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愿从夫(完)

第5章


  陆文杰悄悄来到竹承明身侧想安慰他,却听见他一个劲儿的喃喃自语。
  “她是可怜的婉仪为我生的女儿啊!我要补偿她,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补偿她,非补偿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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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她应该姓朱,是前明崇祯皇帝的后裔?
  太可笑了,她怎么可能是前明皇帝的后裔,她全身上下哪里也找不着前明皇帝后裔的标签,正看反看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什么皇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她不是,当然不是……绝对不是……打死都不可能是……
  天哪、天哪,她是前明皇族,却嫁给了大清皇族,生下了前明皇族与大清皇族的孩子,这委实太荒唐,太荒唐了……
  老天!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一路狂奔,盲无目的地朝前淌,脑中思绪混乱得像一团打结的毛线球,直到她跑得几乎断了气,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息,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攀上点苍山半山腰上来了,转眸望去,澄蓝洱海入目,浩荡汪洋烟波无际,渔舟点点飘漾其上,渺小得几乎看不见,毫无缘由的,她的情绪蓦然沉静下来。
  她究竟在慌乱些什么呢?
  她问自己,继续凝望着那一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蓝色水晶,那洁净清澈的光芒一点一滴逐渐涤净了她的心情。
  片刻后,她的心境业已如同那湖面,波平如镜、沉稳如海,索性就地落坐,双臂环膝,下巴搁在膝盖头上仔细思索。再过半晌,混乱思绪已然厘清,她知道该如何定位自己的身分了。
  她只是一个女人。
  无关汉人,也无关满人。
  无关皇族,也无关平民。
  或许她生来就应该是前明皇族,但在所有人都摒弃她,唯有他诚心接纳她,对她付出最真挚的感情时,她就再也不是了。
  现在,她只是一个女人。
  “满儿。”
  有人在她身后蹲下,她头也不回。
  “嗯?”
  “或许你一时难以接受,不过……”
  “不会啊!”满儿莞尔。“我已经接受了。”
  “……真的?”
  满儿回眸,瞧见竹月莲满眼担忧,不由笑起来,轻松又愉快。
  “当然是真的。”
  见满儿笑得毫无芥蒂,竹月莲这才放下心。“那就好。”
  眸子转回去再度凝住洱海那一片汪洋,“怎能确定那是事实,任何人都有可能冒充不是吗?”满儿漫不经心地问。
  “因为爷爷带着三样东西,一样是崇祯帝的‘皇帝之宝’印,还有皇太子的金册与‘皇太子宝’印,以及明室玉牒,上面详细记载着太子身上的特征,为了证实他所说的话,当时段土司还特地请来王夫之先生与陈近南先生,以及一位曾服侍过前明太子的小太监,呃,那时他已经是个老太监了……”
  竹月莲顿了顿。
  “虽然爷爷已经不认得那位太监,但一得知那位太监的名字,马上脱口而出那太监是替他罚跪的小太监,还有许多私事,不是前明太子便不可能知情,毫无疑问爷爷就是前明太子朱慈烺。当时王夫之先生和陈近南先生一致同意这件事绝不可大肆张扬,必须等到反清复明大业已然进行到最后决定性阶段之时,才可以向所有汉族同胞宣布这项讯息,以激励所有汉族同胞的团结,所以……”
  又是反清复明,这种词她听得实在很烦耶!
  “你们一直躲在这儿?”随口一句话便推倒竹月莲的万里长城。
  “长久以来,这儿一直是最安全的。”
  “那么……”满儿随手拔起一根草来咬在嘴里。“你们到底想要我如何?”
  竹月莲稍稍迟疑一下。“无论如何,他总是你亲爹,叫他一声也不行吗?”
  满儿想了想,耸耸肩。“叫就叫。”又不会少块肉,说不定还有便宜可占。
  “还有,给爹一个机会,我知道他想补偿你,请你给他一个机会好吗?”竹月莲软声请求。
  “我说过,没有那个必要。”满儿淡然拒绝了。
  “但爹需要,否则他必然会愧疚一辈子。”竹月莲叹道。
  满儿又考虑了一会儿,毅然扔掉草梗。“好吧!”
  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也无妨,反正王府里头也没什么需要她担心的,孩子们都有人照顾,酷王爷多半还在新疆偷鸡摸狗,就算回去了,他也不可能知道她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了。
  哼哼哼!最好他已经回去了,也好让他明白,她是承诺过不会离开他,可没承诺过不会跷家! 
 
