窘窘的傻笑,心道:什么吗?倾风这家伙,说话的口气都变得跟丽江一样。耶,等一下,他怎么来了?
    “倾风,你怎么来了?”清见月些担忧地问。
    “当然是接你回去啊。”倾风走过来,伸手抓住清见月,“好了,回去吧。你真是个让人不能放心的家伙。”
    “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跟老夫人谈。”
    “哼,难道你想帮她洗清罪名吗?”倾风唇角一挑,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没有用的,凶手就是凶手。”
    清见月大吃一惊,“倾风,你?”
    “小倩姑娘可是非常的担心你啊。”
    “小倩怎么了?”
    “你突然不见,小倩以为你遇到了什么危险,吓得直哭呢。”
    “糟糕,我忘了告诉小倩一声。”
    “小倩姑娘因为担心你,匆匆向我们报信时,还扭伤了脚。”
    “啊?”
    小倩可是清见月的心肝宝贝,听到她因为自己而受伤,清见月岂能不急,不用倾风拉他,他已经飞快地直奔房门。
    “不、不要走……”
    陆老夫人嗫嚅着想叫住清见月,倾风蓦然回首,一道满含杀机的凌利目光令她骇然闭嘴。就这样,她绝望地看着清见月离去的身影,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响起隆隆的马蹄声。守夜的战士们登上城楼远眺,远远的好像有一条黑色巨龙用着旋风般的速度移近。守夜的战士下意识地揉揉眼睛想努力地看清楚一些,然而就在揉眼睛的功夫,黑色巨龙已经到了城门下。那名战士再仔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立刻往下大声道:“快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黑色巨龙就象卷着狂风似的驰入城堡。
    冰园兰院的花厅内,小倩蜷缩在锦垫上,两手紧抱双腿,苍白的小脸深埋在腿里,纤柔的娇躯微微地颤抖着。何云雅、小乌鸦坐在她身边,担忧地望着她。
    “小倩,没事吧?”何云雅轻轻抚摸她的背。
    “公子不会有事吧?”小倩微弱地问。
    何云雅一愣之下,连忙笑着安慰道:“别担心。公子不会有事的,大领主和四领主不是已经去找公子了吗?”
    小倩哭泣道:“我好害怕。”
    小乌鸦叫道:“哎,你到底怕什么?”
    丽江放下手里的茶杯,“她是害怕失去见月的保护。”
    “我不能失去公子。我只有她了。这个世上,只有公子才是真心疼爱我的,即使我的父母,他们关心的也只是能为家里传宗接代的哥哥。”小倩忽然用力地抱紧身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似的,满脸惊恐和悲伤,“我好怕。我好怕又回到以前,又孤独,又寒冷。”
    小乌鸦幸灾乐祸地叫道:“哈,你也有害怕的一天。看你平常挺有自信的样子,原来全是装出来的。是啊,如果没有公子,哪儿有你呼风唤雨的日子,不过一个小丫头,却穿的跟一个富家千金似的,真是让人嫉妒。”
    “小乌鸦,怎么可以?”何云雅轻声责备,“真是的,公子难道还不够疼爱你的吗?”
    “可是,公子疼爱最多的还是小倩啊。”小乌鸦恨恨地道:“我真是想不明白,公子为什么对小倩就是与别人不一样呢?”
    “因为,她长得象见月失散多年的妹妹。”丽江说。
    何云雅、小乌鸦都不禁脸露惊讶之色。
    小倩脸色大变,秋水美眸里闪出凄伤的泪水。
    “你可不要哭给我看啊。”丽江冷冷道:“我不是见月,我不会疼惜你、怜爱你。”
    “为什么?”小倩颤声问。
    丽江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小倩,你好像根本没有认清楚见月之所以喜欢的原因。”
    “没有错,因为她是个代替品。” 小乌鸦说。
    何云雅生气道:“小乌鸦,不要太过份了。”
    小倩忧伤地笑道:“是代替品也好,长得相象也好,我都无所谓。只要能象现在这样得到公子的疼爱,我已经很幸福了。”
    “你幸福死了,我却快要酸死了。”小乌鸦噘高了嘴巴。
    何云雅好笑地摇头。
    小乌鸦道:“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你这样倚赖公子,为什么不接受公子的好意留在冰园呢?”
    “因为公子给了我太多别人作梦都得不到的东西,这已经够招人嫉妒了,我怎可以不知足的索取更多不属于我的东西呢?所以,我才留在财计院,是不希望事事都倚赖公子。”小倩低下头,“我怕给公子添太多的麻烦,如果公子哪天嫌我烦了……”
    “什么话啊?”小乌鸦哇哇大叫道:“虽然我很嫉妒你,但我还是挺希望你留在冰园呢。因为公子一看见你就会笑眯眯的。看到他幸福的样子,真是让人快乐。”
    小倩愣住。
    何云雅笑道:“小乌鸦说的没错啊。”
    小倩颤声道:“是、是这样吗?”
