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哎呀!”被张潜杀气腾腾的话,打击得方寸大乱,老僧慧缶双腿上的动作明显出现迟滞,被骆怀祖一刀将僧衣扫去了小半截。
而那骆怀祖,自打跟张潜交往以来,还没如此痛快过。一边挥刀追着慧缶的身影猛剁,一边扯开嗓子大声喝彩:“好,痛快!这才是我墨家子弟应有的模样!哪怕是帝王将相,敢欺负到头上来,都一刀杀之。还能怕了他一群秃驴?!”
“阿弥陀佛,误会!两位施主不要误会,贫僧并非白马宗的人,刚才的话也不是威胁!张少监,你且听贫僧一句话。你不可能一人灭掉一宗。冤家宜解不宜结,趁着现在双方还有和解的可能……虽然没有受伤,慧缶却吓出了一身冷汗。躲闪的速度更快,解释的声音也更高。
“这不是威胁又是什么?”郭怒带着七八名家丁从底舱冲上,在四周围弯弓搭箭。“射他,他跟白马宗是一伙的。射死一个算一个!”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老僧慧缶吓得魂飞天外,一纵身翻到了船外,单手搭着船舷的边缘,高声大叫,“张少监,贫僧真的不是白马宗的人,贫僧是张若虚的好友。贫僧少年时跟他一起逛过青楼!你杀了贫僧,他即便嘴上不怪你,也肯定伤心难过。”
后两句话,每一句都说到了关键处,张潜闻听,立刻果断吩咐,“师弟,不要放箭。罗账房,先不要砍他,拉他上来!”
“是,大师兄!”郭怒朗声答应,随即,带着家丁围成半个圈子,与老和尚所在的位置遥遥相对。而骆怀祖,则快步走上前,单手拉住了老和尚慧缶的胳膊,奋力上拽,“上来!别装死!”
“阿弥陀佛!”老僧慧缶终于松了一口气,借着骆怀祖的拉扯,鹞子般“飞”上了甲板。双脚没等站稳,就又高声抱怨,“少监好大的杀性,亏得实翁还夸你心地良善仁厚。”
“对良善之人,张某自然良善。对于蛮恶之辈,张某也不忌惮以暴制暴!”张潜冷笑着走近,声音不高,却能保证每一个字,都可以清清楚楚落进对方的耳朵。“他白马宗既然敢谋害张某,就该准备承担后果。想要谋害张某却不准张某报复,那是白日做梦!”
“我墨家行事,最讲究公平!”骆怀祖撇嘴摇头,在旁边高声帮腔,“以德报德,以怨报怨!绝不仗势欺人,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也绝不忍着!”
“阿弥陀佛!”慧缶和尚再度词穷,红着脸高宣佛号。
既然来做说客,他自然要提前下一番功夫,将张潜的脾气秉性、喜好忌讳以及生活习惯等方方面面摸上一个透。如此,才能保证自己的话说出来能引起张潜深思,进而接受他的“劝诫”。
谁料想,他摸到的情况,竟然与真正的张潜,差了足足十万八千里!
按照他事先的了解,张潜虽然掌握了一身鬼神莫测的本事,性子却非常谦和,甚至有一些软弱。年前那次,张潜召唤来火流星,轰掉了白马宗堵他家门而设的法坛,过后只让对方交出了四座寺院和佛田,便放弃了乘胜追杀,就是充分的证明。
而张潜因为独自一人远离师门,所以极为重视情谊。这一点,从张潜对待张若虚、贺知章、王翰和王之涣等长辈和朋友的态度上,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出山这大半半年多来,凡是跟他走得近的人,都得到了莫大的好处。而每次他遇到危险,却巴不得这些长辈和朋友躲得远远的,以免受到自己的牵连。
所以,慧缶和尚本以为,这次自己出面替白马宗做说客,劝张潜罢手,十拿九稳。
虽然这次白马宗指使土匪截杀在先,教唆府兵攻打观星台于后,吃亏的却全是自己一方。从头到尾,没伤到张潜分毫。他只要以张若虚朋友的身份,点明利害,告诉他白马宗并非毫无还手之力。肯定能让张潜有所忌惮。然后,再讨价还价一番,劝双方各退一步,也是水到渠成!
只可惜,眼前的事实,与他先前的想象,大相径庭。“利害”他是努力点明了,效果却是火上浇油。白马宗的还手之力,甚至可能的还手方式,他也都说得很坦诚,效果却是,无形的杀气,从张潜的身上蓬勃而出!