第二章
 
 
  中秋前夕,酷王爷仆仆风尘地赶返庄亲王府,随手扔下两件行囊,一件是他自个儿的换洗衣物,一件是给那个八成一见面便会对他河东狮吼、咆哮山河的妻子的礼物,一刻不停的,他又转身欲待进宫去向雍正报告此行的结果。
  然而半步都尚未踏出,他又徐徐回过身来。
  森冷的眼狐疑地一一扫过塔布、乌尔泰、佟桂、玉桂、玉蓉与婉蓉,六张脸六副怨怼的表情,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怎么?福晋又闯什么祸了么?”
  没人吭声,只佟桂双手捧着一本古书上前呈递给他,仅一眼他便惊愕得瞠大了眸子。
  “这是……”
  “唐朝的李太白集,真迹!”佟桂重重地道。
  “原是要在王爷生辰那日送给王爷您作礼物的。”玉桂的语气很愤慨。
  “福晋讬小七儿足足找了三年多才找着的呢!”婉蓉的表情也很不满。
  “由于对方无意让渡,还得委屈福晋低声下气去跟人家央求再央求,抽鼻子抹眼泪,差点没跪下去给人家磕头,一连个把个月见天儿去磨,好不容易才求得对方点下了头。”玉蓉更是幽怨。
  “其实福晋只要说出她的身分,对方不肯也得肯,偏福晋打死不愿意做这种欺压别人的事儿,宁愿矮下身段去跟人家哀求,可真是委屈了福晋呢!”
  “又因为不想让王爷您事先得知,福晋只得自掏腰包,拿出所有值钱的首饰去变卖,末了儿连她最喜爱的一对耳环和镯子都给‘捐’出去了,终于凑足了对方开口的数目。”
  “福晋好心疼喔!可是一想到王爷您定然会很高兴,福晋就觉得牺牲再多也值得。”
  “没想到……”
  “王爷竟然……”
  “连半个时辰……”
  “都不肯给福晋……”
  “还趁福晋睡着时开溜……”
  “害得福晋连提前把礼物送给王爷的机会都没了,实在是……”
  说到这里,六人相顾一眼,鼓起勇气异口同声指责:“太可恶了!”
  语毕,好不容易聚积起来的勇气也用光了,六个人很有默契的一起摆出同样的姿势──随时准备落跑。
  好在王爷并没有发怒,只若有所思地凝住手上的书沉默了好半晌。
  “福晋呢?”语声异常深沉。
  六人又相互觑过来觑过去,眼色交换过来交换过去,最后,大家一起点了点头,然后……
  “福晋说她是承诺过绝不离开王爷您,但……”
  “没承诺说不离家出走,所以……”
  “福晋离家出走了!”
  “福晋还说请王爷您不用去找她,因为……”
  “福晋绝不会去王爷您会去找的地方,总之……”
  “福晋气消了自然会回来,所以……”
  一句接一句的话又蓦然中断,六个人一起退到门边,再次鼓起勇气异口同声命令,“请王爷乖乖待在府里头等,千万别乱跑,否则福晋回来后要打您的屁屁!”
  这一回,没有人敢再留下来,话声一落,六个人便争先恐后逃出门去,辟哩啪啦逃得太急竟然把门框两边都给撞缺了口,还有一片门扇掉一半,摇摇欲坠地挂在那边晃呀晃的。
  允禄眯着阴鸷的眼冷冷地哼了哼,又低眸盯着手上的书看了片刻,随即也离开寝室来到书房,挥笔疾就一封书信。
  “塔布!”
  “奴才在。”
  允禄抬眸,不见人影,原来躲在书房外头不敢进来。
  “将这封信函送去宫里给皇上!”
  塔布这才蹑手蹑足地贴紧墙边摸进来,战战兢兢地取去信函,然后一溜烟又逃了。
  “乌尔泰!”
  “奴才在。”
  “拿银子去把福晋变卖出去的首饰全给买回来,一样都不许缺。”
  “奴才这就去。”书房门外,乌尔泰大声应喝,旋即咚咚咚跑走了。
  “佟桂、玉桂、玉蓉、婉蓉!”
  “奴婢们在。”四个声音都是从窗外传进来的。
  “本王立刻要再出门,府里头交给福总管,有什么琐碎事儿全去找他,格格、阿哥们则交给你们,好生看着,别让他们搞鬼捣蛋惹出事儿来,福晋回来要是少一个,就拿你们的脑袋来顶!”
  “奴婢们知道了。”
  交代完毕,允禄回房提起原来的衣物行囊又飞身出府去了,府里的下人们齐齐松了一大口气,差点没吹跑院前的老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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