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扣连环

第119章


 
  何冷梅黯然说道:“正因为如此,要用道理说服她,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小真!希望你尽力。” 
  这个付托是十分沉重的,何冷梅把这样一副重担,等不到散席,就交给了华小真,说明她对华小真的器重! 
  而华小真呢?未来的婆婆请托她的第一件事,如果做不成功,这第一印象如此,往后的日子该当如何? 
  晚餐散了。 
  赵雨昂和何冷梅夫妇、紫竹箫史、赵小彬、以及赵小梅和华小真两位姑娘,分别占用了四间上房。 
  华小真和赵小梅回到房里以后,小梅先问道:“小真姊!我看你跟我娘很能谈得来,我为你高兴。” 
  华小真说道:“伯母是一位慈祥的长者,她的风采、谈吐、见解,无一不是我日后师法的榜样。尤其是她老人家对我的爱护,使我深深感受温暖!” 
  小梅笑道:“小真姊!我真高兴你这样的说。” 
  华小真说道:“我这么说,好像我有些不顾羞耻,因为我毕竟还不是赵家的儿媳妇。” 
  小梅笑着握住她的手说道:“在我早已经把你看作是大嫂了。小真姊!说真的,武林儿女是不要在这些地方拘泥不化的。” 
  华小真点点头说道:“因此,我对伯母的温暖,感到特别受用。小梅!你知道的,从小我就失去了母爱,我是个女孩子,虽然爹对我是疼爱有加,还是比不上母亲。小梅!就凭这一点,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小梅说道:“现在你用不着再羡慕我了,我娘不就等于是你娘一样吗?” 
  华小真已经脱去外衣,睡到被褥里说道:“所以,嫁给小彬,不仅仅是获得爱情,更获得了亲情,弥补了我这辈子最大的缺憾。” 
  小梅也钻进另一张床的被褥里笑道:“那还用得着说吗?小真姊!你将永远拥有这份亲情,永远不会有人拉开你。” 
  华小真突然侧过身子,面对着小梅说道:“有一种情形之下,也会例外!” 
  小梅怔了一下,说道:“会有例外的情形吗?” 
  华小真半欠着身子,双手叠在脑后,靠在床上,眼睛望着帐顶,说道:“如果有一天,为了驱逐鞑虏而起事,排帮的人投入了这股洪流,到那时候,我会毫不考虑地拜别伯母——应该是说拜别娘,投身到起事的行列。” 
  她放下双手,转过身子来说道:“你看!这不是例外吗?” 
  小梅听了顿了一下,然后她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的。小真姊!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一旦邦国大事需要你的时候,你会把亲情放在第二位,虽然这份亲情尽管来之不易。是不是这个意思?” 
  华小真问道:“小梅!你会觉得我言不由衷,是吗?” 
  小梅摇摇头,说道:“小真姊!对我,你应该是不会的!” 
  华小真说道:“谢谢你对我的相信。” 
  小梅姑娘说道:“可是你这种感情,我还是不能了解的!亲情、友情、爱情,凝聚在一起,还有什么力量可以使你撇开这些?邦国大事,对一个女人家来说,真的是有那么重要吗?” 
  华小真正色望着她,缓缓地说道:“其实,小梅!你对于这种感情的分野,才真正的了解得最深刻。” 
  小梅露出微笑,望着华小真。 
  华小真继续说道:“小梅!我们还不是姑嫂,但是我们之间的友谊,恐怕早已超过了姑嫂的感情。我的话,不需要再作修饰,因为我们的感情够。” 
  小梅笑笑说道:“小真姊!你已经在修饰了。有什么话请说吧!” 
  华小真说道:“小梅!当初在清凉山与爹爹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放弃自己近二十年的恨意……” 
  “那是……亲情嘛!父母亲情是无法相比的。” 
  “如果说……我是说假使你爹,赵伯伯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亲情还会能起那么大的效力吗?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赵伯伯在当时是乱臣贼子,小梅!恐怕你不但不能消除十余年的恨意,反而更会增加你对他的仇视。” 
  “小真姊!我不懂你这个假设是要说明什么?” 
  “我要说明一个人对父母的感情,是与生俱来的,但是一个人对于自己的邦国情深,也是与生俱来的,忠君爱国,人人尊敬,背叛自己的君王与国家,则是人人唾弃。” 
  “还是进一步说明吗?” 
  “小梅!当一个人的私人感情,与邦国的大义血忱相冲的时候,私人是要放在第二位的。” 
  赵小梅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怔怔地望着华小真。 
  华小真也趁势坐了起来,慢慢地说道:“这些话,听起来似乎不够温柔敦厚,不容易让人听得进去,但是,真正的聪明人,还是可以三思的。” 
  小梅忽然说道:“小真姊!方才吃饭时候,我娘跟你说的就是这些?” 
