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树

第18章


  
  子晨与张掌柜谈笑风生地说着茶叶,果然是有了知己话很多,我一边看着听着,倒也不觉得闷。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已经离了嘉阳的地界,到了两县之间的一个岔道。走过岔道便是齐孟县了。
  
  我正听着两人的闲聊,突然马车猛地停住,帘子一掀,伸进一把刀来。
  张掌柜与子晨都是嘎然而止,一脸惊色,我自然也不例外。只见一个蒙着脸的大汉,冷声说道:“都与我下来!” 张掌柜第一个跳下来,子晨扶了我一把,也跳下来,这才发现,驾车的伙计早已经脖子上驾着一把西瓜刀,呆在那里动也不能动,他空有剽悍的身躯,却也不想做那刀下的西瓜。
  车前站了两个男人,都是蒙着脸,看身板并不怎么健壮,若是肉搏,张掌柜他们应该也有胜算,可惜的对方手里有刀,那刀虽然不是很大,却一眼就看的出来不是唱戏用的。
  
  为首的应该就是刚才赶我们下车的那位,他晃着刀上下打量了我们三人,然后把刀很利索的架在张掌柜的脖子上,张掌柜哆嗦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说道:“好汉,我是外地人,来此做买卖的,身上还有些银子孝敬好汉,只求不伤我等性命。”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拿刀的男子,一把扯过,粗粗看了一眼,恼道:“你当是打发要饭的么?” 张掌柜有些慌张,忙说道:“小人并非吝啬,实在是带来的钱都买了茶叶,大爷不信可以看马车上的陶罂。” 那贼人却也不去看,只是狠狠地说道:“我们兄弟第一次打劫就碰到你这样小气的,真是出师不利,先剁你个手指头去去晦气。”我一听,紧紧的抓着子晨的袖子,倒不是怕,却是急。现今我对付这几个蟊贼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我若是现出法术来却显露了我的身份,万分危急之时,我脑中却闪过一个无比清明的念头:即便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妖精,我却不想子晨知道。我无暇探究为何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只想着怎么救张掌柜却又不让人起疑。
  边上已经有个大汉走过来按住张掌柜的手放在马车的车辕上,张掌柜抖着手却不敢求饶。为首的举起了刀,泛着青光,我心跳如雷,急中生智念诀造出一片马蹄声。突然而至的马蹄声让这三个贼人有些惊慌失措,我以为他们必定会仓皇逃去,没想到那为首的只犹豫了一瞬,还是举刀往下砍。我实在没有料到他如此强悍,急忙挽了掌风打算撞到他的头上,心慌意乱之下,我的掌风有些偏,只吹的那个贼人迷着眼晃了晃,那刀却偏向了张掌柜的胳膊!眼见张掌柜不是失个指头而是丢条胳膊,却见子晨一个箭步上前打算去夺刀,我急忙再挽掌风打算助子晨一臂之力,却不成想那贼人被掌风击退了两步,子晨的双手刚巧碰到了刀刃上,瞬间那红就映满了我的眼睛。我忙将马蹄声造地更大些,并大喊救命。这三人终于松开张掌柜和那伙计,慌张逃去。我扑过去抖着手托住子晨的双手,那泪不知怎的就落了满手。我忙撕下衣袖缠住子晨的手,紧紧握住。还好那贼人晃了晃之后力道减了不少,只是伤了外层,不曾碰到筋骨。我心里很是懊恼不已,眼睁睁地看着子晨受伤,却束手无策当真是愧为妖精。
  子晨却柔声说道:“不碍事。”我仍是心慌心跳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忙中添乱地一颗一颗掉到子晨手上,见木说我爱哭果然一点没错。
  那边张掌柜与他的伙计缓过来神,急忙来看子晨的伤势,张掌柜更是一连声的道谢,头上净是虚汗。
  “少爷,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一说完,张掌柜也连声附和。
  子晨却道:“回去母亲必定担心,我的手不碍事,到前面齐孟县,找个药店用草药缚上就行了。”我看着那布条上沁出来的血,咬牙握住他的手,这才想起来念了个诀给他止血止疼。
  坐在马车上,我一路握住他的双手,眼泪竟然连绵不绝,直到子晨实在忍不住说了句:“合欢,你要将这马车淹了么?”我这才发觉子晨的脚下都湿了一片,我勉强忍住眼泪再看子晨脸上并没有痛楚的表情才稍稍放下心来。到了齐孟县,找了一家药铺,让大夫缚了些药,又仔细包扎好,叮嘱不可见水。
  这一番耽搁,将近午时,我受这一番惊吓已经是腿软心慌,眼泪虽然止住了,却时不时地冒虚汗,子晨看着我,眼里俱是怜惜,反过来对我好言相慰,却象是我受伤了一般。
  
