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城大明湖略有一座‘望湖楼’这家酒楼独辟蹊径,楼下打开,就是一个室内的小广场,可以容百艺纵演,什么说书的、耍蛇的、卖药的、走解的,都能在这里表演,而边上是一条回旋长廓,长廓里面则是卖吃食的,什么赶头脑的,打灶饼的,做热面的,都是各路的小贩,望湖楼提供场地,由着他们做生艺,也不收他们的钱,而二楼以上,却都是包间雅座,不管坐在那个位置,都能看到大明湖的湖景,盛夏早秋,打开窗格,看着湖上的荷花,伴着飘来的香味,慢慢呷着好酒,自是别有一翻风趣,就是到了冬天,屋子里点上几个大火盆,然后打开窗户,看着湖上飘雪,仍有一番雅趣,所以望湖楼这里是齐州城中,最受欢迎的酒楼,往往挤满了客人,很少有安静的时候。
但是这几天不但客人少了,就是有人来了,也不会去看什么荷花,而都是聚在一起,不住的讨论着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忧心忡忡的样子,因为金兵欲再度南下的消息,虽然云天彪做了封锁,但是能到这望湖楼的,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自然会得到一些消息,而越是这样不透明的传播,才越让他们胆战心惊。
望湖楼二楼的一处雅间里,坐着两个客人,一个文士打扮,年近四旬,不时的拂着颌下的一部长髯,脸色凝重,而一个生得如山坐虎,如渊沉龙,正端着大杯,大口大口的喝着烈酒,他神态悠然,但是却给人一种好像极度危险的感觉,似乎随时都有生啖了别人的可能。
这二人正是腾士远和穆弘,他们来到齐州已经两天了,昨日向齐州衙门投了一封书信,约下云天彪在这望湖楼见面,本来依着穆弘要直接到州衙去和云天彪相会,但是腾士远考虑州衙之内,耳目众多,有许多话说着不便,可能明明能成的事情,也不成了,所以就改在了望湖楼,这里没有那么正式,可以像朋友一样的说说话。
此时天上的太阳已经向西倾斜了,但是云天彪还是没有踪影,腾士远不由得焦躁起来,就站起来,来回的走动着,穆弘也不得不将酒杯放下,道:“腾大人,却再等等,若是不来,我们就去他家里拜访也无不可。”
“穆兄不知,老夫向衙门里的人打听过了,那云天彪根本就没有置府宅,他自己兼着齐州知州的职务,就住在州衙里,还不是内衙,只是在公堂下面搭个铺就睡,而他的儿子长年在军营之中,完全没有说话的地方,不然老夫就去见他了。”
穆弘听了这话,不由得长叹道:“此人才具颇有,只是……与我们不是一路啊。”
腾士远指指楼下,道:“他也是过去劳心劳力了,事情也不可能都顾得过来,不然以他的性情,也不会让这些人这么议论。”
穆弘也站起来,走到窗口向外看去,不由得也感伤的道:“我想云天彪这会肯定在痛苦之中,金兵五路南下的消息已经掩盖不住了,这齐州百姓逃走的,将会越来越多,没有了百姓的相助,他守不住齐州,可是看着这满眼繁华都是自己一手创成,却不得不让它们就这样毁去,是个人都很难接受这个结果啊。”
“没想到太行山上的一个大王,竟然能知道某的心思!”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随后雅间的帘子挑开,一个人迈步走了进来,他身高八尺,赤面如枣,五绺长髯飘洒胸前,身上穿着一件半旧文衫,手里拿着一柄西川纸的折扇,走进来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穆弘,随后向着腾士远一拱手道:“腾兄,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腾士远长叹一声,道:“家国两败,还有什么好字啊。”随后顿了顿,又道:“云兄,能再次见面,你我之幸也。”说完就向穆弘指了指道:“这位就是……。”他话没说完,穆弘接口:“太行穆弘,见过云总管。”
云天彪冷哼一声,道:“没有想到,北地第一好汉降临,我云天彪倒是失礼了。”
穆弘淡淡一笑,宠辱不惊的道:“云总管能来光临,穆弘已经很感谢了,绝不失礼。”
云天彪没心情和穆弘斗嘴,就招呼了腾士远坐下,然后道:“腾兄,你有什么要说的,尽管开口吧,除了让我出兵相助信军之外,我都尽量会帮你。”
腾士远眉头皱起,道:“云兄,我来就是让你出兵相助信军,只要我们信军能脱了此难,信王必然感你大恩,日后……。”
“腾兄不必说了,云某做不到!”
