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必从夫(完)

第7章



  「嗯?」
  「画两幅画给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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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再见白慕天,满儿确是诚心诚意许下承诺的,但若是不小心撞见了怎么办?
  又是端午时分,为人妻者想到的不是赛龙舟,而是夫婿的生辰,特地跑一趟杭州城,为的也不是龙舟赛,而是为了夫婿的礼物。
  这回的礼物很容易找,但不容易得到,不是价钱的问题,而是……
  「这是我家相公画的画,可以吗?」
  一位须发俱白的老人家傲慢地斜睨着满儿。「知道老夫的规矩了?」
  「知道,马老太爷。」满儿恭顺地应道。「意欲得到南宋四大家之一马远先生的画只能以画易画,因为马老太爷希望得到画的人是懂画之人,而不是附庸风雅的市侩草包。」
  「还有呢?」
  「一幅换一幅,花卉换花卉,鸟兽换鸟兽,山水换山水,人物换人物,若不入老太爷的眼便一幅也不换。」
  老人家拂须颔首。「那么老夫怎能确定夫人拿来的画确是你家相公画的,而不是取他人的画来顶替?」
  满儿笑了。「老太爷看了自然能确定。」
  于是老人家摊开满儿拿来的画,仅一眼便赞叹地直点头。「你家相公必然非常珍爱夫人你,这画上的夫人每一笔皆蕴含着他对你深刻的情意,浓烈的痴爱,笔法精细,淡墨轻岚,表情生动,栩栩如生,确然是一幅好画,难得的珍品!」
  满儿有点不好意思,却又掩不住得意。「我家相公的确非常宠爱我。」
  老人家又欣赏了好一会儿后方才收起画来,连另一幅都不用看了。
  「两幅换两幅,夫人可以挑画了。」
  「呃,这个……」满儿赧然而笑。「老实说,我不懂画,这是要给我家相公作礼物的,所以能不能麻烦老太爷帮我挑?」
  老人家不禁哈哈大笑。「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要老夫替他挑画呢!既是如此,老夫只好把最好的送出去,《寒江独钓图》与《观梅图》就给你了吧!」
  满儿欢天喜地的抱着两卷画轴离开马老太爷府邸,踌躇满志、心旷神愉。
  「走,咱们去犒赏一下自己!」
  「上哪儿,夫人?」佟桂眉开眼笑地直搓手。
  「上哪儿嘛……唔,咱们仍在孝期,不能太嚣张,我想……呃,算了,咱们上清河坊随便走走逛逛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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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隋开皇九年之后,吴山北麓的清河坊一带便一直是杭州城区的中心和商贾云集之地,入清以来更是商业鼎盛、买卖兴隆,老店名店旗幡招展,布市珠市、酒楼茶坊,市声鼎沸、昼夜不绝。
  「啊,印石,印石!」一眼瞧见一家卖印章石材与文房四宝的店铺子,满儿又兴致勃勃地凑上去端详。「塔布,帮我看看,帮我看看,这印石可好不?」
  塔布尴尬地瞄了一下。「夫人,奴才不懂啊!况且爷已经有好多印石了。」
  满儿回眸唇角轻勾,笑得俏皮。「可是金禄没有。」
  塔布一怔,也笑了。「也是,不过奴才真不懂呀!」
  「夫人想要什么样的石材呢?」掌柜的殷勤问过来了,是个四十多岁的斯文人,挺顺眼的。
  「最好的,我要最好的!」满儿不假思索地说。
  掌柜的马上取出最好的石材搁在柜头上。「那么请夫人您瞧瞧,彤红的玛瑙、碧绿的孔雀石、光泽多变的虎眼石和晶莹透明的水晶石,您中意哪样呢?」
  满儿咬着手指头看了半天,却挑上一块红带黑,质地半透明且细致的石材。
  「我家相公应该会喜欢这块。」
  「有眼光,夫人!」掌柜的赞叹地捧起那块石材。「这可是鸡血石中的绝品种──黑牛角地,精品中的精品,夫人真是有眼光!」
  「好,我就要这个。」
  「那么夫人是要……」
  「现刻,刻我的字。」满儿当场写下金禄两个大字,她已经练了很久,谈不上好看,但还算端秀工整。「我知道,我的字不怎么样,但这是我送我家相公的,懂吗?」
  「夫人的意思我懂,那么请夫人上隔壁茶楼坐坐,好了马上通知夫人。」
  杭州人爱斗蛐蛐儿,在城门口斗,在市集里斗,也在茶楼里斗,满儿上了隔壁茶楼才发现茶楼里斗蛐蛐儿斗得正热闹,便占上了一副好座头,一边啃瓜子一边看斗蛐蛐儿,又和佟桂塔布批评哪只蛐蛐儿斗得好,闲适又惬意。
  「今儿天气真好,唉,可惜我已经承诺老爷子不坐船了,不然待会儿咱们也租艘船去逛逛湖不知有多好。」一场蛐蛐儿斗完,满儿转首闲看窗外街景,一面吃花生、吃蜜枣吃得不亦乐乎。「逛庙会也不错,不过我还戴着孝,也不成!」
  不知为何,她说她的,塔布与佟桂却都不予以回应,一点都不捧场。
  「哎呀,有人在卖艺呢,真想去瞧……」
  「柳姑娘,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你,真是巧啊!」忽地,一个既陌生又有丝儿耳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想望。
  「嗯?」满儿疑惑地回过头来,想瞧瞧是谁……
  噗!
