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羔羊

    十天后，郎华忽然收到森罗传信，约他在五凤山脚下的老地方会面。
    等到郎华赶到时，洛森已经早早到场。
    他身下骑着一只尸化的巨型森蟒，远远望向郎华，神情倨傲。
    在这头尸兽身上，郎华感受到一股澎湃的五阶晶能，看样子像是五阶中期。
    “森蟒尸兽王……”
    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降服一头五阶尸兽作为坐骑。
    这森罗果然还是有手段的。
    这时郎华身后的洛阳恰好现身，那森罗王见了洛阳，愣了一愣，匆忙背过身去。
    再回过头来时，已经带上一副古怪的面具。
    他改变嗓音，声音变得苍老而沙哑，与那日激斗郎华时比还有所不同。
    “我可没听你说会带人来。”森罗王说。
    听到这话，郎华只以为森罗是要在其他人面前继续伪装。
    毕竟自己来之前确实没说过会有第三个人。
    为此郎华哂笑一声，意有所指道：“这是我的副手，只是个普通人，对你没有威胁。”
    “哈哈哈，人族小子你不要担心，我这胯下的也只不过是坐骑。一头畜生而已，尊驾不会是怕了吧？”
    “呵呵，怕？怕就不会来。我还是那句话。不信邪的话，尽可一试。”
    一时间场面迅速安静下来，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相持数分钟????????????????后，郎华首先打破僵局。
    他冷声道：
    “说吧，找我来做什么？我可不记得在我们的约定中是今天见面。”
    郎华的语气本是质问，谁料对方看起来却更不高兴。
    森罗恨恨说道：“哼，还好意思提什么约定。你们人族最是狡诈。我可不会接受这种不平等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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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森罗的作态与那日判若两人，郎华心底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郎华平静地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阁下不妨直言。”
    “不合适？不合适的地方多了。”
    洛森眉头一皱，说：
    “你们人族不要自视过高。你们之所以能胜，是因为有那些飞机导弹助阵。没了那些，就凭你们一群未进化完全的家伙，简直弱得跟蚂蚁一样，哪里是我族大军的对手！”
    听了森罗颠倒是非，郎华不怒反笑，沉声问道：
    “所以你是想反悔了吗，森罗？”
    “反悔？”森罗桀桀怪笑道，“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我只是要求一场公平对决。
    既然你我两族在东、南两地各有雄兵，那就该相约陆上对决，只能有陆军参战。在此期间你们的空天军和海军全都不可介入。否则，呵呵……”
    这话森罗王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味已经足够浓厚。
    他所忌惮的空天军是联合政府在二十三世纪中叶新组建的除陆军、海军以外的第三大军种，
    是将常规空军力量、防空系统和太空监测系统合并后的产物，灾变前由联管会空天军司令部直接指挥。
    空天军担负的任务主要有使用常规武器与核武器对敌方目标实施打击、实施导弹预警与拦截、提供航空保障、发射轨道航空.器、控制军用卫星系统提供军事信息保障等，是人族战争科技的智慧结晶。
    可以说，在之前的江南大战中，若非有科盟卫星天眼为人族联军提供情报，无人机深入丹山发现了尸王的位置，以及众多常规空中火力的支援，这场仗人族会打得更加艰难。
    因此森罗王这次提出的条件是相当苛刻的。
    没了空天军和海上军舰的支援，人族如同自断一臂，实力将大打折扣。
    听完森罗的话，站在郎华旁边的洛阳早已怒不可遏。
    他怒斥森罗王不讲信用，说尸族本就数目众多，人族兵力一直处于劣势。在尸群肆虐的当下，空天军和导弹部队是人族仅有的几件战争利器，因此劝告郎华绝对不可答应。
    在洛阳涨红着脸狂喷口水的时候，森罗藏在面具下的脸皮似乎有一阵抽动。
    他对洛阳的谩骂毫不在意，只把视线放在从刚才起就沉默下来的郎华身上。
