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共剪西窗烛

快马行了十余里，一条险峻的山路前拦住了马队。印凤在一名守卫前飞身下马，焦急地问：“吴晓斌，圣地出了什么事？”
    “报告队长，有人袭击了我们。那人武功太高，姐妹们虽然拼死阻拦，可还是被他点了穴动弹不得，幸亏大公子及时赶到才将他制服，现在已经没事了。”
    “大祭司可好？”
    “大祭司因闭关为酋长祈福躲过此劫，只是听说芷水公子受了轻伤，现正在休息。”
    印凤长出一口气：“这就好。对了，你说大公子？哪个大公子？”她不觉皱起了眉。
    吴晓斌憨憨地笑道：“就是酋长的长子敏公子呀。没想到快五十的人了还是那么美艳。若不是您的丈夫陪同我们哪里认识？”
    印凤一愣，叶彤却倒吸了口凉气。她上前一步急问：“卢敏公子不是被酋长勒令不许回来吗？他怎么会在这？”
    吴晓斌回答：“听他的随从说，卢公子得知母亲病重，特地赶回来探望母亲，今天也是来圣地为母亲祈福的。”
    “知道闯入者是谁吗？”
    “是两个男子，因戴了面纱无法辨认。大公子说，待他为酋长祈福后再审讯他们。”
    “印长老，大公子即以出嫁，就无权再过问本部落的事。咱们还是快些进去看看芷水公子的伤势，并将两位闯入者接收过来吧。”卢敏的突然到来让叶彤有种不想的预感，那个男人过去的所作所为令她实在无法放心。
    “你是何人？怎可以这么说大公子？”吴晓斌不悦地说。
    “不得无礼。她是夏云天郡主派来视察水灾的楚自清参谋。楚参谋说得对，炎龙部落的事怎可让外人处理。吴晓斌，你在这里守好门户，除各位长老外不得放其他人进去。”
    “是，队长。”吴晓斌急忙侧身让开。
    柳风向身后的六名手下使了个眼色，一名手下立刻站在了路口，印凤一点头率先走了上去。
    绕过一个山壁，一座天然的石桥横架在两山之间，道路又被两名护卫拦住。
    “什么人敢擅闯圣地？”
    “连我都不认识吗？咦，你们是谁？我的队员呢？”印凤的手迅速地握在了剑柄上。
    “是印长老吧？失敬失敬。我是傲龙部落廖酋长的贴身护卫付迪兰，我家男主子命我守护在这里保护圣地。炎龙的姐妹们正在休息。”
    印凤强压住内心的怒火，扯扯嘴角说：“怎好麻烦你们？请交给我的人吧。”
    “对不起印长老，我家主子正在里边设坛为母亲祈福，你们不便进去，等法事结束后再进去不迟。”
    印凤冷笑了几声，突然提高声音喝道：“这是我炎龙部落的圣地，何时轮到你们说了算了？”
    付迪兰后撤一步堵住了路口，一挺胸说：“我是个奴才，只听命自己的主子。再说，有人闯圣地时你们在哪里？”
    “你？”印凤用手指着付迪兰，气得说不出话来。
    “长老消消气，别跟奴才一般见识。”柳风的两名手下上前拉住印凤好言相劝。叶彤惊讶地看到堵在路口的两个人突然倒了下去，被两名手下拖到了一边。
    印凤听柳风说：“你们守在这里，印长老，咱们快进去。”
    印凤收起敬畏之心带领她们走过石桥，进了对面的山洞。
    “印凤，先找到芷水公子了解一下情况如何？”叶彤小声提议。
    “我也正有此意，卢大公子此次回来好像不简单。走这边。”印凤将叶彤拉到身边低声回答。
    柳风暗暗皱了皱眉，抢上一步紧跟在了叶彤的身后。
    为了不惊醒对方，队伍在黑暗中走了一会进到一个门洞。黑暗中叶彤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四处响起，印凤握紧叶彤的左手一动不动，她的右手被柳风轻轻握住。
    “将军，这里有个活人。”黑暗中传来声音。
    “封闭好门窗，点灯。”柳风的声音在黑暗中让人感到安心。
    叶彤眼前一亮，看到石屋内的一张床上静静地躺着芷水公子，他用清冷的目光逐一扫过房内的人，最后停在叶彤的身上。
    “周军医，检查一下芷水公子的伤势。”柳风命令道。
