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扣连环

第113章


 
  她宁可慢慢地,让赵仲彬在情感上接纳她,再慢慢地有一天明白真象,把“洪伯母”那个“洪”字去掉的。 
  二十年的煎熬、思念,都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在乎这眼前的几天! 
  这就是做母亲的心情,她害怕出任何一点差错。 
  她和洪如鼐不同,这样完好的孩子,光看到、听到、摸到,还是不够的,她要完完全全拥有这个原本属于她的儿子。 
  邱千屏紧张地为大家斟着酒说道:“我们边喝边谈吧!仲彬!你还没有说,你们是怎样受了千手如来范齐来的骗。” 
  赵仲彬端起酒杯说道:“洪伯伯!洪伯母!我不会喝酒,但是,我要敬你们。如果不是洪伯伯和洪伯母救了我,不但我们性命危险,千手如来也不会觉悟。谢谢你们!洪伯伯!洪伯母!” 
  邱千屏连忙说道:“仲彬!像你这样有为青年,随时都会吉人天相的。不过,如果你真的不会喝酒,你就不要喝了。酒喝多了会醉人!会伤身体!” 
  洪如鼐点点头,说道:“仲彬!这杯酒你随意喝,沾沾,意思一下就可以了。我可要干了!” 
  他一仰头,一杯酒干得一滴不剩。 
  朱云甫突然哈哈大笑说道:“好!真是好!” 
  赵仲彬说道:“朱叔!你笑什么?什么是真好?” 
  朱云甫说道:“因为我看洪夫人对你,真像是母亲对自己孩子一样的照顾,我觉得真好。” 
  赵仲彬对邱千屏亲切地笑了,果然只端着酒杯,在唇边抿了一下。 
  他对朱云甫说道:“朱叔!多谢你带我到岳州来,虽然没有找到蓝如鼎前辈,却让我认识了洪伯伯洪伯母,我要谢谢你。” 
  朱云甫笑呵呵地说道:“我接受你的谢意。当然,为了让你洪伯母不担心,你只要沾一沾唇,我干杯!” 
  朱云甫干了这杯酒,又说道:“说起来我要惭愧,我是个老江湖,临到了岳州,还让范齐来给骗了,而且骗去了真话,差一点把你给坑了。惭愧!惭愧!我该罚酒。” 
  赵仲彬为朱云甫斟了酒说道:“朱叔要喝酒可以尽量,不可以说是罚酒,那样我是担当不起的。方才我说过,如果不是这样的机会,我怎么能认识洪伯伯和洪伯母。” 
  邱千屏拉着赵仲彬坐在身旁,不断地为他布菜。 
  席间充满了欢笑和愉悦。 
  赵仲彬的聪明敏慧、仁爱正直,而且又带着几分憨厚,他的言谈举止,在邱千屏的心目中,简直就是当年洪如鼐的影子,她真是有无比喜悦,虽然赵仲彬还没有叫她一声“娘”,她的心里已经被喜悦填得满满的。 
  洪如鼐在呵呵笑声中,还是带有一分淡淡的忧虑,他在担心:总是要揭穿的,揭穿真象以后,这个可爱的孩子会成为他的儿子吗?否则,那将是怎样一个结果呢? 
  赵仲彬叫道:“洪伯伯!你在想什么?” 
  洪如鼐一惊而觉,连忙微笑说道:“仲彬!我在想我们的相逢,真是天意,我在感谢老天的安排。” 
  赵仲彬问道:“洪伯伯!你和洪伯母有……我的意思是说,令郎或者是令嫒没有随你们一齐住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使得邱千屏蓦地一惊,手中的筷子几乎掉了下来。 
  洪如鼐却是十分从容地说道:“我们是有一个孩子,只是,我们夫妻和孩子分手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邱千屏已经忍不住泪水流出来了。 
  赵仲彬不禁奇怪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洪如鼐缓缓地说道:“仲彬!你还记得方才我说的话吗?” 
  赵仲彬怔怔地望着他。 
  洪如鼐说道:“我说的:大凡一个长年背井离乡的人,都有一个不得已的苦衷。同样的理由,父母跟自己的孩子,所以分离,而且分离长达二十年,当然更有不得已的苦衷。” 
  赵仲彬说道:“至亲骨肉,有什么理由能让彼此分开?” 
  邱千屏的脸色苍白了,坐在那里人有些摇晃,仿佛是坐不稳了。赵仲彬坐在她的身旁,当时发现,立即伸手扶住,关心地问道:“洪伯母!您怎么的了?是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邱千屏呻吟地摇摇头,泪水就如断串的珍珠,滚滚而下。 
  洪如鼐走过来,伸手牵住邱千屏的手,安慰着说道:“千屏!老天已经待我们不薄,你又何苦如此?” 
  朱云甫在这个时候,接口说道:“仲彬!你方才不是问到近乡情怯这句话吗?那是因为洪兄台对我讲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赵仲彬说道:“是个什么故事?” 