  华小真说道:“伯母什么也没有说,事实上她也不需要跟我说这些。她只是在对我说,她在担心着你,担心她老人家唯一的女儿会有内心折磨,在师恩与国恨之间,拿不定心意,那是极大的痛苦!” 
  小梅低下了头。 
  华小真说道:“师恩与国恨,孰重孰轻?伯母说你当然知道得清楚。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一旦事到临头,又是另一回事。” 
  小梅喃喃地说道:“娘是不放心我?” 
  华小真说道:“不是不放心,而是对自己的女儿了解得太清楚。小梅!你是外表刚强,内心脆弱;外表冷倔,内心仁慈的姑娘,感情往往会超过自己的理念。” 
  她下得床来,坐到小梅的床沿上,轻轻握住小梅的手,柔声说道:“当一个人情感和理念相冲,那就是最痛苦的时刻。小梅!只有伯母她老人家用母亲特有的眼光,才能看得出,今天只有你,在大家都快乐欢欣的时候,内心深处还隐藏着有一丝忧愁。没有一个母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不快乐,没有一个母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在情感上有折磨。” 
  小梅抬起头来说道:“于是娘就请你来做我的说客!” 
  华小真摇摇头,微笑说道:“我不配做说客,我只是把一个母亲的关怀与爱心,告诉一个在彷徨中感到痛苦的女儿!” 
  小梅突然抓住华小真的双手,急促地说道:“小真姊!你说的可能都是真的,我一直在担心,担心明天,我恩师来时,我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她是我授艺抚育的恩师,但是她却是入侵中原鞑子的爪牙。” 
  她说此处,有些泫然欲泪。 
  华小真说道:“小梅!继续说下去!说下去!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才不会积郁在心,闷出病来的。” 
  小梅说道:“站在邦国的大义血忱,我跟恩师之间,毫无抉择。但是,十几年的抚育,岂能一旦无情。老实说,我是痛苦,而且是得不到解决的痛苦。” 
  华小真说道:“小梅!你说我是说客,看样子我这个说客是个十分失败的说客。” 
  小梅说道:“不!小真姊!你方才举了一个很好的例子。你说,如果有一天驱逐鞑虏的大业,需要你的投入,你会毫不思考地撇开你的亲情、爱情、友情,而将自己全部投入。你用这个例子,为我说明了事有轻重,情有大小——我不说亲疏,而要说大小,就是为要区别个人与邦国之间的差别。……” 
  华小真紧紧地握住小梅的手,在不停地摇撼着,口中不断地说道:“小梅!你了解得比我还要深,还用得着我来饶舌做什么?明天……” 
  小梅立即接着说道:“明天我会有一个妥善的方法,来面对这个公私相冲的局面。” 
  她说着话,伸手拍拍华小真的手,说道:“小真姊!睡吧!” 
  华小真回到自己的床上,掖好棉被,吹熄了灯火,才听小梅轻轻地说声:“谢谢你!小真姊!”    
十八    
  翌日,用过了早餐之后,踏着朝阳晓露,大家走向鼋头渚。 
  五月初五,时逢端阳佳节,家家蒲剑、户户艾旗。 
  无锡的鼋头渚,就在佳节的当天,没有了游人,这倒是当初选中五月初五,所没有想到的事。 
  赵雨昂边走边说道:“今天的聚首,原是为了与小彬、仲彬的分手,定下重逢的日期。如今却变成了纠合人心的起点,可见得世事多变,是很难预料的。” 
  何冷梅说道:“也多亏你当时在分手的时候,定下见面的日期。要不然,人海浮萍,关山阻隔,是很难见到面的。” 
  赵小彬接着说道:“娘!也就为了五月初五这个日期,我在几个月以前,就默默地细数着了。” 
  他停下脚步,望望自己的母亲。 
  “娘!正是爹方才所说的,当初订这个日期,只是让仲彬和我,准时和爹见面,没有想到孩儿却在这一天见到远离膝下达二十年的亲娘,老天厚我,怜悯我思念母亲的心虔!” 
  何冷梅伸手牵住小彬的手,又伸手揽住华小真的肩,含笑说道:“孩子!让我们感谢天吧!老天不但让我重新拾回我的儿子,还赐给我一个这么好的儿媳!” 
  虽然小彬、小真都已经是长大成人,但是在母亲的庇护下,永远还是个孩子。他们紧紧靠住母亲的手臂,那是一幅感人的天伦叙乐图。 
  小梅姑娘这时候笑道:“娘!你这个乖巧的儿媳妇,是得来不易呀!我可是出了很大的力哟!” 
  何冷梅笑着向小梅说道:“看来将来你们姑嫂之间的感情,是会融洽无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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