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羔羊

    两人的对话经由扩音器回荡在会场的上空。
    就连之前那玩世不恭的陈佳怡，这时也望着郎华站在台上的样子，呆呆地说：
    「阿爸，没想到郎华这家伙还挺帅的嘞。」
    「好好好，谢谢你，郎华。」斳峰在台上说。
    对郎华，斳峰真是越看越喜欢。
    他拍拍郎华的肩膀，悄声道：
    「另外，我个人也要感谢你。要是没有你的话，我这个事务长现在也就是个空架子喽。」
    此次大会宋、王两家以及东南盟均未到场，似乎昭示着斳峰已经重新夺回在东Y地区的主导权。
    斳峰虽然暗戳戳地谢自己，但郎华却不愿意接这份轻飘飘的感谢。
    他打着哈哈说：「嘿嘿，斳老。这都是您的英明指导，小子哪敢居功啊。」
    「哈哈哈，就你会说话。」
    「行了。」斳峰恢复了音量，说，「我们的英雄。接下来就是你的时间了。不管是有什么想法，还是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大家伙都在呢。」
    这时候，台‎​​‎​‏‎‏​‎‏​‏‏‏上就剩下了郎华一个人。所有的聚光灯都对准了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聚集。
    虽然斳峰说大家伙都在。但谁都知道郎华如今是斳峰身边的红人。
    有斳峰在一旁镇场子，郎华就算说得不合适，估计也没人敢怪罪。
    提想法，提要求，多好的机会啊。
    换做旁人，就算不在这种时候大提要求，倒倒苦水针对一下竞争对手也是可以的吧。
    常言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人们也在静静等待着郎华的发言。
    看他到底是要索要奖励呢，还是要借斳峰的势来针对现场的哪个倒霉蛋呢。
    不过就算是被针对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谁让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这时候，在场的许多人都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特别是认识郎华，或者是和狼崖城有过接触的，都忍不住把之前发生的事在脑袋里捋了八百遍。
    人们在心里默念着：倒霉蛋是谁都好，可千万别落在我的头上。
    这时就听郎华说：
    「各位到场的大人，大家好。在座的可能有人已经认识我，也有的大人没听过我这个小人物的名字。我是郎华，一个普通的能力者，更是支南联军中的普通一员。」
    这样谦逊的开场，自然是讨喜的。
    台下的人们配合地哄笑两声，抬起手轻轻鼓掌。
    郎华看向胸前的奖章，接着说：「刚才斳老的称赞，小子听来实在惭愧。
    在支援江南战线的几十万同袍中，有许多人带着伤病回来，更有许多人再也没有回来。
    那些没有回来的人，把躯体留在了那片战场上，留在了那片他们为之奋斗的土地上。
    古人讲，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我想江南因此活下来的父老乡亲会感谢他们，在战场闯过鬼门关的其他兄弟会感恩他们，我们所有人也会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和事迹。
    相比那些牺牲的战友，我是幸运的。
    英雄二字，郎华受之有愧。
    我知
    道自管会将这颗奖章颁给了我，不是因为我郎华的贡献就比别人更多。
    我想此刻的我是一个代表，是在尸潮前线为人族奋斗的所有的活着的、死去的人的代表。
    这份奖章我不为自己而领，而是为支援江南战线的所有人代领。
    那些为了人族抛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的每一个普通人才是我们的英雄！」
    话音落毕，台下掌声雷动。
    人们似乎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等到掌声渐歇，就听郎华继续说：
    「自灾变爆发以来，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
    尸潮作乱后，兽潮再来，那些异族甚至比我们进化得还要快、还要强。
    还有许多人，许多我们的兄弟姐妹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在江南会战后，我时常在想这场灾变什么时候会结束，还会不会结束，又会以怎样的一种方式结束？
    那些如你如我一样渴望着灾变结束，渴望着一切恢复如常的普通人，最终能不‎​​‎​‏‎‏​‎‏​‏‏‏能过上期望中的那种太平日子？
    如果最后的结果是尸族、兽族势大，人族被迫生活在某个犄角旮旯里苟延残喘才不至于被灭族。我想此刻的自己是有罪的。
    古人常说，为国家而死，为民族争生存而死，死有余荣。
    现在的我也想代表狼崖城为人族复兴大业奉献一份绵薄之力。」
    望着台下的人，郎华缓缓道：