  朱云甫说道:“你要听吗?” 
  他转向洪如鼐说道:“悲欢离合,曲折动人,洪兄台!你就说给仲彬听听吧!” 
  洪如鼐端了一张椅子,坐到邱千屏的身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望着赵仲彬,沉吟了一会,才缓缓地说道:“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因为这个故事的结局,我们还不知道。” 
  赵仲彬呆了一下,不解地问道:“洪伯伯!为什么不知道故事的结局呢?” 
  洪如鼐说道:“因为故事的主人还没有决定结局,因为我不知道这故事是令人喜欢的呐,还是令人悲伤的?所以,我说这个故事不能算是动人的。” 
  赵仲彬说道:“我不希望这个故事的结局是悲伤的。” 
  洪如鼐欣慰地微笑说道:“仲彬!我真是高兴你有一副仁慈心肠。” 
  他一面说话,一面用手轻轻地拍着邱千屏,那是代表着安慰与鼓励。 
  洪如鼐略略地思索了一下,才开始说道:“二十多年以前,有一对夫妇,双双仗剑江湖,两个人都有一身精湛的武功,虽然他们并不很有名,但是他们却是过着神仙不羡的生活,遨游于山水之间。五年以后,他们添了一个男娃娃,他们如获至宝,疼爱异常。” 
  赵仲彬说道:“这真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这个孩子生在这个家里,真是好命!” 
  朱云甫笑笑说道:“谁说不是呢?” 
  洪如鼐苦笑说道:“可是好景不长,造物者弄人,就在这孩子生下来不到一岁,这对夫妇之间,起了歧见。” 
  赵仲彬问道:“怎么可能呢?这样的一对神仙眷属。” 
  洪如鼐说道:“仲彬!舌头跟牙齿还有咬住的时候,夫妇之间偶尔有了不同的意见,原也是很平常的事。但是,这一对夫妇一个三十才出头,一个二十四五,正是年轻气盛,更重要的是他们二人所争执的是武功高下的问题……” 
  赵仲彬不禁啊呀一声,说道:“那真是太糟了!别的事情都可以有个商量,唯独这武功一事,虽是夫妇也难彼此心悦诚服。这是武林中常见的事,这一对夫妇也不会例外的!” 
  洪如鼐看了邱千屏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仲彬!你说的不错,武功这东西,是很难令彼此心悦诚服,最好的方法,彼此不要谈武功,更不要较量武功,那怕是口头上的。但是,这对夫妇显然在当时没有做到这一点。” 
  赵仲彬不解地问道:“这使我最不能了解的,夫妻之间,可以谈的东西太多了。为什么要谈武功呢?人生有子万事足,一对年轻的夫妻,又有了可爱的孩子,就光谈孩子每天都有谈不完的事,为什么要谈论武功呢?” 
  洪如鼐苦笑道:“仲彬!你大概是没有想到的。他们夫妇所谈的,正是孩子的问题。” 
  赵仲彬惊呼出声,这真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洪如鼐说道:“孩子的将来,是他们所关心的。因为他们夫妇都是武林中人,很自然地他们都希望孩子将来能在武林中,放一异彩……” 
  赵仲彬说道:“对呀!这也没有什么可争执的。” 
  洪如鼐说道:“因为他们都有很好的武功,而且都自视甚高,都认为如果从小就能练他的那一套武功,将来必然可以无敌于江湖。” 
  赵仲彬叹息说道:“事实上这就变成了夫妻之间互论武功高低的问题,这就坏了。” 
  洪如鼐忧伤地说道:“在有了争执之后,如果有人稍让一步,就太平无事了。但是没有办法,这是为孩子传授武功的问题,除了有一方完全放弃自己,否则这个争执就永远不能平息。” 
  “唉!” 
  “最糟的还是到后来简直就变成了夫妻之间的互较高低,这时候男的讲了一句话……” 
  “是最糟的一句话喽?是吗?” 
  “的确是最糟的一句。因为做妻子除了有一身精湛的武功之外,她还会千百种毒技……” 
  “啊!这又是意外。” 
  “我要说明她的家世,你就不会意外。她的父亲是西南一带有名的毒王,她从小耳濡目染,学会了弄毒。” 
  “大概这个做丈夫的在这方面伤害了她。” 
  “人在相争执的时候,说话都会口不择言的。” 
  “他讽刺妻子弄毒的缺点是吗?” 
  “最糟的是他把这件事,和他们的孩子放在一起。他说,如果孩子让他的妻子传授武功,至多将来只能成为一个中原毒王而已,因为他有一个会弄毒的母亲,做他的师父,而他能学到的,自然只有这些。” 
  “这些话对一个做母亲的来说,是一个无情的伤害。” 
  “应该说对于一个武功很高,心性很傲,最要面子的母亲来说,是一次最重要的心灵伤害。” 
  “后来呢?” 
  “妻子一怒之下,就留下字简,告诉丈夫:如果你认为孩子只有你才能教得好,就留下来让你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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