  待我慢慢镇定下来,才发现自己怎的如此慌张,眼泪怎的如此汹涌?想到此,我有些心乱,不敢再想下去,转头去看车外的大道,路边的青草恣意地散着绿意,绵延至远。
  
  
                  二十八.亲近
  傍晚时分,终于到了省城,张掌柜一扫惊魂不定的样子,刹那间抖擞起来。看来是到了他的地盘,有了底气。
  到了张掌柜的店铺,我扶着子晨下了马车,张掌柜挺着肚子站在门口,一脸的感激,拉着子晨说道:“向公子,此番若不是你挡了那刀,我这胳膊便留在嘉阳县了,这店面后便是我家,你与这位小伙计就歇在我家,好好养伤,什么事都好说。”
  子晨笑着道谢,却要去住客栈。那张掌柜如何肯依,给他那剽悍的伙计递了个眼色,二人一架子晨的胳膊,就往里走,子晨忙回头看我,我低头装看不见,只管跟着往里走,心里暗笑,少爷你就不用客气了,这张掌柜家不比客栈好么?
  子晨手上有伤,使不上力气,自然是轻易就被请进了后园。我一看,这张掌柜家也的确很是阔气,偌大一个院子,四周是雕梁画栋的房屋,院子中间一个荷塘,养着睡莲,若是初秋,必定是一番好景致。
  张掌柜将子晨安顿在荷塘后的一间屋子,又让我住在隔壁的耳房,方便晚上侍侯子晨。然后吩咐用人备饭,子晨很是不好意思,再三道谢,却将张掌柜的惹恼了,叫道:“向公子救命之恩,怎么反倒如此客气。你好好歇息,我去去就来。”
  子晨回头看着我,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还是我们去住客栈自在。”
  我只当没听见,拧了毛巾给子晨擦脸,他略微让了一下,就坦然地闭上眼睛。这亲昵的事果然做了一两次就大不相同,施者自然,受者大方。
  一会工夫,张掌柜领着一个丫头进来,接着是两个仆人抬着一小桌的饭菜。子晨忙起身说道:“张掌柜不必如此客气。我随便吃些就是了。”
  那张掌柜的大手一挥,说道:“如今你手不方便,就不请你去前厅吃饭了,我挑了个机灵的丫头过来侍侯你,总比小厮用得顺手些。”那小厮显见说的就是我了,难道我看着不机灵么?我为了不被看出女儿身,穿地是有些宽松,颜色是有些灰暗,但小脸也还显得机灵吧?我恨不得现下变出个镜子来仔细照照。那丫头年约十六七岁,很是清秀。我看着尚有三分喜欢。子晨却道:“不必了,我还是习惯合欢侍侯。”那张掌柜呵呵一笑,说道:“多一个也不嫌多,你就用着吧。小荷,好好侍侯向公子。向公子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
  小荷点头称是,张掌柜便客套一番后方才告辞。
  小荷请子晨到餐桌前落座,上前给子晨盛了一碗粥,用勺子舀了一口,轻轻地送到子晨嘴边,子晨一脸的尴尬,扭脸看着我,我心里微微一动,打算装迷糊。子晨红着脸对小荷说道:“姑娘,还是让合欢来吧。”小荷有些尴尬,把碗放在桌上,转头看我。我这迷糊也装不下去了,好歹也是子晨的小厮,总不能说个不字。我硬着头皮端起碗来,将粥送到子晨嘴边,他一脸笑意,眼睛放在我的脸上,我一阵心慌,只敢看着他的嘴,看了几下却又觉得看嘴也是极不妥当,那眼睛实在是不知道放在那里才叫妥当,急得我耳朵不禁一热,想必脸红是免不了了。 我这一碗饭喂的是心慌意乱,眼皮乱跳。子晨却是气定神闲,心安理得的样子。我叹口气,这接下来的日子难道都是要我喂么,那小荷就白看着不成?
  
  好歹是艰辛地喂完,我长出一口气,放下碗筷,再看小荷,一边闲着,顿起作弄之意,说道:“小荷,你去帮公子宽宽衣。” 小荷果然机灵,我一说,她就上前来扶子晨,子晨的脸色立即一变,我顿以迅雷之势端起饭碗,我知道这少爷心好的很,断不好意思叫我放下饭来侍侯他。我一边吃一边偷眼看他,果然,那小荷帮他宽衣时,这少爷的脸红的堪比胭脂。我忍了几忍才未将嘴里的粥喷出来。宽了外衣,子晨是死活也不肯脱中衣了,低声说道:“小荷,你回去吧,这里有合欢照应。”说罢,坐在床上看我吃饭。
  
  若是有个人巴巴地盯住你,再添上些做贼心虚的不自在,那饭就吃得很不欢畅,胡乱赶紧地下肚了事。小荷收拾了桌子,叫来两个佣人抬走。一会工夫,那两个佣人又转回来抬了一桶热水,说是掌柜的吩咐请向少爷洗澡。我一听洗澡二字,忙道:“大夫说不可见水。” 子晨坐在床上,悠悠地来了一句:“手不见水即可,合欢帮我洗吧。” 我只觉得头轰的一声,险些跳将起来,回头再看子晨,他正淡定地看着我,极其自然。我却是极其不自然起来,再看看身边忙着倒水的小荷,觉得这差事推给她也极其不妥。我除了一个发愣实在是找不出别的表情。
  小荷退了出去,顺手还带上了门。关门一声咣当,我这心里也是一声咣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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