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一个角斗场

    “你知不知道，见到我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扎木合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说。
    “我只知道你的派头比大宗师的还大。”明月淡淡道。
    “你见过大宗师？”扎木合目光一凝。
    “我不光见过，还险些杀了他。”明月平静道。
    事实上，他还是往低了说了，那位草原国师可是天人感应级的绝世高手。
    扎木合狐疑地看着明月，并没有看出说谎的痕迹。
    眼前这个道士看上去平平无奇，不像是能杀死大宗师的高手，就算是群攻，也不大可能。
    到了大宗师以上群殴的意义就不大了，就算是三个宗师围攻一个大宗师，也只能造成一点麻烦而已，除非是三个准大宗师还有点机会。
    当然，明月是不是说谎，区别不大，他来也不是为了打架的。
    “你刚刚使了一手凝水成冰的功夫。”扎木合说道。
    “雕虫小技罢了。”明月谦虚道。
    “请你再使一遍。”扎木合做了个手势。
    他身后的手下还是一声不吭，但眼睛里全是震惊，他们从来没有听扎木合说过“请”这个字。
    “狂刀相请，自无不可。”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是来宣战的，明月也就采取了配合的态度。
    要是能两厢无事自然是最好的，就算他和葛抱山联手不惧扎木合，商队的护卫却不是强盗的对手。
    他伸出一掌，一块纯净的冰块很快在他手心成型。
    扎木合垂着的手忽然一抬，明月直觉眼前一花，冰块便被他夺了过去。
    虽然明月本就没打算护住，但也显示了扎木合的出手之快。
    “还真是宗师级的高手，难怪能成为沙漠悍匪。”明月暗道。
    宗师级的高手在中原都可以做一道总督了，放在西域小国当个国王也绰绰有余，便是去楼兰、于阗这样的大国，也足以当个国师了。
    当然，不是现在的于阗，现任于阗国师实叉难陀乃是大宗师级的绝顶高手。
    而龟兹苏巴什寺的高僧鸠罗摩什传说更是已经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是西域千年一出的人物，被龟兹乃至整个西域三十六国视为在世佛陀，顶礼膜拜。
    幸好这两位高僧都一心精研佛法，不插手世俗之事，不然两国附近的小国只怕早就被吞并了。
    不过这两位高僧在一国便是镇压气运的大宝，两国也肉眼可见地兴旺起来。
    大宗师级的高手能镇压一国气运，宗师级的高手也同样能搅动一方风云。
    这样的人物去当个总督、国师，不说日进斗金，也足以富甲一方，而且还是坐着等人送上门，不比当强盗舒服多了。
    所以沙漠上的强盗虽然凶悍，但宗师级的高手却是凤毛麟角。
    扎木合以宗师身份甘当沙盗，那就是拿天心指戳苍蝇，难怪短短数年就闯下了偌大名声，在大漠中横行无忌。
    扎木合把冰块拿在手里，任由冰块被他手心热量融化，化成水滴落在砂砾上，然后飞速蒸发。
    “你练的是不是阴寒内功？”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
    “算是吧。”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明月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不过只能说算是，因为癸水真气的主要属性是阴而不是寒，寒气是因为用的癸水寒掌的手法催化，如果用别的掌法就不会有凝水成冰的效果。
    “做个交易吧。”扎木合直接道。
    听到扎木合说要做交易，明月并不奇怪，跑过来问了这么多，总不可能是满足好奇心，肯定是有所图。
    “‘狂刀’施主请讲。”明月道。
    “你帮我治一个人，治好了，我放你们走，还一路把你们送出白龙堆。”扎木合沉声道。
    白龙堆，位于丝绸之路南道，实际上南中两道均要从此地穿过，是通往楼兰国的必由之路。
    那里是一片盐碱地土台群，地势崎岖，环境十分恶劣，途经此地的人一般给养已用去大部分，若遇上数天沙暴，人就会被困住，不是饿死就是渴死。
    更关键的是，那里强盗横行，马匪遍地，是商队进出西域的最难一关。
    如果有扎木合这样的大强盗护卫，无疑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艾尼一听就心中狂喜，但也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睛去瞟明月。
    明月在西域也听说过扎木合守信的名声，加上他又是位宗师高手，想来不至于食言。