    周歆蕾走到床前和颜悦色道：“公子，不要紧张，我会治好你的。”说着将手搭在芷水的手腕上。
    芷水一动不动，看着几名女子礼貌地转开了脸。
    “周歆蕾，公子的伤势重吗？”叶彤关心地询问。
    周歆蕾将一只长匣打开，从中取出几只银针说：“公子，得罪了。”眨眼间在他的胸口隔衣下了针，又回头吩咐：“给我水。”
    接过叶彤递过来的水杯，周歆蕾将一种药粉化在水里，再用一把勺子慢慢地将药水给芷水公子喂了下去。
    吃完药，芷水公子这才开口说：“谢谢你医官，我没事了。”
    周歆蕾微微一笑，取了银针退到一旁对叶彤说：“军师，芷水公子并没有受伤，是被人用重手法点了穴，。不过点穴之人很阴险，被点之人在半个时辰内若不能解开，会留下严重的内伤，还好咱们及时赶到。我已用银针为他解开了穴道，并给他吃了通经活络的药，属下幸不辱命。”
    叶彤钦佩地竖起了大拇指。
    印凤等芷水起身做好这才问道：“请问公子，卢敏公子为什么不为你解穴？”
    芷水平静地回答：“就是卢敏公子的手下点了我的穴，因为他们不同意我放走两名闯入者。”
    众人皆大惊。
    “您认识他们？”印凤又问。
    芷水抬起眼睛看着叶彤说：“他们自我介绍一个叫楚寄秋，一个叫施慕琪。”
    叶彤吃惊地张开了嘴，旋即坚定地否认道：“不可能，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
    “他们是来求药的。”芷水解释说。
    “我还是不信。慕琪本身就是经营药草的，从没听他说过你这里有什么珍惜药材，他为什么要来？难道他们二人之中有谁得了什么病？公子，请你告诉我，他们谁病了？严重吗？找你要什么药？”叶彤突然紧张起来，一脸慌张地追问芷水公子。
    芷水平静的眼睛里泛起涟漪，他垂下眼帘回答：“您的丈夫听说灵蛇的蛋壳可以治好您心痛的毛病，又听说蛋壳从不外送，这才找来她的朋友帮他进入圣地找到我，恳求我通融通融。”
    叶彤如雷轰顶，内心一阵绞痛，那两个男子为了自己冒如此大的风险前来求药，此心此情她如何才能报得万一？
    看到叶彤突然捂住胸口，咬住了嘴唇，柳风急忙扶住她不安地问：“妹妹，你还好吗？”
    周歆蕾迅速往叶彤的口中放了一片人参为她提气。
    叶彤对柳风苦笑了一下突然变颜变色地叫了起来：“不好，他们有危险。”
    印凤听了芷水公子的话，内心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突听叶彤大叫，忙问：“为什么？”
    叶彤惊慌失措地说：“卢敏公子对施公子一直怀有怨恨之心，此番抓住了施公子，一定会对他百般羞辱。而施公子性情刚烈，怎会任他摆布，只怕会拼个玉石俱焚。快，快去救他。”说着就往外冲。
    “恐怕那施公子只能任人摆布了，因为他已经功力全无，没有能力反抗了。”芷水公子突然抬起头，眼睛紧盯着叶彤说。
    叶彤蓦地旋到芷水身边，双手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咬牙切齿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芷水疼得一皱眉，可是声音依然平静地回答：“不是我做的。我只是看到施公子在与卢公子的手下厮打时突然没了力气，被她们很快拿下。可他不顾那些人的讥讽，却扭头大声质问楚公子刚才给他吃了什么药？又见卢公子幸灾乐祸地说：‘你的好兄弟给你吃的是化功散，如今你连五岁的小孩都打不过了，认命吧。’那站在一边一脸茫然的楚公子显然大吃一惊，高呼：‘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害我？’。当我发信号被他们抓回来时看到两位公子被绑到一起。我劝卢公子放他们走，卢公子只答应放走楚公子。可是楚公子死活不肯离去，并趁乱抢下一把刀想救下施公子。我不知卢公子的目的，想趁机逃走，只是我与那楚公子都不会武功，最后双双就擒。我被点了穴扔在了这里，他二人不知被带往哪里了。”