    此时郎华正闭着眼睛沉思不语。
    但森罗依旧保持警惕。
    这附近已经被森罗提前搜遍了，绝无人族设下陷阱的可能。
    他现在最忌惮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
    只有这个男人，他始终看不透、摸不清。
    自上次那场简单的接触过后，森罗感觉对方就像是一潭幽深的井水，看似清澈平静，却始终望不见水底。
    未知的永远都是最危险的。若是没有这份小心，他也没机会坐上今天这个位子。
    片刻过后，郎华的左眼睑微微一颤。那些纤长的睫毛缓缓分开，露出一双浅咖啡色的明亮眼睛。
    森罗全神贯注地盯着郎华，浑身肌肉绷紧，随时防备着郎华暴起袭击。
    不过对方的反应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郎华平静地点点头，说：“好，我同意你的条件。”
    见此洛阳急道：“头儿，不能答应啊。他们明显是贼心不死，妄想……”
    郎华抬手止住了洛阳的话头。
    看着对面，郎华淡淡地说：“森罗王，我知道川南一战你很不服气。看在曾经同为人类的份上，这次我给你一个心服口服的机会。
    我人族空天军、海军在接下来的纷争中不再参战，只在这片大地上与你尸族一决高下。
    末世之中，弱肉强食理所应当。究竟谁才是更优秀的进化物种，一战便知。
    只不过若届时结果已出，森罗王阁下还要反悔，就别怪我人族大军倾巢而出，荡平两湖，与你们不死不休！”似是响应郎华的怒火，他体内澎湃的六阶晶能如同在汪洋大海上掀起狂浪骇涛。
    无形的气浪一瞬间冲出体外，涌向四面八方，令整座山林狂风大作、阴云重重。
    在远处的丛林中，强烈的威压令数不清的低阶黑兽躲在藏身所中瑟瑟发抖。
    森罗直面这股压力，刚刚复原的身体竟没来由地打了一个颤。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眼前的男人竟然已是六阶。
    在刚才的接触中，森罗可是毫无察觉啊。
    “隐藏气息……”
    这可是境界稳定后才能做到的事。
    在这短短的几天内，郎华竟然一举突破六阶瓶颈，并且将境界稳定下来。
    要知道，就连森罗王本人也已经在这个境界前卡了一整年。
    若他也能这么轻轻松松地破阶晋级，又何必与人族轻启战端，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想到这里，森罗对郎华忽然涌现出一股杀意。
    不过这股杀意只存在了一瞬，就又光速消失。
    开什么玩笑？
    对方在晋阶前自己就不是对手。
    现在人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自己就算拉上森蟒尸兽王，就能有更多胜算吗？
    一瞬间，细密的冷汗淌满了森罗的后背。
    似是感受到对方的心绪变化，郎华步步紧逼，追问道：
    “森罗，现在就告诉我你的答案！”
    森罗这时也不敢再有造次，于是干脆利落地保证道：
    “你放心，我说话算数。”
    会面结束后，森罗匆匆离开，郎华也带着洛阳打道回府。
    走到一处山岗时，郎华放开场域感知，没有发现其他人跟踪的痕迹。
    两人登上这座小山顶，洛阳紧紧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这一年来，洛阳留在江东跟孔家部队一起练兵、作战，处理大小事务面面俱到，让郎华感到很满意。
    一周前，郎华把洛阳从江东钱塘总部调来身边。
    本意是想要他做今后人尸两族之间沟通时，狼崖城一方的话事人。
    战后郎华总归要回到北方，江南这边鞭长莫及，确实要留一个心腹掌控局面。
    今天带洛阳来认一认这位超级尸王的面目，也是有这层考虑在。
    看着洛阳，郎华眼中满是欣赏。
    “今天的事对外要保密。你明白吗？”
    “我明白，头儿。”
    “嗯，你我之间以后要单线联系，你也会辛苦很多。”
    郎华默默点头，接着问洛阳说：“我知道你心有不解，是吗？”
    “是，头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今后你的担子会很重。”
    郎华斟酌着说道，“这个尸王森罗不是简单的家伙，留在这边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听到郎华给森罗王的评价很高，洛阳心中的不解更甚。