    “你先说说病人是什么情况。”他谨慎道。
    “你可听说过炎阳功？”扎木合反问道。
    “是不是‘炎头上人’左飞的独门武功？”明月想了想道。
    “炎头上人”左飞，四十年前在西域横行一时的高手，一手炎阳气刀焚木燃林，甚是厉害。
    只是此人性格孤僻，没有子嗣也没收过徒弟，扎木合要治的这人怎么会他的独门内功？
    “不错。要你治的那人练炎阳功时出了岔子，现在被火毒攻心，需要习练阴寒内力之人消除体内火毒，将散乱的炎阳内力逼回丹田之中。”扎木合道。
    这却有些难办，他虽然内力深厚，但运功对敌还行，替人治病却不甚拿手，尤其听起来还挺复杂。
    上次明月帮刘正镇压走火入魔是因为二人内力同根同源，换成练的别家内功刘正不死也要半残了。
    不过他不行，有一人却精擅此道。
    “不知那人内力练到什么程度了？”明月问道。
    “刚打通了一条经脉。”扎木合回道。
    “可以，那你们把人弄过来吧。”他松了口气，果断答应道。
    一条经脉而已，以葛抱山的功力游刃有余了。
    扎木合微一点头，转头朝身后抬了抬下巴。
    一个强盗马上会意，调转马头向来的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就驶了过来。
    等马车过来，扎木合亲自掀开了车帘，里面居然堆满了冰块，一个少年躺在冰块中间，面色潮红，表情痛苦。
    他把少年拦腰抱了出来，一离开车厢，少年的脸色更红，似乎体内有火堆在烧。
    “这是我的儿子，阿玉锡。”扎木合的语气罕见的温柔。
    但他的下一句话却马上又恢复了“狂刀”本色，“你既已答应，若是治不好我儿，整个商队鸡犬不留。”
    “先看看再说，师兄。”明月却没理会他的威胁，回头叫葛抱山。
    “不是你来治吗？”扎木合皱眉道。
    “那是我师兄清风，虽然内力不及我，但精通医术，还有一手癸水拂脉法用于探脉理气无往不利。”明月替葛抱山吹嘘道。
    扎木合看着一副糟老头子样的葛抱山，心中有些犹豫。
    “要不要治，不要治就开打。最烦你们这些以貌取人的病人家属。”葛抱山看出了他的心思，没好气道。
    扎木合身后的手下见葛抱山居然敢对首领无礼，纷纷手按刀柄怒视，大有一拥而上把他砍成十七八段的架势。
    但扎木合反而安下了心，他还是王子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名医，都是这副爱治治不治滚的狗脾气。
    本事越大，脾气越差，这是世间真理，除了冲和恬淡的道家真人和无欲无求的佛教高僧外都不能免俗。
    “那就有劳道长了。”扎木合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日爱若性命，就算性子再高傲凶悍，此时见到了救治的希望，态度也软了七分。
    “我师弟既然答应了你，我自当竭尽所能。”葛抱山高傲道。
    他伸手搭在阿玉锡腕上，闭目感应了一会儿便睁开了眼睛。
    “我儿如何？”扎木合问道。
    “问题不大。”葛抱山回道。
    扎木合顿时长出了口气，忙道：“那就请道长施救吧。”
    “不着急。徒儿，你过来。”他没有马上下手，而是叫来了一边看戏的刘正。
    “你癸水拂脉法练得怎么样了？”葛抱山问道。
    “已经初窥门径了。”刘正谨慎道。
    这些日子他并没有因为赶路就放松，而是抓住了一切机会练武。
    他任脉冲脉已通，练起武事半功倍，加上“武学奇才”的特质加成，所有的武功都精进许多。
    “好，待会儿我打散他体内火毒之后，你就负责将散乱的内力逼回丹田。”葛抱山吩咐道。
    “是，师父。”刘正知道这是给他实践的机会，立刻答应下来。
    扎木合当然也知道，顿时脸色不大好看，沉声道：“道长，你教徒弟拿我儿子练手不大合适吧。”
    “你儿子这病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但凡有一点点差池，我们三人引颈就戮绝无二话。”葛抱山自信道。
    他都这么说了，扎木合也无话可说，只是在心中暗暗决定，这老道士要是胡吹大气，他就让他明白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好，治疗的过程并没有什么波折，阿玉锡体内的火毒被顺利拔除，内力也回到了正轨，刘正也得到了宝贵的实践机会，对癸水扶脉法的掌握又进了一步。
    “阿爸。”醒来的阿玉锡看见父亲，虚弱地喊了一声。
    “阿爸在。你重病初愈，我先让人送你回去休息。”扎木合柔声道。
    他一个眼神示意，几个手下立马清空了车厢内的冰块，将阿玉锡抬进了车厢里，转头驶向茫茫沙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