那张潜,性情之中哪里有半分软弱,分明比刀子都硬。而情谊虽然被他看得很重,却远未能成为他的羁绊。
“师弟,麻烦你带人看着他。别让他偷偷搞事,我先去睡一觉!”见老僧慧缶只管红着脸独自沉思,张潜笑了笑,顺口吩咐。
对方的来意,他已经弄得一清二楚。无非是想借着张若虚的面子,算准了自己不会杀他。所以想给白马宗做一回说客,劝自己见好就收,不要对白马宗赶尽杀绝。
然而,世间哪有如此便宜之事?若是自己这回再轻松放过了白马宗,那群和尚怎么可能长记性?而站在白马宗身后那些谋害自己的人,发现代价这么小,又怎么可能会心生忌惮。
事实正如他所料,话音刚落,佛号声,就又响了起来。只见老僧慧缶,一改刚刚登船时的淡定从容。毕恭毕敬地弯下腰,合十行礼,“张少监,请听贫僧一言。白马宗也不全是恶人,先前死在你手里僧人,对截杀你和攻打观星台之事,未必知情。”
“和尚慎言!”张潜的眉头迅速皱紧,冷笑着摆手,“张某连续二十三天,未离开观星台半步。僧人死在谁手里,都与张某无关。至于白马宗上下,恶人多也好,善人多也罢,既然出自同一个宗门,就别称自己无辜。否则,那些明知同门作恶的,为何不早日与之划清界限?总不能,分钱分好处之时,便是同门。闯下担不起的大祸,才又忽然想起来区分,谁是害群之马,是在一心礼佛!”
“这……”慧缶和尚再度无言以对,愣愣半晌,才又硬着头皮说道:“总不能让白马宗的僧人,都退了宗!况且只要世间有闲钱需要放贷求利,必然就会有放贷的僧人和寺院。即便改了名字,所做的事情也都差不多。”
“那就先让白马宗改个名字好了。”张潜毫不犹豫地接过话头,冷笑着回应。“没参与谋害张某之事者,单独出来改立新宗。参与谋害张某之事者,继续留在宗内等死,免得张某误伤无辜!”
“张施主,非老僧故意跟你拌嘴,此事真的做不到。”慧缶和尚楞了楞,真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俩嘴巴,“白马宗是诚心想要言和,还请张施主看在实翁的面子上,画一个可能接受的道道出来!”
“张世叔可没出面替白马宗求情。”张潜笑了笑,轻轻撇嘴。见老僧慧缶的气焰,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嚣张,他又笑着补充:“也罢,既然你是张世叔的朋友,张某也不让你白跑一趟!白马宗截杀张某一次,指使他人攻打观星台一次,这笔账张某记得很清楚。想要张某罢手,就拿出十六座白马寺,三万两千亩佛田,然后再交出十名参与者的人头。否则,就请他们把所有白马寺的大门关好,等着祸从天降!”
“阿弥陀佛——”再度被张潜的强硬态度,给惊得方寸大乱,老僧慧缶高声宣唱佛号,“施主,你这哪里是罢手?分明是逼着白马宗跟你死拼到底。”
“那就死拼到底好了,看他白马宗和尚的脑袋硬,还是我墨家子弟的刀快!”跟张潜交往这么久,骆怀祖还是第一次看对方如此顺眼。走上前,抢先替他回应。
他是个杀星,这辈子光是直接死在他手里的江湖豪杰,就数以十计。因此,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杀气却直冲霄汉。把那老僧慧缶逼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才重新站稳身形,高宣佛号,“阿弥陀佛——”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一串凄厉的海螺声,忽然从上游传来,将他的佛号拦腰切成了两段。
众人皆惊愕地扭头,只见浩浩荡荡的水面上,忽然冲下来二十几艘渔船。每一艘都有三丈长短,上面站满了头裹红巾的水匪。一个个,手持利刃,张牙舞爪,宛若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秃驴,这就是你说的诚意?!”骆怀祖大怒,举刀就要朝老僧慧缶头上招呼。后者见势不妙,果断纵身蹿到桅杆之后,一边摆手,一边高声辩解:“施主切莫误会,老僧跟他们不是一伙。老僧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来路。张施主,如果你有需要,老僧可以出面为你一探究竟。”
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张潜问的。打定了主意,想先让张潜欠自己一个人情,然后也好继续自己未尽的说客大业。
反正,从他的角度,来者如果是普通水匪。肯定以求财为主,杀人次之。自己凭着身上的袈裟和嘴里的舌头,去做个中人,让张潜这边破财免灾就是。来者如果真的是白马宗所派,更是验证了他先前那句话,白马宗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刚好劝双方握手言和!
至于城下之盟不城下之盟什么的,就没必要考虑了。江湖也好,朝堂也罢,哪里有永远的仇敌?