    「我宣布，从现在起狼崖城不再对外接受新的晶核药剂订单。
    狼崖城在各代理商名下的所有存货即日起半价出售，售完即止。
    所有代理商的代理权到期收回，狼崖城亦不再向外发放新的代理权。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什么？狼崖城不卖药剂了？
    听到这话，人们狐疑地望过来。
    要知道，他们已经习惯了使用狼崖城出品的晶核药剂。
    虽然钱都让狼崖城赚了是不假。
    可是狼崖城出产的晶核药剂就是药效好，而且还价格便宜，从不哄抬售价。
    这种物美价廉的东西要是今后没有了，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大损失。
    有的人不禁想到——难不成是郎华这小子被嘉奖刺激得昏了头，连金山银山都不要了。
    就连各地几家代理商都禁不住皱起眉头。
    这时就听郎华解释说：
    「药剂停止售卖，并非是狼崖城要将其收回私有。
    我要告诉大家的是，一个月后所有；狼崖城在售药剂的配方将在网络上无偿分享。
    如果各位感兴趣的话，届时可以登陆论坛查看。」
    他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郎华说：「此外还有我方截止目前有关黑雾涡旋和胶融核心的所有研究成果，近日也将整理报送科盟总部，不久后会向大家免费公开。」
    话音落地，台下一片哗然。
    本来几个睡眼稀松的人，此刻都情不自禁地瞪大了双眼。
    「这是真的？狼崖城要公开药剂配方，我没有听错吧？」
    「还有胶融核心和黑雾涡旋的研究成果。好大的
    手笔！」
    人们曾以为郎华会索要奖励，没想到他不禁什么都不要，反而给其他人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如果不是在这个重要的场合，他们甚至会以为是郎华疯了！
    灾变以来，各类怪物层出不穷，晶核药剂对人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狼崖城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基地，发展为如今坐拥两城一地的准一流势力，都要归功于晶核药剂带来的红利。
    曾经有多少人眼红狼崖城的药剂生意，如今就有多少人难以置信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仿佛站得更高点就能听清楚刚才郎华说的每一个字。
    而郎华对他们的回应也很简
    单。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自己的话，确认宣布即将无偿共享晶核药剂配方以及黑雾涡旋和胶融核心的研究成果的消息。
    「我知道大家可能觉得我傻了。」郎华笑着说，举手投足间满溢着自信的光彩，
    「不过我要告诉大家——这是我们深思熟虑得出来的答案。因为不管是我郎华，还是狼崖城，都是人族‎​​‎​‏‎‏​‎‏​‏‏‏的一份子。我们今日献出配方，共享研究成果，也是基于这样的理念。」
    台下第一次沸腾了，各大网站来的记者蜂拥来到台前，对台上的郎华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他们知道——这将是历史性的一刻。
    虽然狼崖城早就放出话来，默许其他人逆向推导自己的药剂配方，不过至今还未有人成功过。
    那些功效不全、转化率极低的仿品药剂，
    跟狼崖城出品的药剂一比，就是没人要的破烂货。
    如今狼崖城主动开放配方，意味着晶核药剂即将进入平民时代！
    台下的各大势力代表纷纷站起身来，敬佩地望着台上的这个年轻人。
    秦家的莫恒言高声道：「我秦川集团也愿意捐出所有的研究成果。」
    远处孔凡亦附和道：「郎华兄，江东孔氏可不甘心落于人后。算我们一个！」
    「还有我们。虽然我们是小基地，但对黑雾涡旋也曾有过接触。」
    「我们也愿意整理之前的一些发现，上报科盟和自管会。希望其他人不要重蹈我们的覆辙。」
    ……
    响应的人越来越多。有大型势力，也有小规模的基地。
    斳峰惊奇地发现——那些曾经互相提防，甚至互相仇视过的势力此刻竟带着笑容攀谈起来，聊起自己的经历和一些发现，仿佛是亲如一家。
    这一切都是因为台上的这个年轻人。
    「好，郎华。真是好样的。」
    斳峰带头鼓掌，望向台上的视线中也似乎多了几道柔光。
    此时此刻，郎华听到真我悄声道：「你今天很威风呢。」
    郎华微微一笑：「那当然，只有拥有了更高的声望和权利，才能为人族做更多的事。」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听到这话，郎华仿佛能看到一个自己面前正站着一个掐着腰的小男孩。
    对方仍然对自己抱有戒心，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
    想明白了这一点，郎华微微一笑，说：
    「不信的话，你尽可以监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