    他直接问道：“既然如此，那您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杀？”郎华笑着摇摇头，“如果事情真的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可是这厮狡诈多变，今天若不是头儿你早有准备，可能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洛阳似乎对森罗王的印象很差。话里话外充斥着对森罗王的不信任。
    见此郎华叹一口气，提步走到悬崖边上。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一轮圆月在淡薄的黑雾间冉冉升起。
    郎华转过身来，背着月光，仿佛整个人被浸入这清冷的黄色光晕中。
    他说：“洛阳，你知道吗？两湖地区幅员辽阔，因为末世元年那场核爆的关系，早已成为了无人之地。
    普通人摄于辐射之害不敢深入，那里已成为变异黑尸的大本营。即便我们今天能破洛森的千万大军，也难保日后尸族不会再群起作乱。”
    看着洛阳若有所思的样子，郎华接着说道：
    “洛阳，你本性是个善良的人。
    我知道你是想早日结束这场战争。
    你想的是，明明只要抹除森罗这个罪魁祸首，江南尸潮就应该不攻自破。
    为什么要绕一个大圈子，答应森罗的无理要求？
    届时战火再起，真不知东、南两线战场上还????????????????会有多少人血染沙场。
    但是我要你记住一句话，心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您的意思是杀掉森罗王并不能结束这场战争？”洛阳问。
    “或许能，又或许不能。这要看你究竟是怎样想的。
    是要让尸族在森罗王死后群龙无首陷入混乱，然后被联军击溃散落各地？
    还是要彻彻底底地解决这场尸祸？
    如今森罗王虽强，但却不是我的对手。
    我擒他容易，杀他更是在翻手之间。
    但你想过没有？杀了一个森罗尸王，今后必然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我自然知道战争就会死人。
    可只有如此，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场尸祸。
    有时候，牺牲在所难免。
    我们只能尽量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洛阳闻言点点头，这还是郎华第一次同他谈得这么深入。
    想起郎华前几天提过的几份报告，洛阳忍不住问道：
    “您在担心兽潮对么？如今黑兽族群蠢蠢欲动，若是现在我们和尸族斗得两败俱伤，对于人尸两族来说都不是好事。”
    郎华点头承认道：“我确实也有这一层考虑。
    不过洛阳，当你有一天着眼于远处就会明白——我们真正的敌人并非来自脚下这片大地。
    面对空前强大的敌人，我们能做的真的很少。
    只有保留实力，然后在危机来临时尽可能地团结更多的力量。”
    这样的话让洛阳一时间有些迷糊。
    他听懂了郎华眼下要和森罗合作的意思，不过对于森罗，洛阳还是有些担心。
    他说：“可是如今森罗王频频失信，以后我们和兽族僵持时，难保尸族不会背信和兽潮一起夹攻我们。若是这样，人族岂不是危险了？”
    “当然这种可能。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郎华肯定道，
    “现在森罗对我言听计从，无非是因为双方有共同的利益。关键还是我们更加强大，实力更强。
    你永远也不能保证邻居不对你心生歹念。
    你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断变强，强大到让对方不敢有任何的歪心邪念。”
    “您的良苦用心我明白了。”洛阳认真地说，“既然森罗王的存在对我们有好处，接下来我会履行好自己的职责的。”
    “孺子可教啊。”
    在背着光的阴影中，郎华冲着洛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走下来，拍拍洛阳的肩膀，语气随意地说：
    “其实只要对人族有利，就算再扶持出一个森罗王又能如何？”
    洛阳听完，不禁哑然失笑：
    “头儿，您这话可千万别让海平队长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