“为什么?”腾士远沉声道:“你云天彪不是一直以忠义自许吗?你不是要学关二爷吗?难道你的春秋大义就让你读到了帮着外族军马,害死本国军兵的地步了吗?”
“腾兄,请你慎言!”云天彪沉声道:“云某读春秋知大忠大义,所以不能因为你的愤怒,而丢掉自己的原则,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能出兵!而且其中利益相关,腾兄不用我说,也应该明白,如果云某不是熟读春秋,那云某只怕早就出兵,在背后给信军一刀了,现在云某不去理会信军的生死,由着信军自行来去,只要信军有能力自己解围,那一切与我云天彪无干,这还不够吗?”
“不够!”腾士远大声叫道:“你只所忌我也明白,可是在这国家生死之际,你觉得你那点想法还应该守着吗?金兵如狼似虎,这会我们大宋只能集一切力量,抗金自保,你却为了争权夺利之事自毁长城,我问问你,如果对方大军一路南下,你自己能守得住吗?”
“我守不住。”云天彪,沉声道:“可是你们信军让我帮你们解围之后,会留下来和金兵大战吗?不会,你们只会远远的躲开,那我山东一样还是要被金兵袭破,你们;不是长城,我也谈不到自毁!”
云天彪说到这里,又自信的道:“而且我相信,我大宋为正统,必能自守,金人站不久远,我们能抗过去这一关的。”
腾士远听得痛心疾首,就拍着桌子叫道:“当今天子和信王都是兄弟,你所想像的,不过就是一个可能,你为了一个没有发生的可能,就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云天彪冷哼一声,道:“腾兄大概忘了欧阳文忠当年对狄武襄说得话了吧,非有其心,实有其能,我们可以为了今天没有发生的可能而尽力,却不要为了明天发生了可能而后悔!”
腾士远眼看说不通云天彪急得目眦而烈,两睛溅血,大声叫道:“云天彪!你这是在挑拨天家,你罪该万死!”
云天彪长叹一声,道:“腾兄,不管你怎么责怪我,我都不能……。”他话没说完,穆弘突然开口道:“云总管,你说得可能是在指信王有夺了当今官家天子之位的可能吧?”
“大胆!”
“禁言!”
云天彪和腾士远两个都吓了一跳,他们两个刚才虽然一直争论,但是用得都是隐语,没想到穆弘竟然直接点明了。
穆弘完全没有把云天彪和腾士远两个的斥责当一回事,而是道:“要说这个可能的确是有,可是‘可能’那就什么都可能,云总管,我问问你,当今天下,这近派皇支,还有几位啊?”
云天彪有些不解的道:“只有官家和信王是皇子,这怎么了?”
穆弘点点头道:“说得不错,那当今官家过几天要是‘可能’死了呢?或者他‘可能’不生孩子,或者生得都是女儿呢?”
云天彪和腾士远傻愣愣的看着穆弘,好一会才一齐叫道:“胡说八道!”云天彪更是气得指着穆弘叫道:“果然草莽,无父无君。”
穆弘不以为然的一笑道:“好,说当今官家,云总管不家听,那换一换,说信王,或是信王‘可能’死于军阵呢?或者信王‘可能忠心耿耿呢?”
腾士远也听不下去了,摆手道:“穆兄,不要再说了。”
穆弘收了嘻笑,沉声道:“如果云总管都按照可能来说,那接下来我们大宋‘可能’亡了,官家被你守不住山东,死在南下的金兵手里,信王因你不肯救援,死于沙场之中,最后大宋虽然胜了金兵,但却因无嗣而绝,这最大的罪臣,就是你云天彪!”