    芷水公子看到叶彤在自己的陈述中咬紧了牙关，眼中射出痛惜与愤怒的光芒。她放开了自己，挺直了身子，整个人突然沉稳了下来，他突然感到一丝失落。
    芷水公子刚一说完，叶彤就对印凤说：“印长老，请你带我去灵蛇的洞穴看看，那里很危险。柳风，你派其他姐妹四处搜寻一下，咱们在蛇穴会合。”
    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芷水公子听叶彤提到蛇穴立即慌乱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希望卢公子不要鲁莽，万一惊动了··”他没有说下去，神色慌张地走了出去。
    “军医留下，你们二人小心。”柳风下达完命令，快步向叶彤她们追去。
    队伍快速地来到一个亮着灯火的洞口，洞口的铁门已被打开。叶彤学着她们悄悄探头往里看，发现这是个很深的山洞，有一条石阶倾斜而下，可是石阶上爬满了花花绿绿的蛇，让叶彤打了个寒颤。目光所及处看到一湾池水，池水前搭了一个高台，高台的柱子上绑着两个人，赫然就是楚寄秋和施慕琪。叶彤大怒，忘了害怕，抬腿就往里冲。好在柳风手疾眼快，一下抓住了她。
    柳风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小声说：“莫急，下面有好几个人，得想个万全之策，否则无法保证两位公子的安全。”
    印凤也吃惊地说：“你不要命了？不知哪来这么多的毒蛇，被咬到你就完了。”
    “应该是他们用药引来的。我这就回去拿药驱散它们。”芷水公子轻声解释并转身要离开。
    “恐怕来不及了。你看，有人提着鞭子上了高台，好像要鞭打他们。”周歆蕾提醒大家。
    “若是能不惊扰这些蛇潜进去，咱们就有机会救下两位公子。我和周歆蕾可以暗中摆平卢公子的手下，再想办法将他们抢过来。”柳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话一下点醒了心乱如麻的叶彤。她飞快地从怀中取出五只黑色的木棒一一塞给她们说：“这个黑金木是各种毒物的克星，拿着它毒蛇会自动让开的，要是点燃可将这些毒蛇全部驱走。不过它的香味过于浓郁，会惊动对方，不利暗中营救。”
    柳风接过来放好，又指着一条横贯洞穴的长绳说：“你们看到那条长绳了吗？我和周军医摸进去后，会利用悬在两位公子头上的长绳救他们。我们准备好后，你们想办法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给我们制造机会。”
    “那可要小心。那条长绳是给那蛟蛇投食用的，切记远离水潭方向，以防那蛇将你们当食物吃了。”芷水公子紧张地提醒。他的话让不知情的印凤顿时心生疑窦。
    “谢谢提醒，我们进去了。”柳风和周歆蕾无声地摸了进去。
    “啪啪啪。”三声响鞭过后，拎鞭的人指着施慕琪说了起来，叶彤虽然听不清，却能猜出卢敏一定用刻薄尖酸甚至恶毒的话在侮辱施慕琪。她气得咬紧牙关，握紧了双拳。
    印凤铁青着脸说：“叶彤，快想办法，一会儿怎样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叶彤此时什么也听不见了，因为她看到卢敏举起了长鞭开始鞭打施慕琪。那一鞭鞭仿佛都打在了自己心上，疼得她脑中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
    “叶彤，若想施公子少遭罪你必须想办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印凤猛地将叶彤拉到眼前低吼。