  满口花生、蜜枣渣非常有力的喷射出去,萧少山闪躲不及正当其冲,让那口恶心的渣渣在他胸口喷出另一幅杭州美景,大渣渣是山,小渣渣是楼,口水泡泡是水,有山有水又有楼,只要不太挑剔,也可以排上西湖十一景了。
  当然,萧少山并不怎么欣赏这幅美景,白慕天更是浓眉直皱,塔布咬住下唇不敢笑,佟桂的脸色格外古怪,满儿一时不知所措,满脸惶恐,唯有白燕燕还镇定得很,劈头便骂过来。
  「喂喂喂,你这女人是什么意思啊?三哥好意跟你打招呼,你居然这样对他!我看大哥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竟会看上你这种女人,又老又粗鲁,真是……」
  老?
  满儿朝佟桂横去一眼,意谓:看,人家都说她老了,可见她是真的老了吧!
  「燕燕!」白慕天低叱,「少多嘴!」再转对满儿致歉。「抱歉,这是舍妹白燕燕,一向任性又刁蛮,说话口不择言……」
  不用问,肯定是萧少山那个大嘴公告诉她的。
  「喂喂喂,大哥,我哪里任性又刁蛮,说话口不择言了?」白燕燕不服气地反驳。「明明是她……」
  「闭嘴!」白慕天脸色微沉。「否则就给我回去!」
  一听见「回去」那两个字眼,白燕燕立刻吞回舌头,不情不愿地住了嘴,两眼却好像要杀人似的瞪上了满儿,满儿连忙陪上笑脸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只是稍微被吓了一跳,所以……」
  稍微?
  那要是真的被吓一大跳,岂不是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不,这并非姑娘的错,是我们不好,无意中见姑娘在此,故而上前打招呼,不想却吓着了姑娘,莫不成是姑娘和人约好在这儿……」
  和人约好?
  和谁?
  男人?
  「不不不,」满儿又惊恐起来,声音尖锐得好像胡琴拉错了音,两手乱摇,脸都绿了,「我们没有跟任何人约好,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小人都没有,我是出来替我家相公买礼物的!」扯扯佟桂,又向塔布拚命使眼色。「对不对?佟桂,塔布,我是出来替相公买礼物的,没有跟任何人约,快告诉『他』呀!」
  「对,夫人是出来替爷买礼物的。」佟桂连声附和。
  「是这么回事。」塔布使力点头。
  白慕天与萧少山不禁狐疑地相顾一眼。
  她怎么了?这样慌慌张张的好像见了鬼似的,与其说她是在作回答,不如说她是在向谁解释什么,难道刚刚那一下真的把她给吓坏了?
  这么胆小?
  「我们倒是和人约好了,」萧少山轻声解释,居然还有点温柔,就怕一个不小心把满儿活活吓死了。「可是一、二楼的桌位都已满座,所以我们想能不能和姑娘共坐一桌?」
  「没问题!没问题!」满儿连忙把佟桂拉到自己身边。「桌位这么大,大家一起坐没问题!」
  于是,白慕天和萧少山双双道过谢后便面对满儿落坐,塔布本就坐在满儿右手边,白燕燕一人独占满儿左手边。
  满儿左右两边来回看看──还有空位,再将目光投注于白慕天身后,那儿还站着个人,一个抱了满怀东西的人,她奇怪地问:「他不是跟你们一道的吗?怎么不坐?」
  白慕天尚未及回答,白燕燕便轻蔑地说:「他是下人,不用坐!」
  满儿扬了一下眉,而后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他是下人啊,对喔,下人不是人,当然不用坐。堂堂青帮帮主爱怎么折磨下人也没人敢说话,在杭州地面上,青帮也就跟皇帝差不了多少了,所作所为狂妄霸道一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说对不对啊,白公子?」
  白慕天表情有点难堪,但仍然没来得及开口又被白燕燕抢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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