只是,张潜地回答,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面对汹汹而来的“水匪”,张潜竟然好整以暇地对其师弟郭怒说了一句,“交给你!”,随即,就低头进了客舱。
而那郭怒,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明明官船上的家丁,还不到敌军的三成。却毫不犹豫地将家丁们调上了甲板,大咧咧地调兵遣将。
五十名家丁,连两侧船舷都站不满,能调遣出什么花样来?无非就是兵分三路,两路守住船舷,阻止水匪靠近。一路作为后备队,随时给前两路人马提供支援。
还没等郭怒这边调兵遣将完毕,渔船船已经靠近到了二十步内。船上的众水匪,一个个弯弓搭箭,照着家丁们兜头便射。
再看郭府的家丁们,也都是伴随着商队走南闯北的行家。居然与其少郎君郭怒一样,丝毫不见慌乱。相继蹲下身体,借助船舷躲避羽箭攻击。随即抽冷子用角弓还射,竟然与水匪们打了个有来有往!
河面上风大,渔船又没有官船高,所以土匪们射出来的羽箭虽然又快又密,却全都白白浪费。而郭府家丁虽然人少,手中的角弓却极为精良,彼此之间的配合也极为娴熟,三五个人一组,每组都是瞄准同样的目标齐射,不多时,就将水匪给射翻了二十几个,令距离官船较近的每一艘渔船上,都出现了伤亡。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拖后压阵的水匪头领见状大怒,亲自吹响了海螺,调整战术。
众水匪听了,便不再徒劳地开弓放箭。而是操起船桨,给渔船加力,借着水流,转眼间就将渔船与官船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五尺之内。
“砰!”一艘渔船冲得太急,船首与官船相撞。船身立刻开裂进水,船帆快速向右倾斜。船上的土匪们见势不妙,纷纷跳河逃生,转眼间,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没等官船上的家丁们发笑,“砰砰,砰砰,砰砰……”撞击声又起,却是水匪们将系着绳索的飞抓,丢上了官船。转眼间,官船的速度就被拖得慢了下来,而艘渔船上的水匪们,却兵分两路。一路操起船桨,控制渔船和官船之间的距离,避免撞击。另外一路,则沿着绳索快速朝着官船爬了过来。
“阿弥陀佛!”慧缶看得头皮发乍,果断上前一步,就要主动请缨去替双方讨价还价。然而,所有人却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只见那郭怒,忽然喊了一声:“掷”。带头将手里的陶土罐子,朝下面的渔船砸了过去。罐子上,燃烧的布条,拖着亮黄色火焰,宛若白昼里的流星。
“砰砰,砰砰,砰砰……”十余只拖着火焰的罐子,砸在了不同的渔船上,刹那间粉身碎骨。火焰随着碎裂的罐子,溅得满船都是,浓烟滚滚而起。
“掷!”郭怒的声音,再度响起,紧跟着,又是十五六只罐子,落向渔船。更多的火光和浓烟跳起,瞬间将渔船的甲板变成了一只只火炬。
“砍缆绳,砍缆绳!”几名机灵的渔船头目,不肯继续将座舟拴在官船上吃火罐子,大叫着发出提醒。
缆绳上爬到半路的水匪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主动跳河求生。甲板上的水匪,则不顾一切地举起刀和斧头,将缆绳砍断。大部分渔船,都冒着浓烟跟官船脱离了接触。船上的水匪们,想尽一切办法灭火自救,再也顾不上继续攻击官船。然而,仍然有四艘渔船,因为反应太慢,被彻底变成了四个大火炉,烈焰伴着浓烟扶摇而上。
“继续射,别留情!除恶就是行善!”骆怀祖不知道从谁手里,抢了一张角弓,站在船舷边,向水中放箭。每一次弓弦声响起,就让水面上出现暗红色一团血迹。
众家丁士气大振,也纷纷开弓放箭。依旧是三人一组,五人一伙,对着同样的目标齐射。眨眼间,就让河面上又漂起了近二十具尸体。
“砰砰,砰砰,砰砰……”沉闷的撞击声,再度响起,这次,却是来自船底。家丁们楞了楞,顿时一个个脸色开始发白。而齐墨掌门骆怀祖,却大笑着丢下了角弓,脱掉了布袍和长靴。双腿微微用力,抓着量天秤,纵身跳进了黄河。
河水浑浊,谁也看不见他的身影。然而,短短三个呼吸之后,一团红色血迹,就在贴近船身处冒了起了。紧跟着,又是红色的两团。