    叶彤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一口咬住自己手臂，趴伏在岩壁上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芷水公子看着眼前失态的两个人感到疑惑，于是也向里张望，当他看清情况后不忍地转开了视线。不过，看到印凤脸青似铁，叶彤背对着自己双肩剧烈耸动，两个人与受刑之人的关系都非比寻常。再想到自己初见美丽冷傲的施慕琪时内心的震撼，心中冷笑了一下。
    叶彤快速地擦去眼泪，转过身说：“我会吹奏御蛇的曲子。柳风她们准备好后，我吹起排箫，你们跟着我进去。芷水公子，请你以祭司的身份谴责他们在圣地滥用私刑，玷污圣地。印长老，你当严厉指责卢敏公子违反酋长的驱逐令，擅自潜回部落。只要你们多拖一会儿，以柳风的身手，会很快救下他们。”说道这里，眼泪再次蒙住了她的眼睛。
    芷水公子暗中佩服叶彤在这种情形下还能保持冷静，想出办法。于是对叶彤说：“好，就这么办。不过卢敏公子言辞犀利，我只能尽力而为。”
    “叶彤，你可以吹曲子了。”一直默默监视洞中情况的印凤突然说。
    “这么快。”叶彤精神一振，快速取出排箫一边吹一边大步走了进去。
    “什么人？”
    突然响起的箫声和沿阶而下的三个人立即吸引了洞中所有人的注意力。两名护卫举着刀拦在了台阶下。叶彤两眼直视前方，毫不畏惧地迎上去，脚下群蛇纷纷躲闪到了一边。
    两名护卫讶异地发现自己的前前后后爬满了毒蛇，吓得动也不敢动，只是壮着胆子又问：“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我正想问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擅闯我炎龙圣地？”印凤的声音威严又含着怒气。
    “我们是傲龙部落的护卫，陪主子前来为母亲祈福。您是？”一名护卫谦恭地问。
    “我是印凤。我们并没有接到卢公子回来的消息，是谁允许你们进来的，如此行为是在挑寻吗？”印凤握剑在手，一脸愤怒。
    “印长老请息怒。您不要误会，我们可是由您的内人陪同来的，不信您问问他？”护卫机智地说。
    叶彤怒目圆睁，提高嗓子喝道：“混帐东西，还不出来见我？”
    不远处一名男子战战兢兢地回话：“夫人息怒，奴不是不过去，只是这满地的蛇，我··我不敢动。”
    叶彤继续往前走，停在了那名男子面前。蛇群将她们团团围住，不停地随这音乐的节拍扭动。
    柳风哼了一声，斜着眼瞥瞥丈夫，声音冷冷地开口：“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带着外人擅闯圣地？还不快给我滚回去。”最后一句突然提高了声音。
    男子吓得一激灵，犹豫地回头看了看那个步下高台的人，低着头站到了印凤的背后。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印凤啊。我难得回来一趟，让我的表侄多陪陪我有错吗？”卢敏一步三摇地走进蛇圈，一脸的假笑。
    叶彤暗暗惊异卢敏在蛇群中的自由，并发现还有两名护卫如他一样不畏蛇群走了过来。她努力将曲子吹得舒缓、平稳，继续巡视，发现山洞的里边还有几个人，不过各个呆若木鸡，想必已经着了柳风她们的道。叶彤不敢死盯着高台，怕引起卢敏的怀疑，只用眼角余光偷偷寻找柳风二人。当发现她们已经悬停在了高台之上，紧张的心才偷偷放了下来。
    “表叔此言差矣。您若是光明正大地回来，我会让内子一步不离地陪着您。可是我记得酋长并没有解除对您的驱逐令。那么，身为炎龙的子弟，公然违抗酋长的命令见你，您让他今后在族里如何立足？我这个长老连自己的家人都管不好，在族里又有什么威信可言？您这不是在害我们吗？”印凤微微欠了下腰，说出的话却又冷又硬。
    “印长老，百善孝为先。何况族里也有个传统，即家中如果亲人有难或生病，她的亲人只有在圣地为她设坛祈福才会得到女娲娘娘的庇佑。我母亲如今大病在身，我来这为她祈福有什么错？”卢敏不软不硬地顶了印凤一句。
    印凤微微一笑：“没有错，不过好像必须是她的母亲、姐妹或女儿才行，出嫁的男人没有这个资格。”