    “当然了。”小乌鸦跳起来,粗声粗气地道:“我没理由骗你的。”
    小倩豁然醒悟,惊喜地看着丽江。
    丽江不怀好意地笑道:“你留在财计院,恐怕不止这一个原因吧?”
    小乌鸦叫道:“什么,她还有其它的原因?我就知道她很诈。丽江小姐,你快说说看。”
    “留在财计院,当然是为了能常常看到一个人了。虽然,在这里也能常常见到那个人,但是在这里见到那个人,与在那里见到那个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丽江嘲弄道:“我说的没错吧,小倩姑娘。”
    小倩漂亮的脸蛋骤如煮熟的红鸡蛋般又烧又烫。
    小乌鸦兴奋地大嚷:“是什么人啊?该不会是杜平。”
    小倩又羞又恼道:“不是了。你别乱猜。”
    何云雅诧异地看一眼丽江,丽江对她挤挤眼睛,何云雅莞尔。
    “小倩,喜欢就喜欢了。干嘛要隐瞒啊?”小乌鸦做鬼脸。突然,房门打开,小乌鸦不快地转身,“什么人啊?”
    一个黑衣黑袍,黑色长发的年青男人杀气腾腾地大步进房,门外,是同样黑衣佩刀的武士。小乌鸦陡然看到那男人,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咕咚一声坐到地上。小倩、何云雅则是满脸的震惊。
    天啊!是堡主!堡主回来了!
    丽江从地席上起来,微笑道:“您回来了。”
    陆倾城俊目里射出一道凛人的光芒,从她脸上又移到何云雅脸上,“怎么回事?”
    何云雅、小倩、小乌鸦惊惶失措地从地席上爬起来。
    “见月呢?”
    陆倾城把疑惑先放到一边,他最关心的还是清见月。
    丽江道:“见月去了怡心园,倾风和四领主也去了怡心园。”
    陆倾城一言不发地回身,在手下人的簇拥下,如同他来一样,倏然而来,倏然而去。
    小乌鸦陡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地,“吓死我了。”
    怡心园的卧室内,陆老夫人颓废地倚坐在榻上。窗外一片漆黑,黑的死气沉沉,黑的无声无息。她痛苦地揪住胸口,好像有一把刀在里面无情地翻绞,痛的她冷汗如雨,痛的她栗栗颤抖,痛的她恨不得立即死去。
    “你在害怕吗,老夫人?”
    一个残酷到极点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一条黑色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住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听到这个声音,倏地,一阵寒栗从她脊背上象电一样传遍全身,一时之间,她的整个心脏象给什么紧紧地拧住了似的停止跳动。
    “你?你?”
    “不错,是我。”
    黑暗里,倾风的目光冰寒到极点。
    “你?你?”陆老夫人颤抖的愈来愈厉害。
    “你现在心里非常恐惧,不是吗?你闯下的大祸,让你不知道如何向我的堂兄、你的儿子交待,不是吗?”倾风残酷地道:“你知不知道,风月山庄的使者现在正等着我们交出凶手。”
    即使黑暗都掩不住陆老夫人比雪还白的脸色。
    “如果把你交出去,这会让堂兄无颜见人。做为儿子,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还算个男人吗?可是,如果不把你交出去,风月山庄绝对不会善罢干休。那么,风月山庄、天龙堡与本堡的战争,就会无休无止。结果可想而知,弱小的陆家堡,一定是战败的一方。到那时,堂兄必然是以牺牲他的性命为代价。”倾风说。
    陆老夫人感到心脏仿佛被拧出鲜血,她整个地落入了万丈冰窟。
    “为了有个交待,也为了堂兄,我想你应该明白如何做才对吧?”倾风手一垂,一柄雪亮的短刃滑落握在他的掌中,他脸上绽出毫无表情的笑意,抓过陆老夫人的手,把短刃塞到她手里。
    陆老夫人握紧短刃,绝望地道:“你是要我死吗?”
    倾风恶狠狠地道:“没有错,只要你死了,堂兄的麻烦自然是迎刃而解。”
    陆老夫人眼睛里刹那间是一片空洞。
    “好极了。只要你死了,风月山庄、天龙堡就失去了藉口,再由见月出面周旋,本堡的危机轻而易举地就解除了。”倾风诱哄道:“好了,别想太多了。天,快要亮了。”
    陆老夫人闭上眼睛,双手紧握短刃,慢慢举起。
    倾风脸上闪出一丝犹如恶魔般的邪笑:父亲,还有我可怜的母亲啊,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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