凿船声瞬间停止,河面上上,数道水波,从官船底部向四下分散。而一个更快的水波,竟然从后边追了过去,如同大鱼捕食小鱼一般,让前面的水波挨个消失。
血迹从水波消失处,接连涌起。仍在河水中的土匪们,再也不敢靠近官船,一个个争相逃命。站在船舷后的郭怒和家丁们,放声大笑。用角弓和羽箭追着那些逃窜的身影,将更多的水匪送上了西天。
“呜呜,呜呜呜,呜呜……”海螺声又起,宛若悲壮的哭号。蓄着络腮胡子的水匪首领,气急败坏,踩在一艘没着火的渔船甲板上,左手持盾,右手持大斧,向官船发起了决死攻击。
郭怒和家丁们,纷纷弯弓攒射。却被络腮胡子和他身边的喽啰们,尽数用盾牌挡住。眼看着渔船越来越近,大伙重新举起陶罐,正准备点燃了掷出。身背后,却忽然响起了张潜的声音,“且慢,让我试试。”
众人齐齐回头,恰看到,张潜抓着一根等身高,手臂粗,尾部装着木托的青铜管子,走到了船舷旁。用管子前端,对正已经靠近到十五步远的络腮胡子,管子尾部的木托,牢牢顶住自家肩膀。随即,他左手扶稳管身,右手轻轻扯动木托上的细绳,“嗤——”
细胜迅速收紧,在铜管子中部凸起处,拉出了一缕青烟。紧跟着,“砰——”的一声巨响,管口处,轻烟缭绕。再看那络腮胡子水匪头领,忽然倒飞而起。鲜血和碎肉,从半空中纷纷而落。
刹那间,船上船下,鸦雀无声。
官船在风帆和船舵的控制下,继续向南而行。水匪们的渔船,无论起火的,还是完好无缺的,都放慢了速度,不敢再向官船靠近半步。而渔船上大小水匪,一个个身体僵直,两股战战,再也没有人敢举起兵器,更不敢向张潜所在位置,多看一眼。
“等等我,等等我,别把我丢下!”骆怀祖像江豚一般,从河面上钻了出来,冲着船舷用力挥手。
甲板上,所有人终于都回过了神。或者跑向船尾,要求船老大放慢速度,或者丢下长长的缆绳。
而那骆怀祖,作为唯一一个没看到青铜管子发威的人,当然也丝毫没感觉到震撼。加快速度游了数丈远,抓住大伙抛下来的缆绳,快速爬回了甲板。一边抬手抹去脸上的黄色河水,一边得意洋洋地向张潜炫耀:“先在水下干掉了三个,后来又追着杀掉了五个,当初老夫说让你跟我学本事,你还看不上。今天若是没有老夫……”
话说到一半儿,他忽然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太对劲儿。楞了楞,手指着青铜管子,低声询问:“你怎么又给这东西装上了个木柄,好生难看!这棍不棍,矛不矛的,天底下哪有如此奇门兵刃。用来砸核桃,都未必顺手。”
“你先去换衣服吧!小心着凉。”张潜笑了笑,也不跟他计较。抓着青铜管子,缓缓走向了客舱。
水匪的出现,丝毫没出乎他的预料。
过了黄河,就进入了京畿地界,大规模土匪不可能在京畿出现。所以,仇家想要杀他,最后的机会,就是在半渡之时。
正是因为事先预料到有可能遭到截杀,他才将司天监的官吏和设备,交给王翰带领家丁保护,提前运过了河。他自己则和骆怀祖、郭怒一起,带着五十名精锐家丁断后。
整场战斗过程,也完全没有超出他的预料。缺乏训练,又不了解混合酒精性能的土匪,来得再多,也只有仰着脑袋挨烧的份儿。
出乎他预料的,是青铜火枪的威力和后坐力。别人没看清楚,一直盯着水匪首领的张潜,却亲眼看到,对方的胸口处,被打出了一个西瓜大的破洞。五腹六脏,有可能都被铅弹搅了个粉碎。而木制枪托在铅弹发射那一瞬间传回来的后坐力,宛若重槌。砸得他半边身体至今还在发木,每走一步,肩膀处都钻心地疼。
郭怒和家丁们,显然被他手中的青铜管子吓坏了。纷纷让开道路,唯恐不小心激发了他手中的“法器”,也被轰上天空。而老僧慧缶,却咬了咬牙,顶着一张惨白色的脸,跌跌撞撞地追了过来,“张施主,张少监,请借一步说话。”
“大师找我何事,在这里说就无妨!”张潜将青铜管子做拐杖,撑着自己的身体,努力让自己显得好整以暇。
“贫僧……”老和尚慧缶,又咬了咬牙,忽然打起了机锋,“搭便船,渡河,渡己,也渡人!”
“如此,这河,张某可否渡得?”张显想了想,瞬间若有所悟,笑着询问。
“少监说笑了,少监原本就在对岸!”老和尚慧缶想了又想,躬下身,合适为礼。
对岸,已经快到了。河岸之上,便是京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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