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一个角斗场

    别看“逐鹿”老大姬心阁也只是个宗师，却一指就将文天青点的内息不畅。
    人家是正宗的云顶天宫八大弟子，大宗师境界之前就能初窥天心指的天才，江湖上传承不行的野宗师，他一个打三个都不是问题。
    也就是柳叶眉根底扎实，又有六扇门收罗的绝学相助，才勉强打了个平手。
    而这个伊力哈木显然不会是什么大派弟子，不然也不会动关山飞这么个华山弃徒还要费心机了。
    三人这一顿酒就喝到了晚上，窗外已经是月上中天。
    “师父师叔，到时候了。”刘正看了眼天色道。
    “那就走吧。”葛抱山放下酒杯。
    三人走出客栈，黯淡灯光之中，刘正似乎看到一个肚子一闪而逝。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关山飞低声问道。
    “收拾，好了，听你的，只拿了，最紧要的。”金发女子小声回道。
    “唉，缇娜，你跟着我真是受苦了。”关山飞愧疚地说道。
    “不苦，缇娜和夫君，很幸福。”缇娜摇头道。
    当年她不过是一个被献去当玩物的奴隶，如果不是关山飞救了他，她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而关山飞为了救她，被狂沙神掌损伤落下了病根，还被华山派逐出了师门，从一个前途无限的名门弟子变成了一个卖馕为生的病夫小贩。
    尽管如此，他却从来没有怪过她，反而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让她连好一点的衣服都买不起，还要终日在火炕前劳作。
    得夫如此，缇娜别无所求，只希望一家三口能在一起，无论去哪儿都无所谓了。
    “那些人都是混蛋大坏蛋，爹，你一定要教我武功，等我练成了武功，我一定要把他们打成猪头。”背着小包袱的关秦气呼呼地说。
    关山飞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内心也有些感慨。
    原来不教他武功，一是不喜欢他也成为江湖人士，二是门规所限不得擅传。
    现在看来江湖无处不在，还是得有武功傍身。
    这次他就带着妻儿回陕西道，去求师兄收秦儿为徒。
    唉，也不知道师兄这些年过得如何，突破宗师境界没有。
    当年他能不被废除武功，全靠师父师兄尽力回护，如今师父已逝，师兄一个人在华山只怕也是处境艰难。
    “走吧，再不走怕来不及了。”关山飞回头望了一眼，牵起了妻儿的手。
    “你们已经来不及了。”一个粗糙得像铁片磨出来的声音说道。
    关山飞脸色一变，咬牙道：“伊力哈木。”
    “关山飞，你欠了我的钱，想跑到哪里去？”长着一张长马脸的伊力哈木冷笑道。
    “伊力哈木，琉璃夜光杯早就送到了我师兄那里，就算你杀了我们，也休想得到。”关山飞沉声道。
    “少拿华山来压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官司打到六扇门去我也在理。何况整个阳关到处都是我的人，你送没送东西出去我不知道吗？我前后借了你六百两银子，药铺也赊了你两百多两的帐，买你一个琉璃夜光杯绰绰有余。识相的就快点交出来，少收点皮肉之苦。”伊力哈木淡然道。
    这狗贼，关山飞暗自咬牙，伊力哈木说的没错，他确实没把琉璃夜光杯送出去，杯子就在他背后的包袱里。
    “这杯子不过是我家传家信物，根本没有什么宝藏之事传下来。你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强取豪夺，不怕得不偿失吗？”关山飞恨声道。
    “若就是个普通的杯子，你家会把它当成传家信物？当本老爷是傻子呢？再说了，我伊力哈木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就算它真的只是个破杯子，本老爷今天也要定了。”伊力哈木的语气非常的豪横。
    关山飞有些无奈，琉璃夜光杯虽是他传家信物，实际上并非是他家之物。
    当年关家先祖曾流落西域，被当地一个贵族收留。
    那贵族待他极好，给他安排了一份差事，平日里也多有照顾。
    过了几年之后，一日贵族突然把他叫去问他想不想回中原。
    落叶归根，关家先祖当然说想。
    于是贵族给了他一袋银子和这个琉璃夜光杯，并留下了一句暗语，说若有一天有人对上了这句暗语，就把琉璃夜光杯交给他。
    关家先祖回到中原后，便用那袋银子安家立业，琉璃夜光杯和那句暗语也就一直传承了下来。
    作为关家后人，关山飞自然不会背信毁诺，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
    只是...