云天彪脑袋直迷糊,他怎么也分辩不清楚,怎么自己就成了最大的罪臣了,看着穆弘,却不知道从何反驳,张口结舌,半响才叫道:“当真是胡言乱语!”
穆弘冷声道:“云总管,‘可能’只能是‘可能’在可能没有变成‘能’的时候,不管我们做出什么,都会后悔的,你今天之因,必是明天之果,信军就在你的家门口,他会损失惨重,但是请你听好,只是损失惨重,并不可能就这样被灭了,而且殿下现在也不在信军,你想借着信王离开的是隔岸观虎斗,看着信军被灭,那我也告诉你,那不可能!”穆弘沉声道:“逼得急了,我们信军丢了高唐,直接进入你的齐州,追着你的屁股后面跑,我看你还怎么甩脱了我们!”
“腾兄,你就听着这恶徒这么说话吗?”云天彪气急败坏的叫道,腾士远却是重新坐好,就道:“他没说错,我们信军虽然不能抵挡金兵,但是冲开官军的封锁还是不难,若是你再挡在这里,那我们不要说是进入济南,就是东京,西京,也都做得到!我们十万人,都是抗金的勇士,不能就这样死了!”
“腾士远!”云天彪大声叫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难道……。”
“你难到是君吗?”穆弘突然叫道:“咄!云天彪,你也想着想刘豫那样,做儿皇帝吗?”
“你放屁!”云天彪的优雅终于给气跑了,指着穆弘破口大骂,穆弘笑咪咪的听着等云天彪骂得差不多了,才道:“你不是君,那你提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这可怪不得我,或者你和我们说明,是那个君说出来要我们死了?”
云天彪怎么回答,说没有,那穆弘的诬赖就堆到他的头上了,说是赵构说的,那赵构非弄死他不可,这害弟的不仁之行,杀了赵构都不带认的。
腾士远长叹一声,道:“云兄,算我求你了,你大军总要离开齐州吧,你就在军马离开齐州的一刻,率军向北走一走,我信军十万将士,就将感你大恩大德了。”
云天彪还不说话,腾士远目光闪烁片刻,就站起来,走到窗口,看着窗外的荷花,道:“昔日信陵君问侯赢请朱亥,朱亥不肯出山,侯赢就死在朱亥面前,逼他出山,老夫无能,但也效得侯赢,说话间他拔剑出手,云天彪急吼一声,手里的折扇飞了出去,就打在了腾士远的手上, 把剑给打得飞了出去,而穆弘也到了腾士远身边,伸手想要把他抱住,可是才一伸手,却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
腾士远拔剑的一刻,手中暗藏着的匕首已经出手,就刺在他的心口,这会匕首进去一半,还没有完全刺进去,他瞪着一双眼睛,厉声叫道:“云天彪!”
云天彪站起来目光复杂的看着腾士远,半响一跺脚,道:“只此一次!”说完转身就走,腾士远手上的力量消散,就向着地上滑去,穆弘急忙把他抱住,就道:“腾大人,……你这是何苦啊?”
腾士远微微摇头,声音低弱的道:“穆义士,你就留在这里吧,云天彪被我所逼,虽然会出兵,但是……绝不会给我们太长的时间,一定要抓住机会……尽快……离……开,高……。”他声若游丝,到了后来,只见嘴巴蠕动,却不发出声音了。
穆弘长叹一声,就过去把桌子宽大的桌布扯了下来,桌子上面的盘碗落了一地,唏哩哗啦乱响,他也不去管了,就用桌布把腾士远裹了起来,然后出了望湖楼,那桌上面全都是血,谁敢拦他,就看着他走了。
而守在望湖楼外的云龙讯问的向着云天彪看去,云天彪缓缓摇头道:“让他走吧,我不能在腾士远的面前再做什么了。”说到这里,他不由得闭了闭眼,随后猛的睁开,沉声道:“云龙,你率一支骑兵,立刻奔袭高唐东北的固河镇,那里有刘麟的那个干儿子刘延灿驻守,我要你拿着他的脑袋,回来见我!”
云龙也不去问为什么云天彪当真出兵,只是应了一声诺,然后带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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