    关山飞看看伊力哈木和他身后的十几个手下，又看了看紧张害怕的妻儿，心中做了决定。
    “伊力哈木，琉璃夜光杯就在这儿，你先放我老婆孩子走。”他从包袱里拿出了琉璃夜光杯。
    伊力哈木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火把，仔细看了片刻，确定是正品后点头道：“可以。”
    “爹，我不走。”关秦抱着关山飞的腿哭道。
    “秦儿听话，以后你就是家里面的男子汉，要好好照顾你娘知道吗？”关山飞抚摸着儿子的头，颤抖着说道。
    “我不听，我不要离开爹，死也要和爹死在一起。”关秦用力地摇头。
    在阳关这种鱼龙混杂之地生活了这么久，关秦小小年纪却已经懂了很多事情。
    “秦儿，琉璃夜光杯是我关家先祖的恩人托我关家保管的。天地虽大，无信不立。今日你爹无能，保不住这件信物。等你习武有成，一定要将它夺回来，不要让你爹成为无信之人，明白吗？”关山飞扭过他的脑袋，直视着他的眼睛道。
    “秦儿明白了。”小男孩本还想撒泼，却被他爹的眼神所摄，强忍着泪水说道。
    “秦儿乖。娘子，以后就辛苦你了。”关山飞夸了他一句，然后对妻子缇娜说道。
    缇娜没有说话，只是摇着头。
    “我师兄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有什么事就跟他说，他一定会尽力帮忙。我告诉你的暗语记住了吗？”关山飞问道。
    “记住，了。”缇娜低声道。
    “好，你一定要好好记住，等秦儿成年之后再告诉他。”关山飞叮嘱道。
    “好。”缇娜看着自己丈夫的眼神里满是柔情。
    他那点小心思又怎么瞒得过她，就是怕她将秦儿送到他师兄那儿后就自杀殉情，所以才定了成年的期限。
    只是，别说是十年，就算是三十年、四十年，她又怎么会放得下呢？
    但她只是在心里想着，没有表露出来。
    他是她的男人，也是一个战士，战士马上要上战场了，当妻子的就不能让他心有牵挂。
    “这辈子没让你跟我享什么福，为夫心中有愧。”关山飞看着那张让他一见钟情的脸庞，叹息一声。
    “遇见你，就是我最大的福气。”这句话在她心里酝酿了多年，说出来的时候前所未有的流畅。
    “我也是，走吧。”关山飞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
    缇娜咬着嘴唇，牵起了关秦的手，便向外走去。
    她知道，这一走，便是永别了。
    她刚刚已经偷偷地记住了这些人的脸，她会好好督促关秦练武，将来这些人，一个也逃不掉。
    “老爷，要不？”一个手下贴到伊力哈木耳边道。
    伊力哈木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心动了一瞬间还是摇头道：“让他们走。”
    关山飞的状况他知道，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动手还行，一动手不超过一刻钟，他就得自己累死，没有什么威胁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反正他拿到琉璃夜光杯之后，只要找到那个宝藏，他就能富可敌国，到时候就算是华山派也奈何不了他，更别说一个华山弃徒的儿子了。
    缇娜母子从伊力哈木手下让出的道路走了，关山飞眷恋地看着两人的身影直到彻底没入黑暗之中，才收回了目光。
    “来吧，伊力哈木，让我看看你这条毒蛇到底有多少本事。”他催动着真气在已经脆弱不堪的经脉中运行，每一次运转都如刀割一般。
    但关山飞却不露出半点痛苦之色，神色坚毅和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华山少侠一模一样。
    这边缇娜母子已经出了小巷，却见拐角处有一个黑影斜靠着墙壁。
    “小秦，你，往南边跑，快！”缇娜心里咯噔一声，立刻一推关秦。
    “娘，我不走。爹没了，娘也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小男孩哭道。
    缇娜叹息一声，刚想说话，那个黑影却开口道：“两位无需紧张，我不是伊力哈木的人。”
    说完，黑影便慢慢走了出来。
    缇娜并没有放下警惕，而是将关秦挡在身后，就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
    “你是？白天买馕的那个。”关秦惊呼道。
    刘正的气质不凡，身后还跟了两个老道士，这样的搭配自然不容易忘记。
    “正是在下。”刘正颔首道。
    “你也是来抢我家的杯子的吗？”小男孩愤怒道。
    “非也非也，在下是担心你们母子的安全，所以特地在此等候。我师父师叔已经前去帮你父亲了。”他笑道。
    “呃...”今天遇到的事情实在太多，关秦虽然机灵但也只是个孩子，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您，为什么，帮，我们？”缇娜问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刘正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